成為主控塔守護者的第七天，我在純白墻壁上發現了第一個符號。

那是一個奇怪的標記，像三條波浪線穿過一個圓圈，刻在金色球體正對的墻面上。我確信前一天那里還空無一物。更奇怪的是，當我試圖觸摸它時，手指直接穿了過去——符號并非物理存在，而是某種投影。

“黎夏，過來看這個。“我呼喚道，眼睛仍盯著那個符號。它散發著微弱的藍光，與主控塔的金色球體形成鮮明對比。

黎夏從控制臺走來，她這些天一直在研究塔內系統。看到符號的瞬間，她倒吸一口氣。

“這不可能...“她伸手觸碰，同樣穿過了符號，“這是量子編碼的一種古老形式，比'棱鏡'的技術至少早幾千年。“

“什么意思？主控塔不是'棱鏡'建造的？“

黎夏搖頭，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們一直以為'棱鏡'創造了這一切，但如果這個符號是真的...他們只是發現了主控塔，然后學會了部分控制方法。“

她快步回到控制臺，手指在全息鍵盤上飛舞。屏幕上的數據流加速滾動，最終停在一組加密文件前。

“系統里有個隱藏分區，需要量子密鑰才能訪問。“黎夏咬住下唇，“也許那個符號...“

我走向符號，突然產生一種奇怪的沖動，將手掌按在它應該在的位置。令我驚訝的是，手掌下傳來輕微的震動，仿佛按在了某種能量場上。符號的藍光增強，同時控制臺發出提示音。

“訪問權限確認。“機械女聲響起，“古老守護者協議啟動。“

房間中央的金色球體上方浮現出一段全息影像：一個穿著奇異長袍的老者，面容模糊但氣質威嚴。他開口說話，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后來的守護者們，如果你們看到這段信息，說明系統已經經歷了至少第七次迭代。記住，主控塔不是創造者，只是看門人。真正的危險來自——“

影像突然扭曲，老者的聲音變成刺耳的噪音。符號的藍光劇烈閃爍，然后熄滅。當影像重新穩定時，只剩下最后幾個字：

“——當星辰排列成圓環時，準備好迎接收割者。“

全息影像消失了，房間恢復寂靜。黎夏和我面面相覷。

“收割者？“我重復道，“這聽起來可不太妙。“

黎夏已經回到控制臺，檢查系統記錄。“影像被故意損壞了，但留下了一些數據碎片。“她調出一組圖表，“看這個，主控塔的能量讀數有周期性波動，間隔大約...兩千年左右。“

圖表上顯示，每次能量波谷都對應著系統日志中的重大事件記錄，但具體內容已被刪除。

“兩千年...“我思索著，“足夠一個文明興起又衰落。“

金色球體突然發出嗡鳴，表面泛起漣漪。我走近它，感受到一種奇怪的“拉力“，就像站在海邊被潮水輕扯。

“它在召喚你。“黎夏輕聲說，“作為量子調節器的一部分，你能直接與系統互動。試試看。“

我猶豫了一下，將手掌貼在球體表面。剎那間，我的意識被拉入一個奇異的空間——這里沒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無數光帶延伸向四面八方。每個光帶都是一個世界線，而我站在它們的交匯點上。

一些光帶邊緣開始變暗，像是被某種陰影侵蝕。最遠的一條甚至已經斷裂，斷口處飄散著黑色顆粒。我試圖靠近觀察，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秦...空...“

是“另一個我“的聲音，微弱但清晰。

“你在哪？“我在意識中呼喊。

“無處不在...又無處可尋...“聲音斷斷續續，“邊緣世界正在消失...不是隨機...是有計劃的收割...“

一個畫面突然闖入我的腦海：漆黑的太空中，某種巨大的結構正在形成，像是由無數黑色晶體組成的圓環。恐懼如潮水般淹沒了我，那東西給我的感覺...是饑餓。

我猛地抽回手，跌倒在地。黎夏立刻跑來扶住我。

“怎么了？你臉色白得像紙。“

“邊緣世界...“我喘息著，“有什么東西在吞噬它們。另一個我說那叫'收割'。“

黎夏的表情變得凝重。“收割者...老者警告的就是這個。“

我們沉默了片刻，各自消化著這些信息。成為守護者時，我們以為最大的威脅是“棱鏡“，現在看來那只是冰山一角。

“我們需要更多信息。“黎夏最終說道，“如果有辦法修復那段損壞的影像...“

“也許前任守護者留下了其他線索。“我站起身，重新審視純白房間，“這里看起來簡單，但既然能隱藏一個符號，就能隱藏更多東西。“

我們開始系統性地檢查每個角落。墻壁、地板、天花板，甚至金色球體本身。幾小時后，黎夏在控制臺底部發現了一組微型刻痕——七個奇怪的符號排成一列，與墻上的風格相同但內容不同。

“這是密碼嗎？“我問。

黎夏搖頭。“更像是...簽名。七個守護者，七任管理員。“

她小心地觸碰每個符號，當碰到第四個時，一段新的全息影像彈出：一個年輕女子，穿著類似制服，站在同一個房間里。

“如果你看到這個，小心時間裂縫。“女子直接說道，聲音急促，“我們犯了個錯誤，以為主控塔是中立的。它不是。它有自我意識，而且——“

影像突然扭曲，女子驚恐地看向畫面外，然后消失了。控制臺閃爍幾下，彈出一條警告：

【未經授權訪問古老記錄。安全協議啟動。】

金色球體的顏色開始變化，從溫暖的金變成冷冽的銀白。房間溫度驟降，墻壁上凝結出冰晶。

“它在排斥我們。“黎夏迅速操作控制臺，“我們觸動了某種防御機制。“

“怎么停止它？“

“不知道！這不是標準協議！“警報聲響起，黎夏的聲音幾乎被淹沒，“系統認為我們是入侵者！“

我再次嘗試接觸金色球體，但這次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我彈開。球體表面浮現出那個最初的符號——三條波浪線穿過圓圈，但現在它散發著危險的紅光。

“黎夏！那個符號是關鍵！“

她立刻明白我的意思，跑到墻邊將手掌按在符號曾出現的位置。什么也沒發生。

“不行！需要量子簽名！“她喊道，“只有原始守護者才能——“

一個瘋狂的想法閃過。我沖向黎夏，抓住她的手，然后將我們交握的手一起按在墻上。

剎那間，一股能量波穿過我們的身體。符號重新出現，藍光與金光交織。警報聲停止，金色球體恢復原狀，房間溫度回升。

“聯合簽名...“黎夏喘息著，“系統認可了我們兩個人的量子特征組合。“

控制臺屏幕刷新，顯示出一條新信息：

【雙守護者模式激活。系統穩定。】

我們癱坐在地上，精疲力盡但松了一口氣。

“看來我們剛剛正式'入職'。“我苦笑道。

黎夏卻沒有笑。她盯著控制臺，表情復雜。“秦空...我發現了一些東西。在我們觸發警報前。“

她調出一組隱藏文件。屏幕上顯示出一系列世界線的實時監控畫面，其中一個特別引人注目——那是我和黎夏原本的世界，時間似乎只過去了幾天。畫面放大，顯示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黎夏自己，走在城市街道上。

“這...不可能。“我瞪大眼睛，“你在這里，怎么會在那邊也有一個你？“

“量子疊加態。“黎夏輕聲解釋，“當我們成為守護者時，在原世界線上的我們既存在又不存在。系統自動創建了一個'投影'來維持世界線穩定。“

她調出更多畫面，顯示不同世界線上的“我們“——有些相似，有些差異巨大。在一個世界里，我是大學教授；在另一個世界里，黎夏是特種部隊指揮官。

“這些'逃脫現實'...“黎夏的聲音帶著某種渴望，“理論上，如果我們能找到正確的頻率，也許可以短暫地...“

“你是說回去？“我抓住她的肩膀，“黎夏，那太危險了！我們不知道會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風險。“她掙脫我的手，“但如果收割者真的存在，我們需要更多的信息，而原世界線上的'棱鏡'可能掌握了我們不知道的資料。“

我無法反駁她的邏輯，但內心深處涌起一陣不安。黎夏的眼神中有種我從未見過的狂熱，這讓我想起那些循環中她背叛我的時刻。

“至少等我們更了解系統再嘗試。“我妥協道。

黎夏點點頭，但我知道她不會等太久。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分工合作：我負責通過金色球體監測邊緣世界線的狀態，黎夏則深入研究系統架構。偶爾，我們能聽到“另一個我“的聲音，但信息總是碎片化的，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無線電波。

“注意...圓環...“

“他們不是第一個...“

“尋找...第七符號...“

第七天夜里，我發現黎夏不在她的休息區。金色球體旁的控制臺亮著微光，顯示著一個復雜的方程式。我認出那是量子隧道計算——黎夏在計劃一次穿越。

“就知道你會反對。“她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我轉身，看到她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微型裝置。

“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我指著屏幕，“系統剛剛穩定，你這樣做可能會——“

“會怎樣？引發另一個循環？“黎夏苦笑，“秦空，我們被困在這里觀察無數世界，卻無法影響任何事。如果收割者真的存在，我們需要行動，而不是被動觀察。“

她舉起那個裝置。“這是一個量子錨，能讓我短暫回到原世界線并安全返回。只需要24小時，我就能獲取'棱鏡'的機密數據。“

“如果系統發現呢？“

“我已經繞過了監控協議。“

“如果另一個黎夏發現你呢？“

“我會避開她。“

“如果——“

“秦空。“黎夏打斷我，“這不是請求，只是告知。我已經決定了。“

我們僵持了片刻。最終，我嘆了口氣。“至少讓我一起去。“

黎夏搖頭。“系統需要至少一個守護者維持穩定。如果我...沒能回來，你必須保持金色球體運行。“

她走向控制臺，啟動程序。一個藍色的光圈在地板上形成，內部閃爍著星光般的光點。

“等等！“我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那個融合硬幣——奇跡般地，它在我們成為守護者后依然存在。“帶上這個。也許能幫你穩定量子狀態。“

黎夏接過硬幣，我們的手指短暫相觸。她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然后踏入光圈。

“24小時。“她說，“如果我超時未歸...“

“我會去找你。“我堅定地說，“無論要穿過多少世界線。“

黎夏微微一笑，然后消失了。光圈閉合，控制臺顯示出一個倒計時：23:59:59...23:59:58...

我獨自站在純白房間里，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金色球體似乎感應到我的情緒，輕輕脈動著。我將手放在它表面，希望能感受到黎夏的存在，卻只看到那些邊緣世界線繼續被黑暗侵蝕。

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我：如果收割者已經發現了我們的世界線？如果黎夏正走入陷阱？

倒計時無情地繼續著。我做了唯一能做的事——監視每一個屏幕，尋找任何異常跡象。在主控塔內，時間流動與外部不同，24小時可能相當于原世界線的幾天或幾分鐘。

大約六小時后，控制臺突然發出警報。一個全新的世界線出現在監測圖上，標記為“逃脫現實-Alpha“。它像腫瘤一樣生長，開始拉扯附近的世界線。

“不...“我調出詳細信息，發現這正是黎夏穿越造成的結果。她的干預創造了一個不穩定的新現實，這個現實正反過來影響主控塔的穩定性。

更糟的是，我注意到一些黑暗的觸須開始伸向這個新世界線，就像鯊魚嗅到了血腥味。

我必須警告黎夏。我再次接觸金色球體，全力呼喚她的名字。經過幾次嘗試，一個模糊的影像形成：黎夏站在“棱鏡“總部的一個秘密房間里，正將數據導入一個小型設備。她看起來疲憊但專注。

“黎夏！“我在意識中大喊，“你必須立刻回來！你的穿越創造了不穩定現實，收割者正在接近它！“

她似乎聽到了什么，困惑地環顧四周。就在這時，影像中出現了可怕的一幕：房間的墻壁開始變黑，像是被某種陰影滲透。黎夏驚恐地后退，但黑影已經形成人形輪廓，向她逼近。

影像突然中斷，我被彈回現實。控制臺上，“逃脫現實-Alpha“的世界線開始閃爍紅色警告。黑暗正在迅速吞噬它。

倒計時顯示還有17小時，但黎夏顯然處于危險中。我瘋狂地檢查每個協議，尋找任何能幫助她的方法。最終，在一個深層子菜單中，我發現了一個選項：

【緊急召回：需消耗50%守護者能量。】

說明文字警告，這種召回可能對守護者和被召回者造成永久性傷害。但沒有選擇余地了。

我啟動程序，系統要求身份驗證。我將手掌按在掃描區，感到一陣劇痛——它在抽取我的量子能量。進度條緩慢移動，25%...40%...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但咬牙堅持。

55%...70%...我跪倒在地，感到生命正在被抽走。就在即將失去意識的邊緣，一聲巨響傳來——黎夏憑空出現在房間中央，渾身是血，懷里緊抱著那個數據設備。

光圈在她身后閉合，倒計時停止在16:23:17。

“黎夏！“我爬向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她倒在我懷里，呼吸微弱。

“他們...知道...“她艱難地說，“收割者不是外來者...是被主控塔拋棄的...前七任守護者...“

她的眼睛開始失去焦點。我拼命搖晃她。“堅持住！系統可以治療你！“

黎夏搖頭，舉起那個數據設備。“更重要...第七符號...是鑰匙...“

她的手垂了下來，設備滾落在地。我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緊緊抱住她逐漸冰冷的身體。

金色球體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將我們兩人籠罩。一個機械聲音宣布：

【檢測到守護者生命垂危。啟動量子修復協議。】

我感到黎夏的身體在我懷中開始發光，同時一股強大的能量從金色球體流向她。但系統提示顯示：

【能量不足。需第二個守護者授權生命轉移。】

我毫不猶豫地大喊：“授權！把我的生命能量給她！“

【警告：此操作可能導致施予者死亡。確認？】

“確認！“

一股無法形容的疼痛席卷全身，仿佛每個細胞都被撕裂。我看到自己的手臂開始變得透明，而黎夏的傷口卻在愈合。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我感到她的手輕輕握住了我的...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