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然后是聲音。
起初只是模糊的嗡嗡聲，像是壞掉的收音機。漸漸地，聲音變得清晰，形成詞語，形成句子。
“...終于醒了...“
“...第七個候選者...“
“...能量波動匹配...“
我試圖睜開眼睛，卻發現沒有眼睛可睜。沒有身體，沒有四肢，只有飄浮的意識。我存在于一個沒有上下左右的空間里，周圍是無盡的灰色虛空，點綴著微弱的光點。
“我在哪里？“我想問，但同樣沒有嘴巴。然而我的思想似乎能被聽見。
“維度間隙。“一個低沉的聲音回應，“主控塔之外的緩沖地帶。我們稱這里為'等候室'?！?/p>
幾個光點靠近，凝聚成人形輪廓。六個模糊的身影圍著我，他們的面容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像是信號不良的投影。
“前六任守護者？“我嘗試“走“向他們，意識在虛空中移動。
“正是?！耙粋€身材高大的身影回答，“我是第一任，你可以叫我'守望者'。“
其他守護者依次自我介紹：第二任是位老婦人，自稱“編織者“；第三任是個年輕男孩，叫“旅人“；第四任就是我們在記錄中看到的那位年輕女子，她沉默不語；第五任是位學者模樣的男子；第六任則像個士兵，站姿筆直。
“第七任守護者——黎夏在哪？“我問道，突然意識到如果我是第六點五任，那么黎夏才是真正的第七任。
“仍在主控塔內?！澳俏荒贻p女子終于開口，聲音異常清晰，“她正在嘗試喚醒你的身體?！?/p>
記憶如潮水般涌回。黎夏重傷，我授權生命轉移，然后...
“我死了嗎？“
“不全是?！笆赝呓忉專澳愕牧孔雍灻c主控塔綁定，無法真正死亡。但生命能量幾乎耗盡，意識被迫脫離身體?！?/p>
“黎夏會有危險嗎？主控塔需要兩個守護者?！?/p>
編織者發出類似笑聲的波動?！跋到y會適應。暫時的單守護者狀態是設計允許的。真正的危險在其他地方?！?/p>
一幅畫面突然在我面前展開：主控塔內的景象。黎夏跪在地上，抱著我的身體——那具軀殼現在像透明的水晶雕塑，內部有微弱的金光流動。她臉上滿是淚痕，但眼神堅定。
“他做了什么？“畫面中的黎夏對著空氣質問。
系統機械聲回答：【守護者秦空授權生命能量轉移。當前狀態：量子休眠?！?/p>
“逆轉程序！立刻！“
【能量不足。需外部充能源?！?/p>
黎夏擦去眼淚，輕輕放下我的身體，轉向控制臺?！笆裁闯淠茉矗磕睦锬苷业剑俊?/p>
【第七符號蘊含原始能量?！肯到y回答，【位置未知?！?/p>
畫面消失，我轉向前守護者們?！澳銈冎赖谄叻柺鞘裁磫?？“
六位守護者交換了一個復雜的“眼神“——在意識層面更像是情緒脈沖的交換。
“那是鑰匙，也是鎖。“年輕女子說，“主控塔的核心秘密?！?/p>
“為什么你不在記錄中？“我問她，“我們只看到你警告時間裂縫的片段。“
年輕女子——第四任守護者——的輪廓變得清晰了些。她有著銳利的五官和短發，眼睛特別明亮?！耙驗槲野l現了真相，試圖改變系統。他們把我扔進了這里?！?/p>
“他們？“
“前幾任守護者中的某些人?！八聪蚴赝吆途幙椪?，“他們與收割者達成了協議?！?/p>
一陣緊張的能量波動在群體中擴散。守望者發出低沉的“笑聲“?！皠e聽她的瘋話。收割者正是她釋放的。“
“謊言！“第四任守護者的意識突然變得明亮銳利，“你們一直在操控主控塔，篩選特定的世界線進行'收割'。我發現了證據，所以你們拋棄了我！“
我后退一步——如果意識體也能后退的話。這指控太驚人了?！笆崭畹降资鞘裁?？“
“能量采集。“第五任學者模樣的守護者平靜地說，“某些世界線發展到特定階段會產生巨大的量子能量。收割者——無論他們曾經是什么——現在依賴這種能量生存。“
“像寄生蟲。“第四任補充。
守望者的輪廓膨脹，顯得更具威脅性?！氨匾男藜?。無限的世界線需要管理，否則系統會過載崩潰。我們只是在執行創造者的意志?！?/p>
“什么創造者？主控塔不是自然形成的嗎？“
所有前守護者突然沉默。最終，第六任士兵開口：“我們該告訴他多少？“
“全部。“第四任堅定地說，“他有權利知道?！?/p>
一幅新的畫面展開：一個我無法理解的巨大結構，像是無數晶體組成的蜂巢，漂浮在虛空中。從它的中心延伸出無數光絲，每條光絲連接著一個主控塔——而我們的塔只是其中之一。
“主控塔網絡...“我喃喃道。
“觀察站。“第四任糾正，“某個文明創造了它們來研究多重宇宙。后來他們消失了，留下自動運行的系統和...收割程序?！?/p>
畫面變化，顯示一個世界線被黑暗吞噬的過程。那不是簡單的毀滅，而是精密的分解——世界被拆解成基本量子，然后通過某種通道輸送走。
“黎夏帶回的數據設備...“我突然想到，“她說第七符號是鑰匙?！?/p>
第四任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八业搅朔?？完整的？“
“我不確定。她只說'棱鏡'知道些什么?！?/p>
“必須警告她。“第四任的意念變得急切，“第七符號能打開主控塔的核心層，那里藏著控制收割程序的原始指令。但如果使用不當...“
“會怎樣？“
“會喚醒沉睡的收割者?！笆赝哧幊恋卣f，“這正是我們阻止她的原因?！?/p>
我看向第四任，尋求確認。她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有力。
“你們打算怎么做？“我問前守護者們。
“收集能量?！暗诹问勘f，“足夠讓我們中的一人短暫返回主控塔。阻止黎夏犯下大錯。“
“或者幫助她完成我們未竟的事業?！暗谒娜屋p聲補充。
兩派守護者之間的緊張幾乎具象化。我意識到自己正處在某種權力斗爭的中間。
“我呢？我能回去嗎？“
“理論上可以?！暗谖迦螌W者說，“但你的能量太低，需要外部牽引?！?/p>
主控塔的畫面再次出現。黎夏現在站在墻邊，研究那些突然浮現的符號。她看起來疲憊不堪，但依然堅持。我的心臟——如果還有心臟的話——為她疼痛。
“我必須回去幫她。“
“即使可能毀滅所有世界線？“守望者質問。
“尤其是那樣?！拔抑币曀?，“因為如果黎夏相信這是正確的選擇，那么我也相信。“
第四任守護者向我靠近，她的意識體散發出溫暖的波動?！拔視湍恪５皇腔厝?..而是看到更多?！?/p>
她的“手“觸碰到我的意識，世界再次碎裂。
主控塔內，黎夏的手指劃過墻上的符號。這些符號與前幾天的不同，更復雜，更像某種指導手冊而非簡單的標記。
“向左轉三圈，然后按壓中心...“她喃喃自語，按照指示操作金色球體。
球體響應她的觸碰，表面泛起漣漪。一個隱藏的界面浮現，顯示系統深層診斷。大多數數據對她毫無意義，但一行紅色警告引起了她的注意：
【核心層隔離屏障完整度：87%】
下方是一個倒計時，顯示大約還有36天。
“什么屏障？什么會在36天后發生？“她問道，不指望系統回答。但這次，控制臺出人意料地顯示了新信息：
【收割周期：每2000年一次。下次窗口：36天4小時22分鐘?！?/p>
黎夏的血液凝固了。這就是老者警告的“收割者“？一個定時出現的災難？
她迅速調出歷史記錄，發現每次收割周期前，主控塔都會自動強化核心層屏障，阻止收割程序滲透。但最近的幾次，屏障完整度越來越低。
“為什么屏障在變弱？“
【守護者數量不足。完整屏障需要七個活躍簽名。】
七個。不是兩個。黎夏突然明白了什么。
“前幾任守護者...他們的簽名還保存在系統中嗎？“
【簽名存檔可用。但第六任簽名已被污染。】
第六任——那個士兵模樣的守護者。黎夏想起秦空曾描述過的六位前守護者。如果他們中有人背叛...
她轉向秦空透明化的身體，輕輕撫摸他的臉。“我需要你的幫助，秦空。系統說需要七個簽名，而我們只有兩個。加上前五任也只有七個，但第六任被'污染'了...“
一個想法突然擊中她。數據設備！她沖向那個被遺忘在地上的小裝置，插入控制臺。屏幕閃爍，然后顯示出一系列加密文件。其中一個命名為“第七符號-完整圖譜“。
文件打開后，一個復雜的符號填滿屏幕：中心是一個圓圈，周圍環繞著七個點，每個點都連接著復雜的幾何圖案。整個符號散發著微弱的藍光。
“這就是第七符號...“黎夏屏住呼吸。不知為何，這個符號讓她想起秦空描述的“另一個他“做的那個手勢——食指和中指并攏點在太陽穴上，然后指向遠方。
她下意識地模仿這個手勢，然后指向金色球體。
球體劇烈震動，表面出現裂縫。一道黑光從裂縫中射出，擊中房間頂部。令黎夏毛骨悚然的是，黑光擊中的地方開始浮現一個黑色晶體，與金色球體形成鮮明對比。
【警告：收割者種子激活。】系統聲音變得急促，【建議立即隔離?！?/p>
“什么？不！停下！“黎夏慌亂地操作控制臺，但黑色晶體繼續生長，像某種邪惡的植物。
墻上的符號突然變化，形成新的指令：
【雙守護者協議緊急啟動。需量子共振穩定系統。】
“但我只有一個人！“黎夏絕望地看向秦空的身體。
就在這時，秦空透明化的身體突然發出微弱的金光。他的手指動了一下。
在維度間隙中，我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拉力。第四任守護者松開我的手，她的意識體因為能量消耗而變得模糊。
“他們開始行動了。“她看向遠處，其他守護者正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個能量漩渦?！笆赝咭獜娦蟹祷刂骺厮?。你必須比他們更快?！?/p>
“怎么做？我沒有足夠的能量！“
“黎夏激活了第七符號?！暗谒娜渭贝俚卣f，“它正在召喚你。跟著光走！“
確實，一道微弱的金線出現在虛空中，連接著我的意識體。我本能地知道它通向主控塔，通向我的身體。
“你呢？“我問第四任，“一起走嗎？“
“我的時間早已過去?！八奈⑿χ袔е瘋?，“但告訴她...告訴黎夏尋找'起源室'。那里有停止一切的關鍵?！?/p>
我沿著金線移動，速度越來越快。其他守護者的呼喊在身后遠去，只有第四任最后的話語跟隨我：
“記住，秦空，主控塔最大的謊言是它需要守護者。真相恰恰相反...“
然后我撞入了光明。
黎夏看到秦空的身體突然弓起，發出一道強烈的金光。那光與黑色晶體射出的黑暗在空中碰撞，產生劇烈的能量波動。整個房間在震動，墻壁上的符號瘋狂閃爍。
“秦空！“她撲向他，卻被能量場彈開。
秦空的眼睛猛地睜開，里面沒有瞳孔，只有純粹的金光。他的嘴張開，聲音卻不是他一個人的——像是多個聲音的混合：
“第七符號是陷阱...起源室...守護者是電池...“
然后他劇烈咳嗽，金光消退，變回普通的人類眼睛。他虛弱地看向黎夏，露出微笑。
“嘿...我回來了?！?/p>
黎夏沖過去抱住他，淚水再次流下?！澳銈€白癡！差點永遠消失！“
“值得冒險。“秦空艱難地抬手，指向仍在生長的黑色晶體，“但那東西必須立刻處理。第四任守護者說它會把收割者直接引到主控塔?！?/p>
“怎么阻止它？“
秦空努力站起來，靠著黎夏?！暗谄叻?..不完全。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半。另一半在...“
他突然停住，盯著黎夏的左手腕。那里有一個印記，像是燙傷留下的——三條波浪線穿過一個圓圈。
“你什么時候有這個的？“
黎夏困惑地看著手腕?！拔也恢?..從穿越回來后就出現了。“
“起源室...“秦空喃喃道，“第四任說在那里能找到停止一切的關鍵。而你的印記...那是通往起源室的鑰匙。“
黑色晶體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一道黑光射向天花板，打開了一個漩渦狀的洞口。透過它，隱約可見某種巨大的結構正在移動。
“沒有時間了。“秦空握緊黎夏的手，“我們必須找到起源室?，F在。“
黎夏點頭，將印有標記的手腕按在金色球體上?！澳蔷蛶覀內グ伞！?/p>
球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吞沒了兩人、黑色晶體，以及整個主控塔房間。在完全被光吞沒前，秦空看到六個人形輪廓從漩渦中浮現——前守護者們終于抵達，但他們的樣子變了，眼中閃爍著與黑色晶體相同的邪惡光芒。
光強到極限時，秦空聽到了第四任守護者最后的警告：
“不要相信任何自稱守護者的存在...“
然后世界重組，他們站在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地方——主控塔的起源室，而真相將比他們想象的更加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