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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亂世醫妃張寧傳

第2章孤燈杏林:稚女承經,父啟岐黃

母親的棺槨在祖墳冰冷的黃土下沉寂,墳頭新栽的松苗在寒風中瑟縮。

張宅那曾經彌漫著苦澀藥味的角落徹底空了,巨大的寂靜如同沉水,淹沒了每一個角落。

父親張角,仿佛一夜之間被抽干了所有的悲聲。

他沉默地收拾起那些散落的、沾著母親氣息的藥具,將它們仔細擦拭干凈,收進一個結實的藤箱里。

那箱子蓋上時沉悶的“咔噠”聲,像是合上了一段再也無法回望的歲月。

家中少了母親溫軟的絮語,只剩下我和父親相依為命的呼吸。

空氣里似乎總漂浮著一種看不見的塵埃,吸進去,肺腑都帶著冰碴。

父親的沉默比冬日的寒冰更甚,他不再對著醫簡長吁短嘆,不再為某個方子的無效而焦灼踱步。

他變得像一塊被反復鍛打、淬火后冷卻下來的鐵,堅硬,沉凝,所有的力氣和心神,都凝聚在了我身上。

就在母親下葬后的第三天清晨,天光尚未刺透灰蒙蒙的云層。

父親換上了一身洗得發白卻漿得筆挺的深青色直裾深衣,頭發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得一絲不茍。

他站在庭院那株光禿禿的棗樹下,手中托著的,正是那卷《神農本草經》。

“寧兒,”他的聲音不高,卻像磐石落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肅穆,“跪下。”

我依言在他面前跪下,小小的身板挺得筆直。

清晨的寒氣透過薄薄的夾襖,針一樣刺著肌膚。父親的目光如同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我的頭頂。

“醫者之道,始于誠,立于信,精于勤,成于恒。”

他的話語一字一頓,清晰地鑿進我的耳朵,“今日,你既立誓入此門,當知此道之重,遠逾千鈞。非為虛名浮利,乃為解蒼生倒懸之苦,承神農嘗草之志!此心若有半分輕忽、半分懈怠,則愧對亡母之靈,愧對天地藥王!”

他緩緩展開那卷竹簡,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

“此為《本經》,醫家之祖,萬物藥性之宗。字字皆心血,句句是箴言。自今日始,你當視其為圭臬,朝誦夕習,窮究其理。可能做到?”

“能!”我仰起頭,迎著父親的目光,清晰地回答。

母親棺木前的誓言猶在耳邊,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的重量。

“好。”父親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悲愴的慰藉。

他不再多言,將竹簡鄭重地放在我高舉過頭頂的雙手中。

冰涼的竹片貼著掌心,那上面細密的刻痕,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遠古神農的艱辛與智慧。

就在竹簡落下的瞬間,一滴滾燙的液體毫無征兆地砸在我的手背上,濺開一小朵水花,又迅速被竹片吸干,只留下一點微不可察的深色印記。

我心頭猛地一縮,卻沒有抬頭。父親的脊背在我上方挺得筆直,像一桿永不彎曲的標槍。

只有那微微急促的呼吸,泄露了他內心洶涌的暗流。

晨課開始了。父親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在清冷的院子里回蕩,為我逐字逐句講解《本經》序錄。

“……上藥一百二十種為君,主養命以應天,無毒,多服久服不傷人。欲輕身益氣,不老延年者,本上經……”

他解釋著“君、臣、佐、使”的配伍之理,講述著天地四時與藥性的微妙關聯。

那些拗口的字句,那些玄奧的陰陽升降之理,對一個五歲的孩童來說,如同天書。

我只能囫圇吞棗地聽著,努力記下每一個發音,每一個父親反復強調的要點。

“記住了嗎?”父親停下講解,目光如炬。

我用力點頭,小嘴開合,依樣復述:“上藥……為君,養命應天,無毒……”

“是‘主養命以應天’,”父親糾正,語氣并無不耐,只有一種不容差錯的嚴苛,“一字之差,謬以千里。再來。”

一遍,又一遍。

直到日頭艱難地爬上東邊的矮墻,將我們父女倆的影子長長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的膝蓋早已麻木,喉嚨干澀發緊,小小的腦袋里塞滿了“丹砂”、“云母”、“石鐘乳”這些陌生又沉重的名字。

手指凍得通紅,緊緊攥著那卷越來越沉重的竹簡,指腹被竹片的邊緣硌出了深深的紅痕。

“今日就到這里。”父親終于開口,聲音里也透出一絲疲憊。他伸出手,想將我扶起。

我的雙腿卻像灌滿了鉛,麻木得不聽使喚,身子一軟,險些栽倒。

父親寬厚的大手穩穩地托住了我的胳膊,那掌心傳來的溫度,驅散了少許徹骨的寒意。

他蹲下身,用粗糙的指腹,輕輕擦去我臉上不知何時被寒風吹干的淚痕。動作笨拙,卻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溫柔。

“寧兒,苦嗎?”他問,聲音低沉。

我抿著干裂的嘴唇,用力搖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母親房間那扇緊閉的、再也不會打開的房門。

喉嚨里堵著東西,說不出話,只能用盡全身力氣攥緊了手中的竹簡。

那冰涼的觸感提醒著我,這沉甸甸的,是我唯一的武器,也是我向那奪走母親的冰冷命運發起的、稚嫩而決絕的挑戰。

父親順著我的目光望去,眼神瞬間暗沉下去,如同熄滅的炭火。

他沉默地將我冰涼的小手攏進他寬大、同樣粗糙卻溫暖的手掌里。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依偎在初冬蕭瑟的庭院中,汲取著彼此身上那點微薄的暖意,對抗著無邊無際的寒冷和死寂。

棗樹光禿的枝椏在風中嗚咽,像是在為這對剛剛踏上荊棘之路的父女,唱著一首無聲的離歌。

日子被拉長,碾碎,又細細密密地編織進藥的氣味和竹簡的紋理里。

父親的教導,嚴苛得如同鍛打兵刃。熹微晨光刺破窗紙,便是我捧起《本經》的時刻。

稚嫩的童音在寂靜的院落里響起,一遍遍吟誦著那些佶屈聱牙的字句:

“玉泉,味甘平……主五臟百病……柔筋強骨,安魂魄……”

“丹沙,味甘微寒……主身體五臟百病……養精神,安魂魄……”

“云母,味甘平……主身皮死肌……安五臟,益子精……”

起初,那些字只是陌生的符號,拗口難記。

父親便拆開來講,一個字一個字地解。何為“味甘”?何為“平”?“五臟”指何?“百病”又是怎樣的包羅萬象?

他講得極慢,極細,有時會停下,目光投向虛空,仿佛在追憶某個病患的脈象,或是某味藥材在野地里生長的模樣。

他粗糙的手指在竹簡上摩挲,指腹的厚繭摩擦著刻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仿佛在與那些古老的智慧對話。

“寧兒,記藥性,如同識人。”

父親常這樣教導,他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里顯得格外清晰,“知其表,更要究其里。‘味甘平’,入口溫和,其性亦多中和滋養,如麥門冬、地黃之屬;‘味苦寒’,入口便知艱澀,其性多清泄燥濕,如黃連、黃芩。然亦有例外,譬如甘草,味甘平,卻能和百藥、解諸毒,此為‘調和’之性,非一味滋養可比。這其中的微妙,需用心去體悟,非死記硬背可得。”

死記硬背,是基礎。父親的要求是苛刻的。白日里講過的篇章,夜晚的燈下便要考校。

他隨意點出一句,我便要接續下去,不能有半分遲疑錯漏。

記錯了,或支吾了,沒有責罵,只有父親更深沉的目光和一句:“再讀十遍。”

燈油熬干了一盞又一盞。小小的腦袋常常昏沉欲裂,那些“菖蒲”、“澤瀉”、“飛廉”的名字在眼前飛舞。

困意像濃稠的糖漿黏住眼皮,頭一點一點地往下墜。這時,鼻端總會縈繞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屬于母親的、那混合了病氣與藥味的冰冷氣息。

一個激靈,我猛地坐直,用力掐一下自己的大腿,尖銳的疼痛瞬間驅散了睡意。

我咬緊牙關,更用力地瞪著竹簡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刻痕,仿佛要將它們生生刻進自己的骨頭里。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紅痕。

背下來,只是第一步。父親說,醫者不能做書櫥里的蠹蟲。

“紙上得來終覺淺。”一個春寒料峭的清晨,父親背起一個半舊的藤筐,將一卷《本經》塞進我懷里,牽起我的手,“走,寧兒,隨我去識真藥。”

巨鹿城外的荒野,在料峭春風中剛剛蘇醒。枯黃的草根下鉆出點點新綠,空氣里彌漫著泥土解凍的腥氣和草木萌動的清苦。

父親像一個老練的獵手,目光銳利地掃過溝渠、田埂、林緣。

他時而蹲下,撥開枯草,小心地用短鋤挖出一株根部肥厚、沾著新鮮泥土的植物。

“看,寧兒,”他指著那沾滿泥土的塊根,斷口處滲出乳白色的漿汁,“這便是桔梗。本經言其‘味辛微溫,主胸脅痛如刀刺’,其根色白,質地堅實,味初嚼微甘,后轉辛烈。”他掰下一小塊,遞到我嘴邊。

我毫不猶豫地含入口中,一股強烈的辛辣味瞬間在舌尖炸開,直沖鼻腔,嗆得我眼淚直流,忍不住咳嗽起來。

父親眼中卻露出一絲贊許:“好!記住這味道!知其辛烈,方能知其破滯散結之力。”

他又指向不遠處一簇貼著地皮生長的、開著細小藍紫色花朵的野草:“那是黃芩。本經言其‘味苦平,主諸熱黃疸’。嚼之,苦入心脾,其性寒涼。”

我依言拔起一株,扯下葉子放入口中,濃烈而純粹的苦味瞬間彌漫整個口腔,苦得我小臉皺成一團,幾乎要嘔出來。

父親輕輕拍著我的背:“苦寒瀉火,此乃其本。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此理相通。”

槊鋒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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