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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亂世醫妃張寧傳

第6章夜雨悲鳴:心火不熄,照徹醫途

張寶叔父和周倉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將那幾乎只剩一把骨頭的老婦人從炕上扶坐起來。

她身體軟綿無力,頭耷拉著。父親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在燈火上飛快一掠,認準老婦人后背“肺俞”穴的位置,凝神屏息,手腕一沉,針尖精準刺入!緊接著是“大椎”、“定喘”、“風門”……父親下針如飛,認穴奇準。

每一針刺入,都伴隨著他手指或快或慢、或輕或重的捻轉提插。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混合著雨水,順著堅毅的臉頰線條滑落。

隨著他的行針,老婦人喉間那可怕的痰鳴聲似乎……減弱了一絲?胸膛的起伏也似乎……稍微明顯了一點?周倉眼中猛地爆發出狂喜的光芒,如同溺水者看到了浮木!

“娘!娘!有救了!”他激動地低吼,巨大的手掌想去觸碰母親,又怕驚擾,只能懸在半空顫抖。

父親卻沒有任何放松,他的臉色反而更加凝重。

行針完畢,他取出一小片薄如蟬翼的淡黃色膏藥(或許是某種化痰開竅的膏劑),置于老婦人鼻下。

又示意我取出一小塊上好的人參切片,壓在她舌下,吊住那絲微弱的元氣。

然而,老婦人的呼吸僅僅平穩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

那微弱的起伏再次變得艱難起來,喉嚨里的痰鳴如同破舊的風箱,發出更加滯澀、更加絕望的“咕?!甭暋?/p>

她灰敗的臉上,那點因為人參刺激而勉強浮現的微弱生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被一種死寂的青灰徹底覆蓋。

父親的手指再次搭上她的寸關尺。這一次,他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那原本就微弱如游絲的脈象,正在急速地……消散!如同指間流沙,無論如何用力,都再也無法握住!

“不……不!”周倉從父親驟變的臉色中讀懂了什么,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悲嚎。

他猛地撲過去,巨大的身軀撞開了張寶叔父的攙扶,緊緊抱住母親那枯瘦的身體,將臉埋在她冰冷的頸窩,發出壓抑不住的、如同受傷孤狼般的嗚咽。

滾燙的淚水混著雨水,滴落在母親毫無生氣的臉頰上。

裴元紹別過臉去,不忍再看。

父親的手,那只剛剛捻轉銀針、穩定如山的手,此刻卻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他緩緩收回搭脈的手指,指尖冰涼。他沉默地站在那里,背脊依舊挺直,卻仿佛承受著無形的千鈞重壓。

昏黃的燈光將他沉默的身影投在斑駁的土墻上,拉得老長,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愴和無力。

油燈的火苗猛地一跳,發出“噼啪”一聲輕響,隨即又黯了下去。

土炕上,周倉母親那微弱的、如同游絲般的呼吸,就在這風雨交加的破屋里,在兒子絕望的悲鳴中,徹底斷絕了。

“娘——?。?!”

周倉那撕心裂肺的嚎哭,如同驚雷炸裂在狹小的土屋,瞬間蓋過了屋外肆虐的風雨聲。

巨大的悲痛化作實質的聲浪,震得土墻上的灰塵簌簌落下。他緊緊抱著母親那具迅速失去溫度的枯瘦身體,寬闊的脊背劇烈地起伏,滾燙的淚水混著雨水,洶涌而出,浸濕了母親襤褸的衣襟。

那哭聲里是無邊無際的絕望,像一頭失去幼崽的母獸在深夜荒原上的哀鳴,聽得人肝膽俱裂。

裴元紹紅著眼圈,上前想拉開他,卻被周倉那巨大的、沉浸在悲痛中的力量猛地甩開,踉蹌著撞在土墻上。

張寶叔父濃眉緊鎖,虎目含悲,他上前一步,想說什么,最終只是重重嘆了口氣,伸出粗壯的手臂,用力按在周倉劇烈顫抖的肩膀上。

那是一種無言的、男人之間的慰藉,沉甸甸的。

父親張角依舊沉默地站在炕邊。他低垂著頭,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只有下頜繃緊的線條,透露出他此刻內心翻涌的驚濤駭浪。

他緩緩抬起那只方才行針的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老婦人腕上最后一點微弱的搏動。

此刻,那搏動已徹底歸于死寂。他看著自己的手,眼神空洞,仿佛第一次認識這雙曾寄托了無數希望、翻爛了無數醫書、嘗遍了百草的手。

那雙手,剛剛捻轉提插,試圖挽留一縷游魂,卻終究……徒勞無功。

冰冷的雨水順著我濕透的發梢滑落,流進脖頸,刺骨的寒意卻遠不及心頭的萬分之一。

我僵立在門口,懷中緊緊抱著父親那只藤藥箱。

箱角冰冷的觸感抵著我的肋骨,方才周倉母親最后那艱難喘息、喉嚨里絕望的痰鳴、以及生命之光在父親指尖徹底熄滅的瞬間,如同烙印般灼燙著我的腦海。

一股巨大的、混合著悲傷、挫敗和刺骨寒意的洪流猛地沖垮了心防,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我軟軟地順著冰冷的土墻滑坐下去。

泥水混濁骯臟,瞬間浸透了我的裙裾,冰冷黏膩的觸感包裹著小腿??晌覝喨徊挥X。

目光失焦地落在腳下那灘被雨水、泥漿和……不知何時從炕邊蔓延過來的一縷暗紅色血水(或許是周倉母親最后咳出的)混合的污濁上。

那污濁正緩緩漫開,如同這無法挽回的生命,一點點吞噬著地面。

醫者不是神。

父親低沉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鐵砧,狠狠砸在心頭。

原來有些命,真的救不回。

無論你如何誦讀《本經》,如何鉆研《素問》《靈樞》,如何嘗遍百草,如何精準地刺下每一針……在那名為“大限”的冰冷壁壘之前,所有的努力,都脆弱得像一張浸透雨水的薄紙,一觸即潰。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沖上鼻梁,視線瞬間被洶涌的淚水徹底模糊。滾燙的液體混著冰冷的雨水滑落臉頰,砸在泥濘的地面上,濺不起絲毫漣漪。

我死死咬住下唇,不讓嗚咽聲逸出喉嚨,只有肩膀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起來。藤藥箱冰冷的棱角硌在胸口,沉甸甸的,像一塊壓在心上的巨石。

不知過了多久,一只寬厚、粗糙而溫暖的大手,輕輕按在了我冰冷顫抖的肩頭。

那掌心傳來的溫熱,帶著一種沉穩的力量。

我抬起朦朧的淚眼,看到父親不知何時已蹲在了我面前。

他的臉上依舊殘留著水痕和難以掩飾的疲憊、沉重,那雙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的波瀾似乎已稍稍平復,沉淀下一種更深沉、更復雜的東西——有痛楚,有無力,但更多的,是一種經歷過巨大沖擊后,反而變得更加堅韌的、如同磐石般的沉靜。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將一塊干燥、厚實的粗麻布巾塞進我冰冷僵硬的手里。布巾帶著他懷中的暖意。

“擦擦?!备赣H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卻異常平穩,“地上涼,起來?!?/p>

他的目光沒有回避我的淚眼,就那么沉靜地、帶著一種無聲的包容和理解,看著我。

那目光里沒有責備,沒有對軟弱的失望,只有一種同歷風雨后的了然,以及一種更深沉、更無言的力量傳遞。

我攥緊了手中帶著父親體溫的布巾,指尖的冰冷似乎被驅散了些許。

我深吸一口氣,混合著雨水、泥土、血腥和死亡氣息的冰冷空氣嗆入肺腑,卻奇異地讓我混亂的心緒稍微沉淀。

我用布巾狠狠擦去臉上的淚水和雨水,扶著冰冷濕滑的土墻,用力站了起來。

泥水順著裙角往下淌,狼狽不堪,但雙腿已不再顫抖。

父親也緩緩站起身,他的身影在昏暗搖曳的油燈光下,依舊挺拔如山岳。

他最后看了一眼炕上那對永遠分離的母子——周倉巨大的身軀依舊伏在母親身上,悲慟的嗚咽已轉為低沉的、如同受傷野獸舔舐傷口般的哀鳴。裴元紹和張寶叔父守在一旁,沉默無言。

父親收回目光,眼神變得異常深邃,如同兩口不見底的古井。

他轉向我,聲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像是要鑿進我的靈魂深處:

“寧兒,看到了嗎?此乃‘肺脹’之極,痰瘀壅盛,化熱生毒,耗竭真元,終至陰陽離決?!?/p>

他的話語冰冷而精準,帶著醫者的殘酷理性,“縱有神針良藥,亦難挽垂絕之燈。醫者之力,終有窮時。”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這間彌漫著死亡和絕望氣息的陋室,掃過窗外依舊滂沱的雨幕,最終落回我臉上,那眼神深處,卻燃起了一點微弱卻異常執拗的火星:

“然知其不可為,便不為乎?見其必死,便袖手乎?”

“不!”

“醫者之道,便是在這‘知其不可為’處,求那一線‘或可為’之機!在閻王手中,爭那一絲回春之息!一次不成,十次!十次不成,百次!千次!萬次!窮盡此生,亦要在這生死之間,踏出一條路來!”

父親的聲音并不高亢,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近乎偏執的決絕。

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我被悲傷和無力感浸透的心上,砸得它劇烈震顫,卻也砸開了淤塞的冰層,點燃了某種深埋的、不肯屈服的火種。

我攥緊了手中帶著父親體溫和雨水濕氣的布巾,指尖深深陷入粗糙的紋理。

目光越過父親寬闊的肩膀,看向土炕上那永遠沉寂的身影,再看向窗外那被狂風驟雨肆虐的、無邊無際的沉沉黑夜。

一股混雜著悲愴、不甘與更加熾熱決心的激流,在胸腔里奔涌沖撞。

母親棺槨前的誓言,字字泣血,在耳邊轟然回響。

這世間既神佛難治,我便成醫!

今日河東郡的暴雨,沖走了一條無法挽回的生命,卻也沖刷出一個更加清晰、更加殘酷、也更加不容退縮的戰場。

我挺直了濕透而冰冷的脊背,迎上父親那雙燃燒著不屈火焰的眼睛,用力地、重重地點頭。雨水順著發梢滑落,滴在泥濘的地面,無聲無息。

槊鋒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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