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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亂世醫妃張寧傳

第14章墨陣點將:岐黃淬鋒,風雪鑄心

居延城的冬天,來得迅猛而酷烈。寒風卷著雪沫,日夜不息地呼嘯著,將天地染成一片肅殺的銀白。

然而,在這酷寒之中,西城那座原本廢棄的屯糧舊倉,卻成了整個居延城最熱火朝天的地方。

巨大的倉房被清理出來,分割成數個區域。中央最大的空場,便是演練場。

地面上用石灰劃出模擬的壕溝、障礙。數十個用稻草填充、裹著舊皮甲的“假人”身上,被涂抹上不同顏色的朱砂、墨汁,模擬著各種傷口——刀砍的裂創、箭矢的貫穿、摔砸的瘀傷、凍傷的紅腫潰爛。

第一批被選拔出來的五十名“衛生員”學員,正分成數隊,在幾名臨時充任教習、有戰場經驗的老兵吆喝下,進行著嚴酷的訓練。

“快!止血帶!上臂中段!扎緊!扎緊!血止不住,人就沒了!”粗獷的吼聲在空曠的倉房里回蕩。

一個學員手忙腳亂地將布帶纏繞在假人“噴血”的手臂上,用力勒緊。旁邊立刻有人拿著沙漏計時。

“固定!小腿骨折!看到沒有?畸形了!找夾板!對,就那木條!墊上軟布!上下關節都要固定住!綁緊!再緊點!你想讓他路上骨頭茬子把肉都戳爛嗎?”另一個教習指著另一個假人扭曲的小腿咆哮著。

“搬運!戰場不是平地!有溝!有坎!兩人一組!擔架怎么抬?手放這里!腰挺直!步調要齊!穩!穩!懂不懂?跑那么快,顛散了架,沒死的也給你顛死了!”

模擬的壕溝前,學員們兩人一組,抬著沉重的假人,里面填了沙袋,在泥濘濕滑的雪地上艱難行進,不時有人摔倒,引來教習毫不留情的斥責和加罰。

空氣里彌漫著汗味、塵土味、草屑味,還有一絲隱約的血腥氣,訓練中難免有磕碰真傷。

呼喝聲、口令聲、喘息聲、擔架桿的吱呀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原始而充滿力量感的交響。

我裹著厚實的棉袍,站在場邊的高臺上,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一個學員的動作。

手中炭筆在竹片上飛快記錄:甲三隊,止血帶操作不熟,加練五十次;丙一隊,擔架行進不穩,明日負重越野十里;丁隊整體尚可,但包扎手法粗糙,需加強細節……

“醫正。”一個沉穩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是高順。

這位與霍校尉形影不離左右的槍騎軍侯、身若鐵塔的青年漢子,如今被霍延指派為我的護衛隊長,兼管演武醫堂的秩序。

他魁梧的身軀像一堵墻,擋住了側面吹來的寒風,俊朗的臉上帶著對訓練的專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按您的吩咐,今日的‘見血’訓練,用活羊十頭,已備好。刀斧手也候著了。”

我點點頭。紙上談兵終覺淺。要讓這些未來的衛生員真正面對血肉模糊的場景,克服恐懼,是必經之路。

“帶過去吧。讓乙隊先上。告訴他們,羊若因處置不當失血過多而死,全隊今晚加訓,不得食肉!”

“是!”高順領命而去,聲音洪亮。很快,另一邊隔出的區域傳來了羊只的嘶鳴和學員們壓抑的驚呼、嘔吐聲。

空氣中那絲血腥味驟然濃烈起來。

演武場一角,是理論授課區。幾張粗糙的木桌拼成講臺,下面擺放著簡陋的木墩。

此刻,這里的氣氛相對“溫和”,但也絕不輕松。

二十余名被選拔為“救護醫士”的學員,大多年紀稍長,有些是軍中有處理輕傷經驗的“老行伍”,有些是招募來的略懂接骨的草澤郎中。

他們正凝神聽著一位頭發花白、面容清癯的老者講解。

老者姓秦名越,原是涼州有名的瘍醫,因避禍流落居延,被李蓄“發掘”出來,聘為醫堂首席教習。他此刻正手持一枚磨得光滑的牛骨模型,展示著人體主要的骨骼結構。

“……故股骨中段折,斷端若錯位,必刺傷血脈筋肉,致腫脹瘀阻,甚則傷及坐骨神經,則足不能舉!是以正骨復位,首要‘拔伸牽引’,徐徐用力,務使斷端分離,再以手法‘端提擠按’,或‘旋轉屈伸’,務求對位精準!而后方可固定!此間分寸,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爾等需反復揣摩,勤加練習!”

秦老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他放下骨模,拿起一根穿好桑皮線的彎針,又取過一塊硝制過的豬皮。

“清創縫合之術,乃瘍醫根本!創口污穢者,必先以煮過之鹽水或藥汁(如黃連、黃柏水)反復沖洗,去盡污物、腐肉、異物!見鮮紅之血肉方可!縫合之時,針距、邊距需均勻,松緊適度,過緊則血脈不通,皮肉壞死;過松則難以愈合!打結務必牢固!此乃手上功夫,無他,唯手熟爾!”

說著,他枯瘦卻異常穩定的手指捏著彎針,在堅韌的豬皮上飛快地穿刺、引線、打結,動作行云流水,針腳細密勻稱,看得眾學員屏息凝神,目眩神迷。

我走到秦老身邊,拿起一塊豬皮和針線,也示范起來。我的手法或許不如秦老那般爐火純青,但勝在利落精準,更注重講解細節:

“此處皮肉較薄,進針需淺,出針需快,減少損傷……此處張力較大,打結需多繞一圈,防止崩開……縫合完畢,需以‘生肌玉紅膏’,主藥當歸、白芷、紫草、血竭、輕粉、麻油、白蠟外敷,促其生肌收口,防止‘金創痙’(破傷風)!”

除了秦老和我,教授湯藥辨識與簡單方劑的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中年藥工王越;教授戰場急救指揮與傷員分類的,則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斥候隊率張毅。

整個演武醫堂,如同一座巨大的熔爐,不分晝夜地鍛造著未來軍醫營的脊梁。

藥材儲備的脈絡也在寒冬中艱難地鋪開。李蓄的動作,如同他本人一般,看似懶散,實則高效得驚人。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從涼州武威郡一個瀕臨倒閉的藥商手中,“盤”下了大批急需的麻黃、甘草、大黃、白及等藥材,價格壓得極低。

第一批藥材入庫時,看著那堆積如山的麻袋,連我都吃了一驚。

藥圃的選址也定了下來。在居延澤南岸一處背風向陽、土質尚可的坡地。

李蓄親自帶人劃了界,立了木樁。雖然冬日無法耕種,但規劃圖紙已送到我案頭。

上面清晰地標注了不同藥材的分區、灌溉溝渠的走向,甚至考慮了輪作和防風林帶,其精細程度,令人嘆服。此人懶散表象下的算無遺策,初見端倪。

“張醫正,霍校尉吩咐,演武堂新設的軍官速成班,衛勤理論乃必修之課,請您務必撥冗授課。”將軍府的書吏恭敬地遞上新的日程安排。

我揉了揉因連日熬夜審閱學員課業、修訂訓練手冊而酸脹的眉心,看著竹簡上密密麻麻新增的“屯長班”、“曲長班”授課安排,無聲地嘆了口氣。

霍延……他這是要將整個居延軍,都綁上軍醫營的戰車。也好,自上而下的推行,阻力會小很多。只是這肩上的擔子,又沉了幾分。

授課地點安排在將軍府東側的議事偏廳。當我抱著幾卷連夜趕制的、用炭筆繪制著人體穴位、包扎圖示、急救流程的粗糙掛圖走進廳堂時,里面已坐滿了人。

清一色的軍中悍將,個個甲胄在身,氣息剽悍,或坐或立,低聲交談著,空氣中彌漫著皮革、汗水和一種淡淡的躁動。他們對這突如其來的“醫課”,顯然帶著幾分輕視和不耐。

我將掛圖在木架上展開,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那一張張或桀驁、或漠然、或帶著探究的臉。

沒有開場白,沒有寒暄,我拿起一根臨時找的細木棍充作教鞭,直接指向第一幅圖——一幅描繪著戰場混亂場景、重點標注了不同位置傷兵急需何種救護的示意圖。

“諸位!”我的聲音清冷,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廳內的嘈雜,“假設此刻,爾等率部與胡騎激戰正酣!麾下兒郎浴血奮戰!忽見左翼陣中,一什長胸口中箭,血流如注!右翼一伍長被戰馬踏倒,小腿扭曲變形!陣后一傳令兵被流矢射穿肩膀,哀嚎不止!而爾等身邊,尚有輕傷者數人,掙扎欲起再戰!”

我語速極快,描繪的場景逼真而血腥,瞬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過來。那些桀驁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凝重。

“當此之時,爾等是只顧沖殺,任袍澤自生自滅?還是能迅速判斷:何人需立刻止血?何人需固定搬運?何人尚可自行處理傷口后繼續作戰?戰場瞬息萬變,決策只在呼吸之間!一個正確的救護指令,或許就能救回一名悍勇什長!一次及時的搬運,或許就能保住一條腿,讓一名老兵日后還能重返軍伍!反之,延誤、混亂、置之不理,便是眼睜睜看著能戰之士,流盡熱血,化作枯骨!”

我的教鞭重重點在圖上幾個關鍵位置:“這便是衛勤!非婦人之仁,乃保存戰力之要訣!為將者,當知天時、曉地利、通人和,更需明曉此‘救死扶傷’之道!非為一人一命,實為爾等麾下千百兒郎之生力!為爾等克敵制勝之根基!”

廳堂內鴉雀無聲。那些剽悍的軍官們,臉上的輕視與不耐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專注與沉思。

他們或許不懂醫理,但“保存戰力”四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進了他們的心坎里。

霍延不知何時也悄然來到廳外,抱臂倚在門框上,靜靜地看著,聽著。

當我講到如何快速判斷傷情輕重、如何指揮衛生員進行初步分類處置時,他的眼中,那抹贊賞的笑意越來越深。

課程結束,軍官們沉默地魚貫而出,不少人離開前,還特意對著掛圖又看了幾眼,或低聲向身邊同僚詢問著什么。

霍延這才走進來,手中竟提著一個精巧的銅制小手爐。

“講得好。”他走到我身邊,將手爐塞進我因久立而有些冰涼的手中。爐壁溫暖,驅散了指尖的寒意。

“深入淺出,直指要害。這些驕兵悍將,怕是第一次聽‘醫’聽得如此認真。”

他語氣帶著笑意,目光落在我因連日勞累而略顯蒼白的臉上,那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只是……醫正也要顧惜自己。居延的冬天,可不好熬。”

手爐的溫度透過掌心,一直暖到心底。

我微微垂下眼睫,避開他那過于明亮的目光,低聲道:“謝校尉關心。軍醫營初建,千頭萬緒,不敢懈怠。”

“欲速則不達。”

霍延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沉穩,“你已做得極好。藥材入庫,藥圃落定,演武堂步入正軌,軍官們也開始轉變觀念……這已是破冰之舉。剩下的,需徐徐圖之。切莫操勞太過。”

他頓了頓,仿佛不經意地補充道,“府中庖廚新弄了些上好的羊肉,已吩咐燉了溫補的藥膳湯。晚些時候,讓春芽給你送去。”

說完,他不再多言,轉身離去。那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凜冽的風雪中。

我捧著那溫熱的銅爐,站在原地。

窗外,大雪紛飛,將居延城籠罩在一片蒼茫的白色之中。

演武堂的方向,隱約還能傳來學員訓練的口號聲。

藥材庫房的方向,似乎有車馬卸貨的響動。

將軍府的議事廳內,關于軍務的爭論聲隱隱傳來。

肩上的羔裘沉甸甸的,手中的暖爐熱烘烘的。

前路依舊漫漫,荊棘密布。

但這塞外孤城,這初生的軍醫營,這紛繁的千頭萬緒,以及……那抹悄然落在心間、帶著溫度與重量的目光,都讓我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不再是巨鹿城中那個只能對著母親棺木立誓的小女孩,也不再是跟隨父親漂泊行醫的助手。

我是張寧。

是居延軍醫營的醫正。

是這片烽火邊塞上,執掌生死、守護生命的……醫者。

寒風卷著雪沫撲打著窗欞,而屬于我的戰場,正在這漫天風雪中,堅定地鋪展開來。

槊鋒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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