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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亂世醫(yī)妃張寧傳

第19章錦瑟驚弦:心垣初融,道心初叩

我端坐矮凳,背脊挺直,不敢懈怠。

目光偶爾掠過他沉靜的睡顏,更多時,是凝在他置于絲被外的手上。

那是一只握慣刀槍、骨節(jié)分明的手,此刻卻無力攤開,掌心朝上,指腹與虎口處是經年累月磨出的厚繭。

一道新鮮的、深可見骨的割傷橫貫他右手掌緣——白日練兵,徒手格擋了新兵失控的刀鋒。

傷口已被軍醫(yī)學徒清理、敷藥,潔白的葛布在燈下格外醒目。

時間在寂靜中無聲流淌。沙漏里的細沙滑落,發(fā)出極細微的沙沙聲。

窗外天色,漸漸透出一線極淡的蟹殼青。

床榻上的人,忽地發(fā)出一聲極輕微、卻如同受傷幼獸般的嗚咽。

我立刻警醒,抬眼望去。

指尖下的脈象,終于從狂瀾般的驚悸,漸漸沉緩下來。

霍延喉間逸出一聲粗糲抽氣,如同溺水者掙出水面。

他渙散的血瞳劇烈眨動,艱難地、一點一點聚焦,終于落在我臉上。

“張…寧?”那聲音嘶啞如砂礫磨過鐵器,帶著劫后余生的脆弱與不確定。

“是我。”我迎上他驚惶未定的目光,聲音刻意放得沉緩柔和,像熨帖傷口的溫布,“霍延,此處是你的臥房,很安全。”

手中銀針未動,身體卻微微前傾,以我的存在,為他錨定回現實的坐標。

藥囊里蘇合香的氣息,與我身上沾染的淡淡艾草、當歸味道,在咫尺間悄然交融。

他怔怔望著我,仿佛第一次看清。

我眼底映著他狼狽的倒影,唯有關切。

他額角的冷汗,繃緊的肩線,在我沉靜的凝視與藥香無聲的撫慰中,漸漸松弛。

那幾乎撕裂頭顱的劇痛,如潮水緩緩退去,留下深重的疲憊。

他身體微微前傾,像尋求庇護的幼獸。

我未及思索,已張開雙臂,將這個沙場上如山岳般巍峨、此刻卻脆弱如琉璃的男人,輕輕攏入懷中。

沒有言語。

唯有他粗重的喘息,漸漸平復在我頸側;唯有蘇合香與藥草的氣息,驅散著噩夢殘留的鐵銹血腥;唯有隔著薄薄夏衫傳來的體溫,暖著彼此浸透寒意的身心。

他將臉埋在我肩窩,呼吸貪婪地汲取著令他安定的味道。

身體不再顫抖,但一種更沉重的痛苦,藤蔓般纏繞著他。

“我…又看見了…”悶啞的聲音帶著濃重鼻音,字字泣血,“父親…就在眼前…那刀…那血…我…沖不過去…”

我的手臂收攏,掌心輕拍他緊繃的脊背,如同安撫受驚的馬駒。

“不是你的錯,”聲音低柔卻斬釘截鐵,“那時你才多大?老將軍血戰(zhàn)不退,守的是城,護的是你與夫人!英雄的歸宿,豈是兒郎的枷鎖?”

“可我忘不掉…”他哽咽著,字句如刀,“閉上眼…就是血…是父親的眼神…一遍遍…”

“此非遺忘之事。”

我指尖撫過他后頸僵硬的筋肉,帶著醫(yī)者的冷靜,“神魂受創(chuàng),如體膚之傷,愈合需時。戰(zhàn)場之上,可還有別的景象,如影隨形?袍澤?敵人?或是…你手中之刃,曾染的血?”

他身體陡然一僵。沉默如重鉛,壓得燭火都黯淡幾分。

“葫蘆口…禿發(fā)樹機能的前鋒…”聲音沙啞,浸透痛苦與憤怒,“他們用的…是漢軍的弩!箭…穿透新兵的胸膛…釘在墻上…”

他頓了頓,更深重的壓抑漫上來,“還有…那些俘虜…野離部、血蹄部…看我的眼神…是恨…是懼…他們的…婦孺…”

我靜靜聽著。

他心中之癥,根在父殤,而戰(zhàn)場的血火、袍澤的殤逝、對敵人的復雜心緒(尤其是那軍械倒賣的毒刺),層層疊壓,終成心魔。

非獨恐懼,更有深重的愧疚、憤怒與道義上的重負。

“霍延,”我稍稍拉開距離,雙手捧起他的臉,迫他直視我的眼睛。指尖微涼,觸著他滾燙的頰。

目光清澈而堅定,“你記住,你是居延的盾!你的每一次揮刀,護的是身后萬千生靈!戰(zhàn)場之上,非生即死!鮮卑人的恨,源于他們南侵的鐵蹄!你納降歸化,已是仁德!至于那軍械蛀蟲——”聲音陡然轉冷,“該懼該愧該伏誅的,是他們!不是你!”

積壓太久的痛楚,終于決堤。

這個鐵骨錚錚的將軍,滾燙的淚水無聲滑落,浸濕我肩頭的葛布衣衫。

他緊緊擁抱著我,像迷途的舟楫終于泊入港灣,放任自己沉入這遲來的脆弱。

我沒有言語,只是更緊地擁住他,纖弱的臂膀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世界。

指尖在他背上輕輕打著拍子,哼起幼時師父哄我入眠的、不知名的鄉(xiāng)間小調。

曲調簡單安寧,在寂靜的深夜里低徊。

窗外,弱水河的水聲潺潺,夏蟲已歇。

東方的天際,洇開一線極淡的魚肚白。

……

當第一縷晨光透過窗欞,溫柔地落在相擁的兩人身上時,霍延已徹底平靜。

淚痕未干,眼底深重的陰霾卻淡去些許,只余下深沉的疲憊。

他輕輕松開我,臉上帶著赧然與深切的感激:“寧兒…多謝。”這一聲“寧兒”,自然流淌,帶著前所未有的親近。

我臉頰微熱,垂眸整理微亂的衣襟與針囊:“將軍不必言謝。醫(yī)者本分,亦是…寧心所向。”

抬眼看他,目光帶著審視,“此癥根深,宣泄暫緩,心結未解,恐會反復。需長期調養(yǎng),輔以安神湯藥,更需…將軍自己學著接納,莫強抑于心。”

他深深望著我,眼底情緒翻涌,最終化為鄭重的頷首。

“我明白。”

聲音低沉認真,“寧兒,昨夜…多謝你點醒。這心傷,避無可避,唯有面對。日后…若再發(fā)作,望寧兒…莫厭我煩擾。”語氣帶著小心翼翼的懇求。

心尖微顫,迎上他坦誠而脆弱的目光,我鄭重應諾:“將軍放心。寧,隨時都在。”

門外侍女輕聲稟報:“將軍,張醫(yī)正,夫人請張醫(yī)正移步花廳用早膳。”

驚覺天光大亮,我慌忙起身,臉頰更燙。在將軍房中整夜,縱為醫(yī)者,也難避瓜田李下之嫌。

“將軍還需靜養(yǎng),寧去向夫人請安,順便配安神定志湯。”語速微急。

霍延看著我慌亂,眼底卻漾開暖意:“好,有勞寧兒。”

匆匆踏出房門,花廳方向飄來清粥小菜的香氣。魏夫人端坐主位,年逾四旬,風韻猶存,眉宇間沉淀著歲月磨礪的堅韌。

她唇邊噙著一抹難以言喻的笑意,混合著關切、了然…與一絲洞悉。

“寧兒辛苦。”

她親熱地拉我坐在身旁,目光在我微紅的眼圈和略顯憔悴的面容上流轉,笑容更深,“延兒這孩子,心里苦熬了這些年…昨夜有你在他身邊,我…很安心。”

她輕拍我手背,意味深長,“今早看他精神松泛了些,我這心啊…就明白了。”不再多言,只熱情布菜,“快用些紅棗蓮子羹,安中和營,補補氣血。”

我垂首默然用膳,耳根滾燙,心如擂鼓。

夫人那了然的目光,比窗外的晨光更令人無所遁形。

夏日的灼熱被秋風卷走。城外的屯田由青翠轉為金黃,居延澤水闊魚豐。

街市上,張汛的市舶司運轉順暢,飛雪紙名聲遠播,居延城“塞上明珠”之稱,日漸名副其實。

這日,我正在藥房分揀新曬的茜草根,忽聞東門方向傳來喧囂。

守營小卒氣喘吁吁奔來:“醫(yī)正!東門外來了大隊人馬,打著太平道旗號,為首的自稱…大賢良師!說是來探望您!”

指尖一顫,茜草根險些灑落。父親?他怎會親至?還來得如此突兀?不及細想,將軍府的傳召已到。

踏入議事廳時,霍延正與李長史、張汛議事,聞言倏然抬首,目光如電般掃向我,帶著同樣的驚詫。

“走!”霍延霍然起身。

居延城東門外塵土飛揚。

當先一人,葛衣芒鞋,頭戴逍遙巾,面容清癯,目光湛然,長須在秋風中飄拂,正是父親張角。

他身側并轡而行的,是叔父張寶和張梁,兩人皆是一身勁裝,精神矍鑠。

在他們身后,是兩名鐵塔般的壯漢,一人面如重棗,手持一柄巨大的厚背砍刀,正是曾受父親救命之恩、后追隨叔父張寶的周倉;另一人膚色黝黑,豹頭環(huán)眼,肩扛一柄沉重的熟銅棍,乃是叔父張梁的得力護衛(wèi)管亥。

再后面,是上百名神情精悍、步履矯健的太平道教眾。

煙塵漸散。父親翻身下馬,動作利落。他扶起霍延,目光如電,迅速掃過霍延面色及他刻意遮掩的右手,眉頭微不可察一蹙,旋即朗聲笑道:

“霍校尉別來無恙?居延氣象,更勝往昔,可喜可賀!”

他的目光隨即越過霍延,精準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深沉如海,帶著久別重逢的審視、關切,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我上前斂衽:“父親,叔父。”

“寧兒。”父親聲音低沉溫和,虛扶一下。

張寶、張梁叔父也笑著點頭:“寧丫頭,氣色不錯!”

寒暄入城。霍延將父親一行安置在緊鄰軍醫(yī)營的寬敞院落。

當晚,將軍府設宴接風。席間氣氛融洽,父親與霍延談論沿途見聞、屯田市舶之盛,言語間頗多贊許。

張寶、張梁叔父與周倉、管亥等人豪飲闊談,剿匪趣事引得哄笑。

酒過三巡。魏夫人端坐主位,含笑的目光在父親和霍延間流轉片刻,放下銀箸,聲音清晰入耳:

“張仙師,老身有一事,思慮已久,今日當著諸位高賢,想與仙師商議。”

槊鋒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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