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周日晚上十點，姜雨晴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便利店。連軸轉的打工讓她雙腿發軟，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老板娘臨時讓她多值了兩小時班，卻只給了半天的加班費。
夜風微涼，姜雨晴裹緊了單薄的外套。這個點公交車已經停了，她得步行四十分鐘回家。她摸了摸口袋里剛發的工資，盤算著明天要交的水電費，還有拖欠了兩個月的校服錢。
轉過一個街角，前方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姜雨晴抬頭，看到幾個穿著本校校服的女生從KTV走出來，其中就有班上的林雅和她的閨蜜團。林雅是校長的女兒，班上的風云人物，也是帶頭嘲笑姜雨晴的人之一。
姜雨晴立刻低下頭，加快腳步想從她們身邊溜過去。
“喲，這不是姜雨晴嗎？“林雅尖銳的聲音還是刺中了她，“這么晚還在外面，該不會是...打工吧？“
幾個女生哄笑起來。姜雨晴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繼續往前走，假裝沒聽見。
“聽說你和轉學生走得很近？“林雅不依不饒地跟上她，“周陽知道你這么窮嗎？知道你媽是掃大街的嗎？“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捅進姜雨晴的心臟。她猛地停住腳步，轉身怒視林雅：“閉嘴！“
“生氣了？“林雅得意地笑了，“裝什么清高，誰不知道你連校服都買不起——“
“林雅，你們在干什么？“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這場羞辱。周陽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手里拎著一個超市購物袋，眉頭緊鎖。
林雅的表情立刻變了，聲音也甜了八度：“周陽！好巧啊，我們剛唱完歌。姜雨晴她...“
“時間不早了，你們女生早點回家吧。“周陽沒讓她說完，徑直走到姜雨晴身邊，“我和姜雨晴順路，一起走。“
姜雨晴呆住了，不明白周陽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更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替自己解圍。
林雅臉色難看，但很快又擠出一個笑容：“好吧，那周一見。“她拉著朋友們離開，臨走前還狠狠瞪了姜雨晴一眼。
等她們走遠，周陽才轉向姜雨晴：“你還好嗎？“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姜雨晴反問，聲音比她想象的還要尖銳。
“我...就住在附近啊。“周陽指了指不遠處的居民樓，“剛去超市買點東西，就看到...“
“看到可憐蟲姜雨晴又被欺負了？“姜雨晴打斷他，積壓的委屈突然爆發，“現在你滿意了？看到我有多慘了？“
周陽愣住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姜雨晴的聲音開始發抖，“同情我？可憐我？還是覺得逗弄一個怪胎很有趣？“
“不是！“周陽提高了聲音，隨即又壓低，“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因為我覺得你很特別。“
“特別慘？特別可笑？“
“特別堅強！“周陽幾乎是喊出來的，“特別有才華！特別...好。“
最后那個詞輕得像一聲嘆息，卻重重地落在姜雨晴心上。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夜風吹過，她突然感到臉上冰涼，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流下了眼淚。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氣。“周陽手足無措地遞過紙巾，“我...我送你回家吧？這么晚了不安全。“
姜雨晴接過紙巾，胡亂擦了擦臉。她應該拒絕，應該像往常一樣推開他，但此刻她太累了，累到沒有力氣再筑起那道墻。
“隨便你。“她低聲說，轉身繼續往前走。
周陽默默跟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讓她感到壓迫，又足夠在她踉蹌時扶住她。夜空中繁星點點，兩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偶爾重疊在一起。
“其實...“走了一段路后，周陽打破沉默，“我小時候家里也很窮。我爸是建筑工人，我媽做家政。有段時間我們連房租都交不起，差點要住橋洞。“
姜雨晴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周陽臉上沒有一絲開玩笑的神色。
“后來呢？“她忍不住問。
“后來我爸考上了建筑師資格證，家里條件才慢慢好起來。“周陽笑了笑，“所以我是真的理解，不是同情。“
姜雨晴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從未想過陽光開朗的周陽也有這樣的過去。他們沉默地走過兩個路口，氣氛卻不再那么緊張。
“對了，“周陽突然從購物袋里掏出一盒牛奶和一個小面包，“給你。看你臉色很差，應該是餓了。“
姜雨晴確實餓得胃疼，但她搖搖頭：“不用了。“
“就當是預付的朗誦比賽報酬。“周陽堅持道，“如果你決定參加的話。“
姜雨晴猶豫了一下，終于接過食物。溫熱的牛奶滑入喉嚨，她幾乎能感覺到能量流遍全身。小面包香甜松軟，是她很久沒嘗過的味道。
“謝謝。“她小聲說。
周陽笑了，這次是發自內心的喜悅：“不客氣。“
轉過最后一個街角，姜雨晴突然停下腳步。前方就是她家所在的破舊城中村，狹窄的巷道，斑駁的墻壁，到處掛滿雜亂的電線和晾曬的衣服。她不想讓周陽看到這個地方。
“我快到家了，你不用再送了。“
周陽看了看那片區域，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好，那你注意安全。周一見。“
他轉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過頭：“對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參加朗誦比賽。你的聲音...很適合那些詩句。“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姜雨晴感到心跳加速，只能點點頭作為回應。
目送周陽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姜雨晴才慢慢走向家門。媽媽已經睡了，桌上留著簡單的飯菜。她輕手輕腳地吃完飯，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腦海中全是今晚的畫面：林雅的嘲笑，周陽的出現，那段意外的同行。最讓她難以釋懷的是周陽說他理解她時的眼神——沒有一絲虛偽或憐憫，只有真誠的共鳴。
姜雨晴翻身從書包里掏出那本破舊的《顧城詩選》，翻到《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她輕輕撫摸著那些詩句，做了一個決定。
第二天一早，當周陽走進教室時，姜雨晴已經在座位上等他了。她深吸一口氣，在他坐下時遞過一張紙條。
周陽疑惑地打開，上面只有簡單的一行字：“我參加朗誦比賽。放學后圖書館見？“
他轉頭看向姜雨晴，眼中的光芒比窗外的陽光還要耀眼。姜雨晴迅速低下頭，但周陽還是捕捉到了她嘴角那一絲幾不可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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