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六早晨，姜雨晴站在衣柜前犯了難。

她平時從不糾結(jié)穿什么——校服、打工的制服、居家服，就這么幾套輪換。但今天，她翻遍了整個衣柜，也找不出一件像樣的衣服去參加朗誦會。

最后，她選了一件洗得發(fā)白但還算整潔的淡藍(lán)色連衣裙，這是媽媽去年用年終獎給她買的生日禮物。她小心翼翼地用濕毛巾熨平衣服上的褶皺，又梳了一個簡單的馬尾。

“要去哪兒??？這么正式。“媽媽從廚房探出頭，手里還拿著鍋鏟。

“市圖書館...有個活動?！敖昵绾鼗卮?，“同學(xué)...約了一起學(xué)習(xí)。“

媽媽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男同學(xué)？“

“不是！“姜雨晴反應(yīng)過度地否認(rèn)，耳根卻熱了起來，“就是...朗誦會。“

媽媽沒再追問，只是從錢包里掏出五十塊錢塞給她：“買點好吃的，別總餓著自己?！?/p>

姜雨晴想拒絕，但看著媽媽眼角的皺紋和手上的老繭，最終還是接過了錢：“謝謝媽。“

市圖書館門前，周陽已經(jīng)等在臺階上。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深色牛仔褲，陽光下的側(cè)影干凈挺拔?？吹浇昵?，他立刻揮手跑來。

“你今天...很好看。“周陽笑著說，耳尖微微發(fā)紅。

姜雨晴不自在地拉了拉裙角：“謝謝。“

朗誦會在圖書館的小禮堂舉行，到場的大多是文學(xué)愛好者。當(dāng)朗誦者開始朗誦《一代人》時，姜雨晴完全沉浸在詩歌的世界里，忘記了周遭的一切。直到她無意間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周陽沒有看舞臺，而是在看她。

“怎么了？“她小聲問。

周陽搖搖頭，轉(zhuǎn)回去看舞臺，但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姜雨晴的心跳漏了一拍，趕緊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朗誦上。

活動結(jié)束后，周陽提議去附近的公園走走。五月的陽光溫暖而不熾熱，樹蔭下涼風(fēng)習(xí)習(xí)。他們坐在湖邊的長椅上，周陽從背包里掏出兩個三明治和一瓶果汁。

“我猜你沒吃午飯?！八f著遞給她一個三明治。

姜雨晴確實沒吃，為了省錢。她接過三明治，小聲道謝。咬下去才發(fā)現(xiàn)是金槍魚餡的，她的最愛。她驚訝地看向周陽。

“上次班級野餐時，我看你拿了金槍魚飯團?！爸荜柦忉尩?，“我猜你喜歡？“

姜雨晴點點頭，心里泛起一陣暖意。他竟然注意到了這種小細(xì)節(jié)。

“對了，你的征文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周陽問。

“改了幾稿，還是不太滿意?！敖昵鐝陌锾统龉P記本，翻到標(biāo)記的那頁，“特別是結(jié)尾這部分...“

周陽接過筆記本，認(rèn)真閱讀起來。陽光下，他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xì)小的陰影，眉頭微蹙的樣子格外專注。姜雨晴發(fā)現(xiàn)自己正盯著他看，趕緊移開視線。

“這里，轉(zhuǎn)折太突然了?！爸荜栔钢渲幸欢?，“前面鋪墊的情緒還沒到位，你就急著收尾了?！?/p>

姜雨晴湊過去看，肩膀不經(jīng)意間碰到了周陽的手臂。那一瞬間的接觸像是一股電流，讓她差點跳起來。但周陽似乎沒注意到，繼續(xù)分析著她的文章。

“還有這里，比喻很新穎，但不夠貼切...“他的聲音溫和但直指要害。

姜雨晴強迫自己集中精力在文字上。周陽的批評很中肯，她邊聽邊記下修改意見。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jīng)西斜。

“該回去了。“姜雨晴看了看手表，有些遺憾地說。

回程的公交車上，他們并排坐著。周陽突然從包里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差點忘了，這個給你?！?/p>

姜雨晴疑惑地接過盒子，打開后發(fā)現(xiàn)是一支鋼筆。不是特別昂貴的那種，但做工精致，深藍(lán)色的筆身上有細(xì)小的銀色星點。

“這是...“

“慶祝你參加征文比賽。“周陽笑著說，“真正的作家都需要一支好筆。“

姜雨晴的手指輕輕撫過筆身，喉嚨突然發(fā)緊。這是她收到的為數(shù)不多的禮物之一，而且如此貼心。

“太貴重了，我不能...“

“那就等你拿了獎再還我人情。“周陽眨眨眼，“比如請我吃頓飯什么的?！?/p>

姜雨晴知道這是他的體貼，給她一個接受的理由。她小心地收好鋼筆，鄭重地說：“謝謝，我會好好用的?！?/p>

下車后，他們在姜雨晴家附近的公交站道別。周陽堅持要看著她走進小區(qū)，姜雨晴只好轉(zhuǎn)身離開。走了幾步，她忍不住回頭，發(fā)現(xiàn)周陽還站在原地，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笑著沖她揮手，那一刻，姜雨晴心中涌起一股沖動，想要跑回去，想要告訴他...

告訴他自己偷偷在打工的二手書店為他留了一本他一直在找的絕版詩集？告訴她自己記住了他喜歡的每一本書和每一首歌？還是告訴他，他已經(jīng)是她灰暗生活中唯一的色彩？

最終，姜雨晴只是再次揮揮手，轉(zhuǎn)身走進了小巷。但她的心跳得那么厲害，像是要沖出胸腔。

回到家，姜雨晴小心地把鋼筆放進筆盒，然后從床底下拖出一個舊鞋盒。里面是她最珍貴的收藏：周陽借給她的書，他落在教室的草稿紙（上面有他隨手畫的漫畫），一張他們在朗誦比賽后的合照（班級集體照，她偷偷剪下了有他的部分）...

現(xiàn)在，這支鋼筆將成為盒子里最珍貴的寶物。姜雨晴輕輕撫摸每一件物品，像是在撫摸那些不敢說出口的心事。

窗外，月光靜靜地灑在地上。姜雨晴拿出日記本，用新鋼筆寫下今天的感受。筆尖在紙上流暢地滑動，留下一行行深藍(lán)色的字跡：

“今天和周陽去了朗誦會。他說我很好看。我知道這只是客套，但還是忍不住開心。他送我一支鋼筆，說真正的作家都需要一支好筆?？墒牵艺娴哪艹蔀樽骷覇?？像我這樣的人...“

寫到這里，姜雨晴停下筆，望向窗外的月亮。她突然想起顧城的一句詩：“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p>

也許，周陽就是她的光明，而她，也開始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