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姜雪把周星辰的電話號碼夾在物理課本里,一連三天都沒有聯系他。
每天早晨,她故意拖到上課鈴響前最后一分鐘才沖進教室,就為了減少和周星辰的接觸。課間不是跑去圖書館就是躲在女廁所,直到上課才回來。放學鈴聲一響,她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竄出教室。
周四下午的物理課,姜雪終于沒能躲過去。
“今天我們討論天體運動的基本原理。“物理老師推了推眼鏡,“請一位同學上來推導一下第一宇宙速度的公式。“
教室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低下頭,生怕被點到名。姜雪盯著課本上的插圖——地球和環繞它的人造衛星,思緒卻飄到了上周看到的那個喂貓的周星辰。那個和學校里完美優等生形象截然不同的周星辰。
“姜雪,你來試試。“
她猛地回過神,發現全班同學都看著她。姜雪咬了咬下唇,慢慢走向黑板。拿起粉筆的瞬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第一宇宙速度...是什么來著?
教室里響起幾聲竊笑。姜雪的手指開始發抖,粉筆在黑板上劃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線。
“別緊張。“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周星辰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她旁邊,拿起另一支粉筆,“記得我們上節課討論過的向心力和萬有引力嗎?“
他的靠近讓姜雪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雪松氣息。周星辰沒有直接幫她解題,而是用問題引導她思考。姜雪深吸一口氣,嘗試著寫下第一個公式。
“對,就是這樣。“周星辰的聲音很輕,只有她能聽見,“現在考慮能量守恒...“
在周星辰的提示下,姜雪一步步推導出了正確答案。當她寫完最后一個符號時,教室里響起了零星的掌聲。
“非常精彩的推導。“物理老師滿意地點點頭,“姜雪同學用了不同于課本的方法,從能量角度出發,這需要相當扎實的物理基礎。“
姜雪低著頭回到座位,心跳快得不像話。她沒想到周星辰會這樣幫她——不是直接給出答案,而是引導她自己找到解決方法。
“你本來就會做,只是太緊張了。“回到座位后,周星辰小聲說道,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你的思維方式很特別,姜雪。“
下課鈴響起,姜雪鼓起勇氣轉向周星辰:“謝謝。“
周星辰似乎有些驚訝她會主動開口,眼睛微微睜大:“不客氣。其實我正想問你,這周六你有空嗎?我們可以一起去圖書館,我有些物理競賽的資料可能對你有幫助。“
姜雪愣住了。她原以為周星辰只是出于責任才幫助她,沒想到他居然記得她對物理的興趣。
“我...我周六要在便利店打工。“這是實話,自從父母離婚后,她就開始打零工補貼家用。
“那周日呢?“
姜雪猶豫了。和周星辰單獨相處?全校女生夢寐以求的機會,卻讓她感到莫名的恐慌。“周日我要照顧我媽媽...“這也不算謊話,媽媽最近腰疼發作,確實需要人幫忙。
周星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理解。那這樣吧,我把資料整理好給你,你有空的時候可以看看。“他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筆記本,“這里面有一些我收集的物理題和解題思路,可能比課本上的更有趣。“
姜雪接過筆記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周星辰的手腕。他猛地縮回手,但姜雪已經看到了——在他熨帖的襯衫袖口下,隱約露出幾道細長的傷痕,像是被什么尖銳物體劃傷的。
周星辰迅速拉下袖口,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有什么不明白的,隨時可以問我。“
姜雪想問那些傷痕是怎么回事,但周星辰已經轉身和前排同學討論起下周的數學競賽了。陽光下,他的側臉線條分明,嘴角掛著完美的微笑,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慌亂從未發生過。
放學時,天空突然陰沉下來。姜雪站在教學樓門口,望著越來越黑的云層發愁——她今天沒帶傘。
“需要我送你嗎?“
姜雪回頭,看見周星辰撐著一把深藍色的傘站在她身后。傘面上印著小小的銀色星星圖案,在昏暗的天色下微微發亮。
“不用了,我等雨小一點再走。“姜雪往旁邊挪了一步,和周星辰保持距離。已經有幾個女生往這邊看了,她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
“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周星辰抬頭看了看天,“我順路,真的。“
姜雪正想再次拒絕,一個甜美的聲音插了進來:“星辰,原來你在這里!“
一個穿著精致百褶裙的女生快步走來,親昵地挽住周星辰的手臂。姜雪認得她——蘇婉,學生會文藝部部長,校園晚會的常駐主持人,公認的校花。
“我爸的車就在前面,送我們回去吧。“蘇婉瞥了姜雪一眼,眼神中帶著明顯的輕蔑,“你在這干什么?等誰呢?“
周星辰輕輕抽出手臂:“我在和姜雪同學說話。雨太大了,我打算送她回家。“
蘇婉漂亮的眼睛瞇了起來:“姜雪?“她上下打量著姜雪普通的校服和有些舊的運動鞋,“不用麻煩你了,星辰。張叔可以順路送她。“她的語氣像是在談論一只流浪貓。
姜雪的手指緊緊攥住書包帶:“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她沖進雨中,冰涼的雨水立刻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服。
“姜雪!“周星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沒有回頭,加快腳步往公交站跑去。雨水混合著不知為何涌出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知道的,像周星辰這樣的人怎么可能真心想幫助她?不過是優等生的施舍罷了,說不定還是老師和他說了什么關于她“破碎家庭“的閑話...
“姜雪!等一下!“
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姜雪驚訝地轉身,看見周星辰追了上來,他的半邊身子已經被雨淋濕,那把漂亮的星星傘歪歪斜斜地撐在頭頂。
“你瘋了嗎?“姜雪瞪大眼睛,“蘇婉呢?“
“我讓她先走了。“周星辰喘著氣,把傘往姜雪那邊傾斜,“你家住哪?我送你。“
近距離看,姜雪發現周星辰的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水珠,襯得那雙灰藍色的眼睛更加深邃。她突然意識到,他是真的在乎她會不會淋雨。
“...福安小區。“她小聲說。
“那正好,我回家會路過那里。“周星辰微笑著說,盡管姜雪很確定福安小區和周氏集團著名的豪宅區完全是兩個方向。
兩人共撐一把傘走在雨中,姜雪刻意和周星辰保持著距離,肩膀卻不小心碰到好幾次。每一次觸碰都像是有細微的電流穿過,讓她心跳加速。
“你為什么選擇幫我?“沉默許久后,姜雪終于問出這個困擾她多日的問題,“班上比我成績差的同學還有很多。“
周星辰思考了一會兒:“還記得上周那道關于天體運動的物理題嗎?其他人都用標準解法,只有你考慮了相對論效應。雖然題目不需要那么復雜,但那說明你的思維方式與眾不同。“他頓了頓,“我喜歡與眾不同的東西。“
雨越下越大,兩人不得不靠得更近。姜雪能聞到周星辰身上淡淡的雪松氣息,混合著雨水的清新。奇怪的是,這種近距離并沒有讓她感到往常那種社交恐懼,反而有種莫名的安心。
福安小區是個老舊的居民區,樓道里堆滿了雜物。姜雪在單元門前停下:“我到了,謝謝你。“
“不客氣。“周星辰把傘完全遞給她,“拿著吧,明天還給我就行。“
姜雪剛要拒絕,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從樓道里走了出來。
“小雪?這么晚才回來?“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姜雪的父親拎著個酒瓶,瞇著眼打量著兩人,“這小白臉是誰?“
姜雪的臉刷地白了:“爸!你怎么又喝酒了?醫生說了你的肝——“
“少管老子!“父親粗暴地打斷她,轉而盯著周星辰,“小子,你誰啊?離我女兒遠點!“
周星辰禮貌地鞠了一躬:“叔叔好,我是姜雪的同學周星辰。今天下雨,我順路送她回來。“
“周星辰?“父親瞇起眼睛,“周氏集團的那個周家?“他突然冷笑起來,“呵,有錢人家的小少爺跑來我們這種破小區干什么?找樂子嗎?“
“爸!別說了!“姜雪急得聲音都變了調,她轉向周星辰,“你快走吧,今天謝謝你。“
周星辰看了看醉醺醺的姜父,又看了看快要哭出來的姜雪,猶豫了一下:“你確定你沒事嗎?“
“她能有什么事?我是她親爹!“姜父一把拉過姜雪,“滾吧,富二代,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能隨便玩弄別人家女兒!“
姜雪被拽得一個踉蹌,周星辰下意識想伸手扶她,卻被姜父惡狠狠的眼神制止了。
“對不起。“姜雪用口型對周星辰說,然后被父親強行拉進了樓道。
周星辰站在雨中,看著姜雪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樓道里。他抬頭看了看這棟年久失修的居民樓,墻皮剝落,窗戶銹跡斑斑,和他住的豪華公寓天差地別。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他卻仿佛感覺不到冷。
他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撥通了一個號碼:“張叔,麻煩來福安小區接我一下。對,就是那個老舊的居民區...不,不用開進來,在路口等我就行。“
掛掉電話,周星辰最后看了一眼姜雪家的窗戶,轉身走進雨中。那把星星傘,他留在了姜雪家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