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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借一段光芒

星星的聲音

##第三章

鬧鐘尖銳的鈴聲把姜雪從混沌的睡夢中拽了出來。她伸手按掉鬧鐘,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昨晚父親又喝到凌晨才回來,摔東西的聲音和母親壓抑的哭泣一直持續到深夜。

窗外天色陰沉,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姜雪輕手輕腳地起床,生怕吵醒隔壁房間好不容易睡著的母親。她看了眼手機——周六早晨六點半,今天是物理競賽初選的日子。

廚房里一片狼藉,父親昨晚摔碎的盤子還散落在地上。姜雪小心地繞過那些碎片,從冰箱里拿出兩片面包和一盒牛奶。她寫了個便條貼在母親房門上:“媽,我去參加競賽了,下午直接去便利店打工,晚上回來。“

雨已經開始下了,細密的雨絲打在臉上涼絲絲的。姜雪把書包抱在胸前擋雨,快步向公交站跑去。競賽九點開始,她需要先到學校集合,再坐學校安排的大巴去考點。

公交站空無一人,姜雪坐在濕漉漉的長椅上,從書包里掏出周星辰給她的筆記本復習。自從那個雨夜后,周星辰似乎刻意和她保持距離,在學校里不再主動找她說話,只是偶爾在交作業時對她點點頭。那把星星傘,姜雪洗干凈后放在他桌洞里,第二天就不見了。

筆記本上密密麻麻都是周星辰工整的字跡,每道題旁邊還有他用紅筆寫的思路提示。翻到最后一頁時,姜雪發現了一行小字:“星星不會說話,但它們一直在那里。——C“

公交車遲遲不來,姜雪看了看表,已經七點二十了。再等下去可能會錯過學校的集合時間。她咬了咬牙,決定打車去學校。

就在她站在路邊攔車時,手機突然響了。是母親的號碼。

“喂,媽?“

電話那頭傳來母親急促的喘息和嘈雜的背景音:“小雪,你快回來!你爸他...他喝多了,把電視機砸了,現在正拿著菜刀說要砍人!我已經報警了,但我一個人控制不住他...“

姜雪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媽,你躲到臥室去把門鎖上!我馬上回來!“

她掛掉電話,顧不上心疼錢,攔下一輛出租車就往家趕。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刷器急促地左右擺動,就像姜雪此刻狂跳的心。

家門口停著一輛警車,藍紅色的警燈在雨中閃爍。姜雪沖進樓道,看見兩個警察正架著醉醺醺的父親往外走。父親滿臉通紅,嘴里罵罵咧咧,看到姜雪時突然掙扎起來:“小雪!他們要把你爸抓走!這些混蛋...我沒犯法!我在自己家摔東西怎么了?“

一個女警察走過來攔住姜雪:“你是他女兒?我們需要帶你父親去醒酒,你母親在里面,情緒不太穩定,你能照顧她嗎?“

姜雪點點頭,沖進家門。客廳一片狼藉,電視機屏幕碎了,茶幾翻倒在地,玻璃碎片到處都是。母親蜷縮在沙發一角,臉色蒼白,手里緊緊攥著一塊濕毛巾。

“媽!“姜雪跑過去抱住母親,“你沒事吧?“

母親搖搖頭,眼淚無聲地往下掉:“對不起,小雪...對不起又耽誤你考試了...“

姜雪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八點四十,無論如何也趕不上競賽了。她咬著嘴唇搖搖頭:“沒關系,媽,競賽不重要。“

安撫母親吃了藥睡下后,姜雪開始收拾一片狼藉的客廳。她機械地撿起碎片,擦掉酒漬,把翻倒的家具扶正。窗外的雨聲漸漸小了,但天空依然陰沉。

收拾完已經快中午了,姜雪突然覺得無法在這個充滿酒氣和壓抑的家里多待一秒。她給母親留了張字條說去打工了,然后抓起書包沖出了家門。

雨后的空氣帶著泥土的清新,姜雪漫無目的地走著,等她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學校門口。周末的校園空蕩蕩的,鐵門半開著,保安室里沒人,可能去吃午飯了。

姜雪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競賽隊伍肯定早就出發了,校園里安靜得只能聽見雨水從樹葉上滴落的聲音。她的腳步自動帶著她向校園最偏遠的角落走去——那座廢棄的天文臺。

天文臺是學校上世紀九十年代建的,后來設備老化,學校又建了新的科技樓,這里就被遺忘了。姜雪第一次發現這個地方是在初中時,那時父母剛開始頻繁吵架,這里成了她的避難所。

生銹的鐵樓梯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姜雪小心地爬到頂層。圓頂的觀測室玻璃碎了幾塊,雨水漏進來,在地上形成小水洼。但角落里那臺老式望遠鏡還在,姜雪走過去,習慣性地用袖子擦了擦目鏡。

從這里能看到大半個校園和遠處的城市輪廓。姜雪把眼睛湊近望遠鏡,調整焦距,卻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對準了校門口——仿佛在期待某個人的身影會出現。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里。“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姜雪嚇得差點跳起來。她轉身看見周星辰站在樓梯口,校服外套被雨水打濕了一片,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袋。

“你怎么...“姜雪的聲音哽住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臉上還掛著淚痕,趕緊用手背擦了擦。

周星辰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競賽隊伍出發前我一直在找你。后來聽說你家出了點事...“他沒有追問細節,只是把牛皮紙袋遞給她,“還沒吃午飯吧?“

紙袋里是一個三明治和一小盒牛奶。姜雪突然覺得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她低下頭,不想讓周星辰看見自己哭的樣子。

“對不起...“她小聲說,“弄臟了你的筆記本...競賽我也沒去成...“

周星辰輕輕嘆了口氣:“筆記本不重要。“他頓了頓,“你知道嗎,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初中的時候發現的。“

姜雪驚訝地抬起頭:“你的?我一直以為只有我知道這個地方。“

“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周星辰笑了笑,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我第一次來這里是因為鋼琴比賽沒拿到第一名,我媽氣得三天沒和我說話。“

姜雪接過紙巾,擦掉眼淚:“你?比賽沒拿第一?“在她印象中,周星辰是那種永遠完美的優等生。

“嗯,初二那次。“周星辰的目光投向遠處,“我彈錯了一個音,評委可能都沒注意到,但我媽聽出來了。賽后她說,周家的人不允許犯任何錯誤。“

姜雪第一次聽周星辰談起家里的事,他的聲音平靜,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傷痕——姜雪現在知道那些傷痕是怎么來的了。

“我爸媽離婚前就經常吵架。“姜雪突然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告訴周星辰這些,“我爸以前不喝酒的,是個很好的爸爸。后來生意失敗,他開始酗酒,我媽受不了就...現在他恨我媽,也恨我,因為法院把我判給了我媽。“

周星辰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她。

“有時候我想,如果我能更優秀一點,是不是他們就不會離婚了。“姜雪盯著自己的手指,“我知道這想法很傻,但是...“

“不傻。“周星辰輕聲說,“我經常想,如果我能彈得再好一點,畫得再像一點,考得再高一點,我媽會不會多看我一眼,而不是只看到我的分數和獎杯。“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雨滴從屋頂的裂縫滴落,在地上敲出細小的聲響。

“你知道嗎,“周星辰突然說,“學校頂樓有個秘密通道,可以爬到鐘樓旁邊的露臺上。那里視野比這里更好,晚上能看到很多星星。“

姜雪眨了眨眼:“真的?“

“嗯,想去看嗎?“周星辰站起身,向她伸出手,“今天不行,下雨。但周三晚上應該會放晴,天文社預報說會有流星雨。“

姜雪猶豫了一下,把手放在周星辰手心里。他的手掌溫暖干燥,穩穩地握住她的。

“周三晚上有自習...“

“翹掉。“周星辰狡黠地笑了笑,這個表情讓他突然有了幾分少年人的調皮,和平時那個一絲不茍的優等生判若兩人,“我從來沒翹過課,想試試看。“

姜雪忍不住笑了:“好學生周星辰要翹課?“

“在你面前,我不想當好學生。“周星辰說得很輕,但姜雪每個字都聽清了,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離開天文臺前,周星辰從書包里拿出一個CD機和一個耳機:“給你。我自己錄的,睡不著的時候可以聽。“

姜雪接過,好奇地問:“是什么?“

“星空。“周星辰神秘地笑了笑,“周三晚上,帶上這個來找我。七點,圖書館后門見。“

回教室拿東西時,姜雪碰到了物理老師張老師。老頭兒推了推眼鏡:“姜雪?你沒去參加競賽?“

姜雪低下頭:“家里有點事...“

張老師嘆了口氣:“可惜了,你本來很有希望的。“他看了看姜雪手中的CD機,“那是周星辰的東西吧?“

姜雪驚訝地抬頭:“您怎么知道?“

“那孩子有失眠癥,經常半夜在實驗室做實驗。“張老師欲言又止,“姜雪,周星辰是個好孩子,但他的家庭...很復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姜雪握緊了CD機:“我不明白。“

“周氏集團不是普通的有錢人家。“張老師壓低聲音,“他母親是周氏獨女,父親是入贅的女婿。那孩子從小就被當成繼承人培養,沒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他拍了拍姜雪的肩膀,“別陷得太深,孩子。“

姜雪沒有回答,但當她走出校門時,耳機里正播放著周星辰錄制的星空音樂——那是各種天文現象轉換成的聲波,混合著輕柔的鋼琴曲。在公交車嘈雜的背景音中,她仿佛真的聽見了星星的聲音。

辭辭柒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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