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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鷺島之戀:從貼吧到余生

第十章:落日車痕

夏末的黃昏,夕陽熔金般潑灑在“追風”俱樂部巨大的落地窗上,將室內染成一片晃動的、不安的橙紅。蕭寒剛結束一組高強度間歇訓練,汗水浸透的騎行服緊貼著賁張的肌肉,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腑灼燒般的痛感。他摘下頭盔,汗水順著緊繃的下頜線滴落,視線習慣性地掃過那片熟悉的區域——紫落常坐的位置。

心,卻毫無征兆地沉了下去。

隔著明凈卻似乎扭曲了光線的玻璃,他看見了紫落。她就在外面俱樂部門廊的陰影里,微微踮著腳尖。她對面站著的,是那個總在她身邊出現的師兄,劉天宇。紫落伸出手,動作輕柔得刺眼,指尖落在劉天宇白色醫生制服微微翻起的衣領上,細致地替他整理撫平。夕陽的光暈恰好籠罩著她專注的側臉,嘴角噙著一絲蕭寒從未見過的、混合著關切與羞澀的淺笑。她微微仰著頭,嘴唇開合,說了句什么。距離太遠,蕭寒聽不見,但劉天宇臉上瞬間漾開的、近乎寵溺的笑容,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蕭寒的眼底。

世界的聲音瞬間被抽離了。俱樂部里昂貴的瑞士空氣循環系統發出的低沉嗡鳴、旁邊隊員更換輪胎時鏈條清脆的“咔噠”聲、遠處公路隱約傳來的車流喧囂……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那片刺目的橙紅背景,和背景中央那兩個人親昵到容不下第三人的姿態。蕭寒只覺得一股冰冷粘稠的液體從心臟被刺破的裂口涌出,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他握著冰涼頭盔的手指關節繃得死白,指節咯咯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將那堅固的碳纖維捏碎。

他猛地轉過身,像躲避瘟疫一樣,將那扇映著“溫馨”畫面的玻璃窗甩在身后。胸腔里有什么東西在瘋狂沖撞,悶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喉嚨深處涌上一股強烈的、帶著鐵銹味的腥甜,被他狠狠咽了回去。他需要一個出口,一個能將這幾乎將他撕裂的窒息感碾碎、甩開的出口。訓練臺?不,那狹窄的空間只會讓這無形的牢籠更加堅固。他需要速度,需要風,需要極限的拉扯來證明自己還在活著。

“備車!”聲音嘶啞得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像砂紙磨過粗糙的金屬。助理小張被他臉上從未有過的陰鷙和眼底翻涌的赤紅嚇了一跳,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將他的斯特拉95推了過來。

蕭寒一把奪過車,甚至沒有像往常一樣仔細檢查胎壓和剎車,直接踩上鎖踏,“咔噠”一聲鎖緊。他像一頭負傷后急于逃離陷阱的困獸,猛地發力蹬踏。訓練臺的滾輪發出不堪重負的尖嘯,碳纖維車架在他狂暴的力量下微微震顫。他瘋狂地提升齒比,每一次踩踏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肌肉繃緊如鋼鐵,汗水瞬間再次浸透衣衫。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旋轉,視野邊緣被一片片晃動的黑斑啃噬。俱樂部明亮的燈光,隊友們驚愕擔憂的臉,墻壁上那些象征著速度與激情的自行車海報……都扭曲成一片混沌的背景,唯有門外那被夕陽染紅的、依偎在一起的剪影,無比清晰地烙印在視網膜上,灼燒著他的神經。

“紫落……”這個名字在他混亂的腦海里無聲地嘶吼,帶著絕望的鈍痛。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將所有的憤怒、困惑、還有那錐心刺骨的失落,全部轉化為腳下狂暴的力量。轉速表上的數字瘋狂飆升,早已超越了他平日訓練的極限閾值。肌肉在極限壓榨下發出瀕臨崩潰的哀鳴,每一次心肺的擴張都像被砂紙狠狠摩擦。

“蕭隊!停下!太危險了!”小張驚恐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帶著顫抖的破音。

危險?蕭寒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近乎自毀的弧度。還有比此刻更危險的嗎?比看著自己視若珍寶的東西,在別人手中綻放光芒更危險的嗎?他需要這痛,這身體瀕臨極限的痛楚,來壓過心臟深處那更尖銳、更無法忍受的撕裂感。

就在他再一次將全身重量狠狠壓向踏板,試圖將齒比推到更高的地獄級檔位時,一個細微的、卻足以致命的疏忽發生了。高速旋轉中,他的右腳鎖踏在達到某個極限角度的瞬間,鞋底的鎖片與金屬踏板之間,因汗水或極微小的角度偏差,產生了一次極其短暫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遲滯。這遲滯在平時或許只是瞬間的頓挫,但在如此狂暴的轉速和力量下,在心神徹底失守的狀態下,它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右腳沒能像往常訓練無數次那樣,在發力到極限點時瞬間順暢解鎖。那股沛然莫御的下踩力量驟然被鎖踏死死“咬住”了腳踝!身體在巨大慣性作用下猛地向前沖去,而右腳卻被牢牢固定在踏板上。平衡在千分之一秒內徹底喪失。

時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拽慢。蕭寒清晰地感覺到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左側傾倒,像一座被爆破的塔樓轟然崩塌。昂貴的斯特拉95與他一同砸向冰冷堅硬的地面。視野天旋地轉,耳邊是自己身體砸落時沉重的悶響,緊接著是金屬車架和塑料水壺架撞擊地面發出的、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但這一切,都比不上右小腿傳來的那聲極其短促、卻又異常清晰的——“咔嚓!”

聲音很輕,像是寒冬里踩斷一根細小的枯枝。然而這聲音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貫穿了他所有的混亂意識,清晰地烙印在腦海深處。仿佛有什么極其重要的東西,在身體內部,徹底斷裂了。

劇痛如同黑色的海嘯,瞬間吞噬了他。右小腿脛骨處傳來的銳痛尖銳得讓他眼前一黑,幾乎窒息。他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身體因為劇痛而劇烈地抽搐、痙攣,喉嚨里發出壓抑不住的、野獸般的痛苦呻吟。汗水、灰塵和一種冰冷的恐懼瞬間覆蓋全身。視線模糊,只能看到周圍迅速圍攏過來的人影晃動,無數張驚恐擔憂的臉孔在他上方晃動,嘈雜的呼喊聲像是隔著厚厚的玻璃傳來。

“……蕭隊!”

“叫醫生!快!”

“別動他!小心骨頭!”

混亂中,那聲輕微的“咔嚓”卻無比頑固地在腦海中回響,一遍又一遍。像極了他站在玻璃窗前,看著紫落為別人整理衣領時,心口深處傳來的、無聲的碎裂聲。身體的劇痛和心口的空洞奇異地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哪個更致命。意識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片橙紅的夕陽,和夕陽里那雙溫柔整理別人衣領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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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心醫院急診科特有的消毒水氣味,冰冷而濃烈,無孔不入地鉆進鼻腔。蕭寒躺在急診留觀區狹窄的病床上,右小腿被笨重的支具固定著,高高吊起。麻藥的效力正在緩慢褪去,被強行壓制的痛楚如同蘇醒的活物,開始沿著神經末梢蠢蠢欲動,每一次細微的脈搏跳動都牽扯著傷處,帶來一陣陣鈍痛。但這身體上的疼痛,遠不及心口的冰冷和空曠來得難以忍受。

他閉著眼,眉頭緊鎖。腦海里反復上演的畫面,只有那扇巨大落地窗外的景象——夕陽的金輝,紫落踮起的腳尖,她專注整理劉天宇衣領的手指,還有劉天宇臉上那毫不掩飾的溫柔笑意。每一個細節都像慢鏡頭般清晰,帶著灼人的熱度,反復炙烤著他已然脆弱不堪的神經。

病房里并不安靜。隔壁床小孩尖銳的哭鬧聲、護士推著治療車經過時車輪與地面的摩擦聲、遠處隱約的廣播呼叫……這些嘈雜的背景音像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將他與外界隔開。他沉浸在自己冰冷孤絕的世界里,直到一陣熟悉而輕盈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他的病床前。

腳步聲的主人帶著一股淡淡的、屬于醫院的消毒水氣息,卻又奇異地混合著一絲清冽的、獨屬于她的、像是雨后青草般的干凈味道。蕭寒閉著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他知道是誰來了。心口那冰冷的空洞驟然被一種更為尖銳復雜的情緒刺中——是憤怒?是委屈?還是……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卑微的期待?

“蕭寒?”紫落的聲音響起,刻意放得輕柔,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像是繃緊的琴弦。她的目光落在他被固定的小腿上,秀氣的眉頭緊緊蹙起,職業的本能讓她瞬間進入狀態。“感覺怎么樣?麻藥過了是不是很疼?片子我看過了,脛骨中段螺旋形骨折,錯位明顯,需要手術復位內固定。不過別太擔心,骨科的王主任技術很好,預后……”

她一邊說著,一邊習慣性地伸出手,想去觸摸他固定支具上方裸露的皮膚,檢查一下末梢循環和腫脹情況。指尖帶著她特有的微涼。

就在那微涼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皮膚的瞬間,蕭寒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的動作快得驚人,帶著一股受傷野獸般的兇狠和抗拒,手臂猛地一抬,狠狠甩開了紫落的手!

“啪!”一聲不算響亮,卻在安靜的留觀區顯得格外突兀的脆響。

紫落的手僵在半空,指尖殘留著被他皮膚驟然甩開時的微麻觸感。她驚愕地抬眼,撞進蕭寒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著復雜的情緒——冰冷的、銳利的、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一種近乎刻薄的嘲弄。不再是往日的溫和、專注,甚至不是她熟悉的、偶爾流露的霸道。那是一種完全陌生的、帶著冰碴的疏離。

空氣瞬間凝固了,只有心電監護儀單調的“嘀嘀”聲在沉默中顯得格外刺耳。

蕭寒的嘴角緩緩扯動了一下,勾出一個沒有絲毫溫度的弧度,冰冷的目光像手術刀一樣刮過紫落有些蒼白的臉。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令人心寒的漠然,清晰地砸在兩人之間狹小的空間里:

“劉醫生……沒陪你來?”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針。

紫落整個人僵在原地,如遭雷擊。那雙總是清澈含笑的杏眼瞬間睜大,瞳孔深處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茫然和驚痛。她微微張著嘴,似乎想說什么,解釋什么,但所有的話語都被他那句冰冷的質問和他眼中毫不掩飾的疏離凍結在喉嚨里。她終于明白了!明白了訓練場上他那突如其來的暴戾和失控從何而來,明白了此刻病床上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根源!

原來他看到了。看到了門廊下那個瞬間。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出于同門情誼和一點點對師兄因母親病情而低落情緒的安慰舉動,在他眼中,竟成了……背叛的鐵證?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鼻尖,眼眶瞬間發熱。震驚、委屈、被誤解的憤怒、還有一絲被心上人如此懷疑的刺痛感……種種情緒在她胸腔里激烈地沖撞。她下意識地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試圖用這尖銳的疼痛壓下翻涌的情緒。

“蕭寒,不是你想的那樣……”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試圖撥開那冰冷的迷霧。

“我想的哪樣?”蕭寒立刻截斷她的話,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咄咄逼人的審視,仿佛要將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剝開來看個清楚,“劉醫生醫術高明,體貼入微,你們……很配。”最后兩個字,他刻意放慢了語速,咬得極重,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冰渣,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尖銳的諷刺。

“配”字落音,如同一記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紫落的心上。她臉色倏地變得煞白,嘴唇微微顫抖著,所有想要辯解的話都被這殘酷的“配”字徹底擊碎了。她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冰冷判斷,看著他因疼痛和怒火而略顯蒼白的臉上那拒人千里的漠然。

沉默,像不斷蔓延的冰層,徹底封凍了兩人之間最后一絲溝通的縫隙。

紫落挺直了脊背,仿佛這樣能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自尊。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醫院消毒水的冰冷氣息灌入肺腑。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恢復了屬于紫落醫生的那種職業性的平穩和冷靜,只是這份冷靜之下,是強壓下去的波瀾和深深的疲憊:

“好。既然蕭總沒什么大礙,也無意聽我解釋,那我就不打擾了。”她微微頷首,動作標準得如同對待任何一個普通病患,“治療方案和手術安排,稍后會有骨科王主任團隊詳細告知。祝你……早日康復。”

說完,她不再看蕭寒一眼,決然地轉身。白大褂的衣角劃過一個利落的弧度,帶著一絲決絕的意味,快步離開了這間被冰冷和誤解充斥的留觀室。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磚上,發出清脆而急促的回響,每一步都像踩在破碎的冰面上,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蕭寒的目光死死追隨著那抹消失在門外的白色身影,直到徹底看不見。緊握的拳頭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發抖,手背上青筋暴起。小腿的劇痛似乎也感知到了主人內心翻騰的巨浪,驟然變得尖銳起來,一陣強過一陣地沖擊著他的神經。他猛地閉上眼,后槽牙咬得咯咯作響,一股混雜著巨大失落和無處發泄怒火的腥甜再次涌上喉頭。

他贏了這場冰冷的對峙嗎?似乎沒有。他只感覺到一種更深的、更刺骨的寒冷,從四面八方涌來,將他緊緊裹挾,連骨頭縫里都透著寒氣。那漸行漸遠的高跟鞋聲,像是一把鈍鋸,在他心口那道看不見的裂痕上,反復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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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氏集團總部大樓頂層,總裁辦公室厚重的紅木門緊閉著。室內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厚重的遮光簾隔絕了外面午后刺眼的陽光,只有辦公桌上一盞孤零零的臺燈散發著慘白的光暈。

巨大的紅木辦公桌上,那份象征著“追風”俱樂部未來和心血的“環城挑戰賽”企劃書,正被一層細密的塵埃無聲覆蓋。原本光潔的銅版紙封面,此刻顯得灰蒙蒙的,邊角甚至微微卷曲。這份凝聚了蕭寒無數個日夜心血、承載著團隊巨大期望的藍圖,如今像一個被遺忘的棄兒,被隨意地擱置在桌角,與旁邊幾份嶄新的、標注著“急件”的財務報告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項目組的核心成員們——市場總監、運營經理、賽事策劃——圍坐在辦公室中央寬大的會議桌旁。空氣凝重得如同凝固的膠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甸甸的壓力。沒有人說話,只有墻上掛鐘秒針“咔噠、咔噠”移動的聲音,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眾人緊繃的神經上。

市場總監手里捏著一份報表,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頭,目光掃過主位上那個空蕩蕩的、象征著決策者權威的椅子——那是蕭寒的位置。椅背上搭著一件昂貴的定制西裝,此刻卻顯得無比空落。他張了張嘴,想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聲音卻干澀得厲害:“蕭總他……還在醫院休養。劉副總那邊……關于賽道供應商的最終確認函,又催了第三次了。沒有蕭總的簽字,財務那邊……”

“財務那邊已經卡死了所有非必要支出!”運營經理煩躁地打斷他,把手中的筆重重拍在桌上,“供應商的預付款、場地租賃的定金、宣傳推廣的首期款……全都被卡著!我們跟人家簽的合同是有違約條款的!再拖下去,光是違約金就能拖垮整個項目!”

“劉副總不是去蕭董那里匯報過了嗎?”賽事策劃是個年輕女孩,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蕭董他……難道真的不管了嗎?”

“匯報?”運營經理冷笑一聲,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疲憊和嘲諷,“劉天宇去匯報?他巴不得這項目黃了!他匯報的是什么?是蕭總‘因個人感情問題導致重大訓練事故,身心狀態極差,已嚴重影響賽事籌備核心工作’!這話遞到蕭董耳朵里,你覺得會是什么結果?”

又是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蕭父,那位以鐵腕和效率著稱的集團掌舵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公私不分和因個人問題影響集團利益。劉天宇的匯報,無異于精準地遞上了一把捅向蕭寒的刀子。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財務總監臉色鐵青,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手里緊緊捏著一張薄薄的紙,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顧不上寒暄,徑直走到會議桌前,將那張紙“啪”地一聲拍在光潔的桌面上,紙張邊緣甚至因為力道而微微卷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那是一份正式的集團財務指令通知單。鮮紅的集團抬頭下,“削減贊助”四個加粗的黑體字像四塊沉重的巨石,狠狠砸在每個人心上。最下方,一行龍飛鳳舞卻力透紙背的簽名,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冰冷的決斷——蕭震霆(蕭父)。

“剛收到的正式指令!”財務總監的聲音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又混雜著巨大的無奈和憤怒,“集團對‘追風’俱樂部及‘環城挑戰賽’項目的所有資金支持,即刻起削減百分之七十!剩余款項僅用于維持俱樂部基本運營及處理前期已發生債務!新賽事項目……無限期凍結!”

“無限期凍結”五個字,如同最終宣判的喪鐘,在死寂的辦公室里轟然回蕩。

會議桌旁的所有人都僵住了,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市場總監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椅子上,運營經理死死盯著那份指令上蕭父的簽名,眼神空洞。年輕的賽事策劃捂住了嘴,眼圈瞬間紅了。

那份躺在角落、積滿塵埃的企劃書,仿佛在這道指令下達的瞬間,徹底失去了最后一點微弱的光澤。夢想的藍圖,被這薄薄一紙公文和那冰冷的簽名,徹底凍結在了現實的冰河世紀里。巨大的挫敗感和前途未卜的迷茫,如同窗外沉沉壓下的鉛灰色云層,籠罩了房間里的每一個人。

暮色四合,天空像被潑灑了一層濃重的、化不開的藍黑色油彩。最后一抹殘陽的暗紅掙扎著沉入遙遠的海平線之下,只留下幾縷黯淡的光帶,無力地涂抹在波濤起伏的海面上。咸澀的海風呼嘯著掠過空曠的海岸線,卷起細碎的沙粒,抽打在皮膚上,帶來細微的刺痛。

紫落獨自一人推著她的斯特拉95,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微涼松軟的沙灘上。車輪在濕沙上留下兩道深深的、蜿蜒的轍印,很快又被涌上來的潮水悄然抹平,仿佛從未存在過。她最終在一塊巨大、黝黑、棱角嶙峋的礁石旁停了下來。這塊礁石,如同一頭沉默的巨獸,靜靜伏臥在潮水反復沖刷的邊界。她清晰地記得,就在幾個月前,一個同樣帶著涼意的清晨,她和蕭寒并肩坐在這塊礁石的最高處。兩人裹著同一條厚實的毯子,分享著一壺熱咖啡,沉默地看著一輪紅日如何掙脫海平面的束縛,將萬道金光潑灑在無垠的海面上。那一刻,晨光熹微,海風微涼,身邊人的體溫和沉穩的呼吸,便是她感知到的全部溫暖與安寧。

回憶越是清晰溫暖,此刻的孤寂便越是蝕骨冰涼。

她把車小心地支在礁石避風的一側,自己則有些脫力地靠在了冰冷粗糙的巖石上。連日來積壓的疲憊、委屈、醫院里那冰冷如刀的對峙、項目擱淺的無力感……所有沉重的情緒如同此刻洶涌上漲的潮水,瞬間決堤。淚水毫無預兆地洶涌而出,滾燙的液體滑過冰涼的臉頰,瞬間被海風吹散,留下冰冷的濕痕。她咬緊下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有肩膀在無聲地、劇烈地顫抖著。海風的嗚咽和浪濤拍打礁石的轟鳴,成了她內心風暴唯一的背景音。

不知過了多久,哭泣帶來的窒息感稍稍平復。她抬起手,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水,指尖卻在不經意間觸碰到了斯特拉95冰涼的車架下管——靠近五通的位置。那里,有一道不算長卻頗為明顯的劃痕,是幾個月前一次夜騎意外刮蹭留下的。

指尖觸碰到那道傷痕的瞬間,紫落的心猛地一顫。記憶的閘門再次被撞開。那晚也是在這附近,她不小心蹭到了路邊的護欄。蕭寒立刻停下,二話不說蹲下身,借著昏暗路燈的光,用他隨身攜帶的、原本用于調試精密變速系統的極細砂紙和一小管專業級的碳纖維修補膏,小心翼翼地為她處理那道傷痕。他的動作專注而輕柔,眉頭微蹙,指尖的溫度透過冰涼的金屬車架傳遞過來。昏黃的光線勾勒著他專注的側臉輪廓,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魔力,在她耳邊響起:

“別皺眉,小傻瓜。車架如人,有點傷疤算什么?你看,打磨掉毛刺,填平凹痕,再細心拋光……瞧,是不是幾乎看不出來了?這叫‘戰士的勛章’,懂嗎?”

他抬起頭,深邃的眼眸里映著路燈細碎的光,帶著溫和的笑意看向她,那笑意一直暖到她的心底。

“戰士的勛章……”紫落喃喃地重復著,指尖無意識地在那道早已被修復得光滑平整的劃痕上來回摩挲。冰冷的金屬觸感,此刻卻仿佛帶著記憶的余溫。

然而此刻,這道曾被蕭寒親手撫平、被賦予了溫暖意義的“勛章”,卻像一道冰冷的嘲笑,橫亙在她指尖。她和他之間那道看不見的裂痕,比這車架上的劃痕深得多,也猙獰得多。他還會愿意,或者還有可能,像修復這道車痕一樣,來修復他們之間已然冰封的關系嗎?

冰冷的絕望如同腳下不斷上漲的海水,一點點漫上來,淹沒了心口最后一點微弱的暖意。

就在這時,一陣更猛烈的海風毫無預兆地襲來,帶著咸腥的水汽,狠狠撞在礁石上。紫落下意識地側身想護住自己的車。然而風勢太急,卷起細沙撲打在她臉上。她下意識閉眼偏頭的瞬間,眼角余光瞥見一點微弱的反光——就在斯特拉95的后輪快拆桿旁邊,一個極其隱蔽的、平時幾乎不可能注意到的夾縫里,似乎卡著什么東西的一角。

那點微弱的反光在昏暗中異常執著地閃爍著。

是什么?她心頭掠過一絲疑惑。

紫落姑娘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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