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將古槐吹得沙沙作響,盛夏的蟬鳴成了夏日的樂章。井邊,一位姑娘正頂著烈日,盡力的扎著馬步。汗液浸濕了衣裳,反倒是增加了負重,使得琉璃面露難色,顯得更加吃力。槐樹下,有一老漢,一手拿著焊煙,一手撐在搖椅上,悠閑地看著。
不一會兒,小虎從院外回來,手里拿著一份布告,是他臨時抄寫的。
內容大致為:
“今青一長老繼承宗主之位,卻覺封印漸破,有一外女楊琉璃,攜惡蛟之力,潛逃世間,系于此封印牽扯之深,又恐世間百姓無故受此波及,故而欲派門內弟子,內門長老下山抓捕此女,為人間掃除禍害,乃宗門之責,若發現此女行蹤,當如實稟報,宗門自有獎賞。”
“他們把姐姐畫得太丑了,我就懶得畫了......”小虎郁悶的說。
“看來如今的云楓門,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云楓門了,那位青一宗主可不簡單。”紅娘思索了一會兒。
“這個家伙,我認識。”白衣老人猶豫了一下,緩緩出口,“當年是裴兄收留的他,領他上山修行的......”待白衣老人將這一切都講述了一遍后,方老漢抽了一口焊煙:“估計我們得去見見這位‘宗主’”。
“前、前輩...”琉璃無力的喊出兩個字,卻不曾想,三人全然將琉璃拋之腦后,待琉璃暈倒在地上,才反應過來。急忙拿來冷水給琉璃降溫。
“恢復得差不多了吧,繼續!”老漢厲聲道。
“沒多少時間了,你要快快成長起來。”紅娘既心軟又心狠地來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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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洲,云霞山
“去,把那姑娘帶回來,記住!我要活的!”這位青一掌門抓住一位弟子的領口,露出猙獰的面龐。這位掌門身著玄色衣服,走出堂內,迎著余暉:“老東西,你讓一個姑娘背負這么大的責任,嗞~我看不起你,你就好好在天上看著,看著我是如何把你的希望一步步蠶食掉。”說罷,老者竟是顛笑了起來。
“老宗主,是我對不住你!我沒能護住宗門!沒能當好這個宗主!”地牢內,有一披發老人,跪在地上,滿是悔恨。
一位身著藍衣的云楓門弟子走上前:“如宗主所料,公孫瑾和如意客棧那二位接到了我們散布的消息,公孫瑾被半路截殺,身死道消,其余三人皆有不同程度的負傷。”
半夜時分,有三五名年輕弟子,在夜色籠罩下,悄悄潛入地牢,“宗主,快走!”
“你們?”紫衣道人淚眼婆娑。
“宗門變動,我等亦有責任,還請宗主快走,我們斷后。”眾人齊聲道。
樹影搖曳,山林中,是幾人飛奔的影;身后,是亮起的點點火光。不計其數的身影追來,伴隨的是呼呼作響的飛劍,在夜幕中,如流星般襲向那幾人。
望著身邊剩余的兩人,那兩人約莫二十出頭,都是幾年前山下救濟的百姓,只是孤苦伶仃,便隨著自己上了這山,修了這行。
“你們快走,宗門變動,責不在你們。記住,找到那位姑娘,保護好她,她在,宗門就在!”不等二人反應,老人高懸于空中,以自身剩余壽元為代價,以血祭天,“劍化風雷,起!”老人身后天幕,霎時間出現無數劍光,而后又瞬間化為天雷,以雷霆萬鈞之勢砸向追來之人。
“宗主!!!”
鵲桓與鵲明二人,雙雙跪地,那個曾經最疼愛他倆的師傅,此刻如同風中殘燭,正在天空中一點一點的消散。待風起,雷落,整座山頭搖晃了幾下,兩兄弟這才緩緩起身,互相攙扶著離開山林。
“宗主,還是跑了兩個...”
“任他們去吧,也掀不起什么大風大浪,她跑不掉的。”老人露出邪魅的笑聲,而后消失在大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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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院,一個月以來,琉璃的武功進步奇快,如今已能完全掌握劍訣十二式。紅娘見狀,拿出了一柄半銹的寶劍,“這是如意當年使用的劍,如今你劍招已成,將這劍贈與你,愿你能帶著如意未盡的心愿走下去...”說罷,紅娘擦了擦寶劍,便遞與琉璃。
琉璃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選擇雙手接過寶劍。
紅娘伸手抓住琉璃的手掌,隨后在琉璃指尖點出一個傷口,血液隨著傷口而出,滴在寶劍上,只見那寶劍霎時間迸發出無盡光輝,銹跡隨之而去。光輝散去,劍身通體锃亮,其銳利程度似可以斬盡一切邪祟。
“給它取個名吧!”方老漢走過來,扶了扶劍身。
“它以前沒有名字嗎?”琉璃不解。
“沒有,如意還未取名,就....”紅娘眼含淚水。
琉璃想了好一陣,直至抬頭,看向了天上高掛的那一輪圓月。月光灑向夜幕,給夜行的人指明道路,“就叫它‘叩月’吧!”
“好誒!姐姐有劍了,姐姐不怕壞人了!”小虎高興的轉了幾圈。
琉璃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便走向紅娘,小聲問道:“你們要離開嗎?”
紅娘聽后一怔,并未說話,靜靜地望著琉璃,眼眶中,如意的身影此時與琉璃悄然重合。
方慧走了過來,紅娘則是將小虎拉進房間卻是一言不發。方慧道:“有些事情,我們得講清楚了,怕日后沒有機會了...”抽了一口焊煙,接著說道,“這處院子,幾十年前的主人,是裴韻峰和他妻子...”伴著竹影,老漢與琉璃在庭中將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說了清楚。
“那你們此去云楓門,豈不是!”琉璃擔憂道,“若是因我,我寧可自己去承擔這個風險,也不要你們任何人因我而去走這一趟!”
“聽著姑娘,有些事,不是你說誰去就是誰去的,我們一定要去,而且是必須去。我們三人本就是秋風落葉,總要在彌留之際為這世間做點什么。至于我們死后,希望你能將我們葬在客棧那邊,好陪著女兒。不過云楓門嘛,你是宗主你說了算......”方慧語氣帶著些許輕松,好像故意給琉璃展示出一副生死無所謂的樣子。
琉璃緊咬嘴唇,聽著方前輩那平靜的話語,胸中竟是有萬般苦澀。不過琉璃明白,她無法阻止他們,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把他們所交代的事做到最好。人活一世,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秋葉在凋零之前,也盡力地舞動著曼妙的身姿,為世界綻放他最后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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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訣共為二十四式,每一式都有獨特的進攻方式,組合起來又有無限變化,其殺力之大,變化之繁,被各門派所敬仰。江湖中曾有人提出,若誰能修得完整的劍二十四式,便可被推舉為大盟主,所有門派可任憑調遣。
近百年以來,此招似被云楓門壟斷,大盟主之位幾乎由云楓門獨攬。不過如此多年,習得劍術最高者,不過劍二十二式,此人便是云楓門現任掌門——青一道人。
劍訣前十二式又名起劍式,卻不是名義上的起劍,而是能活用劍招,能將前十二招靈活貫通的用,對付江湖上的一般敵人,劍十二綽綽有余,也因此,大部分游歷江湖的人士,都會劍十二。若是細數下去,劍后十二式,便是一式一名,一劍一山巔。若是會一招半式,在小門派中亦能有個名分。
可惜江湖人才輩出,卻從未有人修至劍二十三,整個江湖,修得劍二十以上的人,寥寥無幾。
“琉璃,我下面傳你劍十三至劍二十,好好看。”說罷,紅娘拿出一把木劍,“劍十三,鶴歸云岫;鶴本無心,歸岫方知云在衣。劍勢斜挑如鶴返青崖,劍意卻斂而不發,似將萬千風云藏于羽下。敵若近,則羽振云開,一劍化霧,不見其形。”
“第十四式·月浸寒江;江心月白,劍氣如練。此式取“月映千江”之意,劍尖微顫,寒光碎作滿江銀鱗。敵動則月碎,敵靜則月沉,虛實俱在光影之間,令人自疑其影。”
“第十五式·松籟吟風;劍隨身轉,如古松受風。每一揮皆帶松濤之聲,層層相疊,初若低吟,倏忽化作萬壑雷奔。敵耳未辨其向,劍鋒已繞至咽喉。”
“第十六式·折梅寄遠;折梅一枝,遙寄故人。劍走輕靈,似折非折,似寄未寄。劍尖忽挑敵腕,忽點敵眉,如雪中探梅,香在有無。敵若貪折,則梅枝化槍,直透心脈。”
“第十七式·星垂平野;一劍劃天,繁星俱落。劍勢大開大闔,如夜空墜星,光垂四野。敵但覺周身皆星,不知何星是真。待星光收斂,唯余一點寒芒在眉心。”
“第十八式·燭影搖紅;劍意如燭,搖紅成淚。劍走蜿蜒,火光欲滅不滅,紅影時斷時續。敵若趁暗而攻,則燭芯暴起,一瞬紅淚濺血,燈滅人滅。”
“第十九式·雁過瀟湘;秋雁一行,寫破長空。劍氣排云,斜斜一掠,似有雁唳相隨。敵見其勢孤,方欲合圍,忽聞劍嘯回旋,雁陣已化作連環七劍,首尾相銜,無隙可脫。”
“第二十式·硯冰微泮;劍意如硯中堅冰,春信未至,一絲微泮。劍鋒不疾不徐,寒意卻透骨三分。敵若強攻,冰面乍裂,寒泉噴薄,劍光如碎玉激射,避無可避。”
“此八式每一式都是殺招,將這二十式融會貫通,這江湖無人能近你身。”紅娘將木劍放下,慢慢地走到了老淮南王身邊,“這二十一式和二十二式我只得其形,不得其義,不若你教教她吧。”
老人看了看紅娘,又看了看已經練到了劍十五的琉璃,滿臉笑意地點了點頭。
“琉璃,他們都說你天賦極佳,老夫想看看你到底天賦如何。一旬后,用你的劍二十式攻擊我,若是一炷香內,能近我身,便傳你二十一式和二十二式。如何呀?”老人和善道。
“好!”琉璃并未半點猶豫,即使她知道劍二十與劍二十一是天差地別,若是連向更厲害的人挑戰的勇氣都沒有,談什么行俠仗義。
“好!老夫敬你,一旬之后,無論什么手段,能近我身都算你贏。”
“一言為定!”
深夜,琉璃依舊在練劍,那不知道熱了多少次的晚飯,始終在石桌上擺著。小虎坐在亭子中,“姐姐,飯涼了,”不知道重復了多少次,每次等來的回應就是:馬上就好了。小虎手中捏著塊石子,在桌上摩擦著,小虎趴在石桌上喃喃自語:“他們都說姐姐天賦好,可是好像只有我知道,姐姐沒日沒夜的練劍,都瘦了不少...”
紅娘和方老漢坐在窗邊,靜靜地看著琉璃,神情中滿是對琉璃的關心與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