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回來了?!毖诀甙菜貧g快地走到主母許氏身后,許凝梅身穿華服織金斕裙,端莊從容。硯承霄進屋請安行禮“母親安好?”
“好此~去霖城可有受傷?”她伸手拍掉硯承霄肩上的落葉“又清瘦了,跟娘說說為何耽擱這么久?!?/p>
“遇到一些刺頭,母親放心,一切都處理好了?!?/p>
許凝梅柔和一笑,向安素招招手說:“今后便把安素派到你的房里,這丫頭最聰慧機靈?!?/p>
聰明如他,怎會不知他母親的用意。擰眉看了眼這丫鬟,膚若凝脂,眼含秋水,算得上是個美人。
“我院中不留無用之人,也不留別有用心之人。”他的言辭向來犀利。
姑娘家臉皮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手指絞著衣袖垂頭不語。
許凝梅含笑說:“怎么,你這青安院是和尚廟不成,容不得有紅顏?”
硯承霄斂眉,輕嘆道:“但憑母親安排?!?/p>
帝都的夜里寒氣稍重,連各家酒樓上點起的燈火都瞧著不太暖,時有歡聲笑語混著琵琶聲樂傳出,小廝們穿梭在人群中清理桌上的殘羹,金盞被碰倒,杯中美酒灑出將桌墊染紅。他屈膝跪下從懷中掏出帕子擦拭桌上的一灘玫紅色液體,一只手伸過來擋住他“滾下去?!?/p>
他不明所以,以為又礙了貴客的眼,忙起身離開,回了后院才發現自己的指腹不知為何起了好幾個大的皰疹,他從箱子里翻出一盒藥膏涂在手上不再理會。
夜深了,酒樓也漸漸冷清,客人們四散而去。幾個醉漢互相攙扶著,東倒西歪,嘴里哼唱著不知名的曲子。
老婦剛把自己的小孫子哄睡,提著油燈到屋外墻角倒掉一盆臟水。
“嗤嗤嗤”墻角另一側有一團黑影。
老婦以為有人在她家墻角根出恭,于是罵道“廝鳥賊,滾遠點去?!?/p>
那黑影直起身,轉頭看向老婦。
四方的臉上掛著一層皮,目眥欲裂,口中吊著綠油油的粘液,發著“嗤嗤嗤”之聲。
老婦驚懼之下喉中發不出一點聲音。
枝上的麻雀鬧個不停,忽然被一枚石子精準打落,院內安靜下來,逐川收起彈弓快步走進書房,從懷中掏出一張信函說:“后日王妃設宴,三殿下給您請了張函帖。”
“王妃設的家宴,他給我請什么?”
“說是請您看戲?!?/p>
他端坐在書案后,卷起簡牘,接過函帖拆開一看,里面哪有什么信函,一張小字條飄落寫著:家宴戲黑虎,請君助之。
先前聽祁瞻昱說抓到了秦貴妃把柄,想必是打算在家宴上借題發揮。
“隨我出府一趟?!?/p>
一隊官兵從門前經過,驅散鬧市上的百姓。人群喧鬧,一些人并不把官兵當回事,為首的統領抽出配劍呵斥道:“速速歸家,近期不得出門?!比巳哼@才慌張散去。
硯承霄停下說:“怎么回事?”
“今早我出門聽說城西死了人?!?/p>
“每日都有人死,算不得稀奇。”
“要不要屬下去打探一番?”
“我看是你自己想知道吧?!?/p>
逐川嘿嘿一笑說:“公子先回去吧,我去去就來。”
硯承霄微微點頭,轉身打道回府。忽聽聞不遠處巷子里有野獸嘶吼聲,他皺了皺眉心道如今帝都治安如此差了嗎?什么野獸都敢放進來。
下一刻他看清那“野獸”的面目,似人似鬼口吊涎水,赤紅的雙目。腳下踩著一具尸體,那尸體面容已毀,整張臉被吃了大半。那東西抬起頭看見了他,當即拋下身下的食物,向他沖過來。
逐川不在身邊,街道上也沒了人影,他彎身想去拿靠墻的一根棍子,那東西卻是已近在咫尺。
一雙赤紅眸子泣血,伴隨著惡臭味撲向他。
劍影劃過,重物落地沒了聲息,青色衣袂翩翩,收劍利落,如清泉擊石。
其人也是聲色清潤“又見面了硯公子。”
他拱手作揖說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p>
“我救了你兩回了,打算如何謝我?”
他不答,靜靜地看著她,是在等她自己開口提。
棲蒙也不廢話,面色有些窘迫道:“我來的路上不小心丟了盤纏,若是硯公子能解我之困……”
“自然”他輕聲說“若是姑娘想留宿可以來硯府。”
她自然欣喜,可以省下很多錢,這帝都的客棧對她來說實在是天價,不過她對這些地方的觀念早有耳聞,她一個女子住進硯府恐有不便。
看出她的猶豫他坦然說:“姑娘是我硯府貴客,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想請教?!?/p>
“那便叨擾了?!?/p>
他吩咐下人收拾出一間廂房,又撥了兩個丫鬟去。忽然想到什么對她說:“還未請教姑娘尊姓大名。”
“棲蒙,如彼棲苴,蒙……蒙住眼睛的蒙?!?/p>
他忍住笑,正色說:“方才攻擊我的是妖物嗎?”
“非也,它從前也是人,興許是中毒了,這種毒我也不認不出,此次來帝都是有其他任務,這種事也不歸我們管?!?/p>
兩人并肩走著正面遇上一女子,粉面含春,珠翠滿頭,對著硯承霄施施然行禮“大公子,這位是?”
“這位棲姑娘是我的貴客,在府上暫住幾日?!?/p>
見硯承霄并不打算介紹自己,那女子笑著說:“我是府上的崔姨娘,姑娘有何事都可以來找我,我就住在前面那處院子?!?/p>
棲蒙笑著點頭,心中疑惑一個妾室竟住在尊位,只是別人家的事她也不好妄自揣度。
未時逐川才回府,打聽了一籮筐的消息震驚之余是想著趕緊告訴硯承霄“不知公子聽了,那張波瀾不驚的臉會有什么表情?!?/p>
剛巧下人們備好飯,幾個丫鬟端著木盤穿過回廊,他老遠就嗅到鼎烹魚的香氣,快步上前接過木盤說“交給我吧。”
“哎——今日大公子去夫人房里用飯了,這是給隔壁廂房的客人的?!?/p>
“那我吃什么?”
小丫鬟嬌俏一笑說:“誰管你。”繞開他繼續往前走。
“客人。”他忙跟上“什么貴客能住大公子旁邊?!?/p>
“是位貌美娘子呢。”
他停住腳步心里納悶,才小半日不見府上就來客了,還是位小娘子。
“逐川,后廚給你留了飯。”另一個丫鬟說。
“噢?!?/p>
沒想到硯府伙食這么好,棲蒙美滋滋地想,出了這么多次任務這還是她吃到最好的一次。果然人間常說帝都富貴迷人眼,有錢可食天上珍饈。
她心里改了主意,打算在此處多賴幾日,也好將事情摸清楚。
完成這一次任務便可離開玄冥司,逍遙快活,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還留在玄冥司的小師妹。
她把一疊圖紙放在桌上鋪開,紙上深深淺淺地繪制著一些復雜的機關,天下之大,要想找到這個東西簡直是大海撈針,若真能找到,還需先一步解開這其中關竅,豈能讓玄冥司那群毒蛇白白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