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秦暨走了進來,有著如老松般的沉穩(wěn)勁,鬢角已染霜色,自帶懾人的氣度,他屈膝與秦貴妃齊跪。
“圣上明鑒,這江太醫(yī)根本沒有家人,供詞不可信啊。”
“難保不是被殺人滅口了。”容妃輕飄飄地說道。
“臣已派人去他的家鄉(xiāng)探查,只需等……”
“等?你以為你女兒當真就清清白白嗎?”皇帝拿起案上的鎮(zhèn)紙向下砸去“你們一個個的都當朕好糊弄,朕的孩子和妻子被你們害成這樣,還想讓朕再饒你們秦家一次嗎?”
妻子,容妃抬眼看向那位眼中含淚的君王,冷心冷情了大半輩子的人竟也有這樣失態(tài)的時候,只是你這滴淚又有幾分真幾分假呢?
“傳旨下去,貴妃謀害皇嗣,荼毒皇妃,貶為庶人,秦家全家流放。”
清音閣內,硯承霄拈起一顆瑩潤的白棋,嘆道:“可惜終究不是為了姨母懲治秦家。”
“當年許嬪的事父王也很愧疚,彼時秦家權傾朝野實在難以撼動,好在你我籌謀多年總算將其漸漸瓦解。”
“秦家一直是我母親的心病,你昨日說的多出一場戲怎么沒瞧見?”
“父王正在氣頭上,我想著先作罷,太子之位沒廢卻也坐不久了,那個趙鐸倒有些手段,竟把太子的腰牌給奪來了,不如借此清算一下太子私產,那群蠢貨只認牌子不認人的。”
“嗯,后續(xù)的事我便不參與了。”
“看見你這幅清心寡欲的樣子孤就心煩,這時候想置身事外了?”祁瞻昱丟掉手上的棋子,敲著棋盤緩緩說道:“當初你意氣用事丟了靖理堂的職位,若換作是我就趁著父王思慮當年事到他跟前賣賣慘。”
“不必了,我每日待在府中閑適的很。”
“哼,你府里那幾個姨娘和兄弟可不是省油的燈,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你母親著想。”
他猶豫半響問道:“沒有體面點的辦法?”
祁瞻昱忽然大笑起來,笑的前仰后合說道:“君淮,要想成大事,這面子是最不要緊的,想我當年在北疆時什么苦都咽下了,為的就是回帝都拿回我的東西。”
他靠在柱子上一改往日的紈绔樣,句句誠摯地說,“硯家不復往日榮光了,如今正有個好機會,近日帝都的油尸案由靖理堂審理,遲遲不見進度,我向父王請旨讓你一同協(xié)辦。”
“多謝殿下,臣定不負殿下信任。”
祁瞻昱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轉身瀟灑離去。
逐川走上前將石桌上的棋子全部收回玉壺中,眼睛偷偷瞟著硯承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事?”
“哎,這棲姑娘說她明日就要走了,屬下還沒來得及與她多親近親近呢。”
“她雖是江湖女子,到底男女有別,莫要再去煩她了。”
逐川早習慣了他這幅死板的圣人樣,故意噎他,悠悠地說“公子不近女色,避諱這些,可屬下心中坦蕩自然敢和棲姑娘親近。”
他起身平靜地留下狠話“這個月月錢扣光。”
“啊?萬萬不可,公子你嚇我的吧,屬下知錯……”
靖理堂新來了位上官,幾個年長的神色如常,只管做著日常的公事,其他年輕的擠在一處小聲議論。
“這上官是圣上下旨欽點的,聽說和我們年歲相近呢。”
“這么年輕就坐到陳大人他們頭上了?”
“誰知道呢,八成啊……”
“咳咳!”逐川將這些話聽得清楚,幾個碎嘴子敢議論大公子,欠抽。
眾人四散開,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位子上,手里假裝忙著,眼神卻一直往外瞟。
靖理堂的主理事是位蒼蒼白發(fā)的老人,穩(wěn)重有禮,也是從前最照拂硯承霄的,他起身欲行禮被硯承霄抬手攔下。
“許久不見啊君淮,你能回來我們都很欣慰。”
“是啊,我看不如咱們晚上一起去花月樓敘敘舊……”
“幾位長輩邀請原不該辭,只是圣上責令要盡快破案,實在無暇顧它。”
提出邀請的那人干笑兩聲,差點忘了這小子的脾性。其他人忙打圓場開始干正事。
硯承霄將相關卷宗看完已是深夜,其余人皆離去,他翻開對油尸的描的圖譜,正是那天在巷口攻擊他的東西,這些人異變后不出十個時辰便死去,通體冒著油光,手指拂過最后一張圖上的一行小字。
他細細一看,輕聲念出:“南域岤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