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驚響,豆大的雨點重重打在青葉上,輕輕滑落,暑后的地上經過雨水滋潤后騰起一股熱氣,一只穿著草鞋的腳踏過黃泥留下凹坑,雨勢越來越大沖掉一地稀泥。
幾個手提大刀的粗布漢子沖到竹林外,一望無際的山野,遠山朦朧但聞鳥語不見人影。“分開找,老子不信他受了傷還能跑遠。”領頭的一人說道。
幾人四散開來在暴雨中尋找,他抱著雙腿縮在一處矮崖下,背后的傷口被雨水和汗水刺激疼得他臉色慘白,腳步聲在頭頂響起,他屏住呼吸往里面靠。幸而那人走到此處只是向下看了一眼便轉身離去。
他揉了揉剛剛跳崖時扭到的腳,雨水浸濕眼簾在他視線不遠處有個模糊的影子,他擦干眼睛上的水定睛一看,是個站在雨中的小孩,素白的衣裳在綠野間顯得如此突兀,他正疑惑為何那幾人沒有看見這小孩。
忽然見那小孩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走了幾步,瞧著也有五六歲不至于不會走路吧,他也無心去管這些勉強從里面爬出來扒著崖壁向上探頭望去,早已不見那幾人身影,怎會如此輕易放過他?
此處地勢低洼上方的黃泥被沖刷著涌下來,若是雨一直不停便有危險。雨水已經積到小腿他趕緊往上爬,左腳的草鞋一松掉了下去,不等他反應便被流水沖走。
他回頭余光一瞟看見那孩子在水里撲騰,猶豫片刻他終是又跳下去,艱難地在水里邁著步子走向小人,他一把撈起小人扛在肩上向對岸走去。那小人卻驚懼地掙扎嘴里嗚嗚咽咽說不出一句叫人聽得懂的話。待走至一處平地時他將小孩放下說:“走。”小孩瞪著黑溜溜的眼睛看著他,似乎是察覺到他沒有威脅,這才安靜下來。
他找到一處可以避雨的地方,見那小孩也跟著走進來,他蹲下來把另一只草鞋也脫下來,這才發現小孩穿了一件大的離譜的布鞋,再看他穿的衣裳也很不合身還有一股淡淡的臭味,他靠著一塊石頭看著外面的雨霧,感受到身側難以忽視的視線,他主動搭話“我叫權五眉,你叫何名?”
小孩嗚嗚地說了一句,權五眉皺著臉心想:這是哪方土話嗎他怎的一點都聽不懂?他揮揮手,見小孩也揮揮手,他說:“你學我作甚?”小孩又嗚嗚說了一句,他有些明白過來對著小孩張開嘴“啊~”
“啊~”小孩照做。
“你走路也不會,說話也不會,你是哪來的?”他擺了擺手說,“算了,問你你也說不了。”
雨漸漸停了,他得趕回鎮上否則老木匠又要訓斥他不著家,小孩一路跟著他,他也不理會,背后的傷口很疼也顧不得許多了。
他赤著腳跑回鎮上從后門溜進木匠家,剛想關上門那小孩也要擠進來,他忙說:“回你自己家去,別跟著我了。”
木門被強行關上,外面的人像牛犢一樣撞著門,他趕緊回到自己屋子里換了衣裳,匆匆擦了膏藥見效甚微,手上一層厚厚的繭擦過傷口,他倒吸一口涼氣出了屋子撞門聲沒有了,他嘆道:“總算走了。”
一轉身卻對上一張小臉,唬得他向后退去壓低聲音說:“你如何進來的?”忽然發現小孩和他視線齊平,他往下看去見這小孩竟懸浮在空中,一把拿起靠墻的鐵耙大叫:“鬼啊!”說著便向前打去,小孩輕輕躲過飄到一旁盯著他。
“權五眉你干嘛呢?”一位荊釵布衣的女子站在門口喊道。
“有鬼啊。”他舉著鐵耙在空中揮舞。
女子走近了也看見飄在空中的小孩,她也跟著尖叫起來,很快引來木匠夫婦和四方鄰里,幾人也不敢貿然靠近擠在門口嘰嘰喳喳地說話。
有人提議說:“正巧王老爺府上請了位道長做法事,請他來看看如何?”
“好好好,我這就去請。”木匠匆忙離去。
不多時那位道長便來了,驅散圍觀的鄰里,他捋了捋自己過脖的胡子走進木匠家的院子,小孩似乎毫不為外界影響,只靜靜地看著周圍的人。
道長看了一會他也沒瞧出這是個什么東西,但礙于顏面他還是向木匠承諾自己能夠收服這只小鬼。從隨身的包袱里掏出各種法器,他也并非徒有虛名,在各地游歷時收了不少小怪,只是眼前這個看著毫無攻擊性的小怪卻弄得他束手無策。
“還道長呢,江湖騙子吧!”有看熱鬧的人笑道。
道長聽了也不惱怒,他對這種事見怪不怪了,只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小鬼,小鬼眼神看過在場的所有人最終還是停在權五眉身上。
權五眉被看得心里發毛想伸手抓住小鬼,忽然聽到一道呵斥聲:“別碰!碰他你便死了。”眾人紛紛看向說話者,一位身著墨青色束腰長衣,足踏黑色長靴,木釵挽發,濃眉星目的年輕男子站在人群中看著里邊的人。
眾人皆看他眼生,道士打量了他一眼問:“閣下是?”
他緩緩走上前說:“此乃食魂子,喜食凡人三魂,它們會挑選自己的心儀的魂,吃了以助自身修為。”
道士驚嘆道:“天下竟真有此怪,百聞不如一見啊。”說罷看向男子的眼神多了幾分猜不透的意味。
權五眉心道倒霉倒霉,急忙開口問道:“可有破解之法?”
“殺了它便好,應是頭一天化形修為尚淺。”他從腰后取下一截短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