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雙雙覺得自己一定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前腳剛把逼婚的禿頭長老揍進丹房,后腳就被整個賀家追殺。她抱著那柄銹跡斑斑的破劍,站在落仙崖邊,身后是家族豢養的打手,個個兇神惡煞。
大長老氣急敗壞的怒吼:“賀雙雙!你若不嫁張長老,我賀家就將你扒皮抽筋,扔進丹爐煉藥!”
賀雙雙低頭看了眼腳下翻涌的云霧,又回頭瞅了瞅那群舉著法寶、滿臉橫肉的打手,突然笑出了聲。
“煉藥?”她把銹劍往背上一甩,劍穗(其實是根磨破的麻繩)在風里蕩成個滑稽的圈,“就憑你們?等我死了,魂魄也得天天蹲你們家門口唱《往生咒》!”
話音落,她并攏雙腳,像片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墜下萬丈懸崖。
失重感像只大手攥緊了她的肺,賀雙雙閉著眼等死,卻“噗通”一聲砸進了一汪溫熱的靈泉里。本該冰寒刺骨的崖底深潭,竟泛著詭異的暖意,像是有人用靈力溫過。
“咳咳咳!”泉水嗆得她肺管子生疼,她掙扎著浮出水面,剛想罵娘,視線卻猛地撞進一雙淬了冰的眸子里——
靈泉中央的玄石上,坐著個男人。
墨色長發濕漉漉地貼在頸間,水珠順著他冷峭的下頜滑落,沒入半敞的衣襟,露出的鎖骨比她偷看過的玄天宗仙尊畫像還要晃眼。他手里握著柄長劍,劍鞘是暗沉的玄黑色,劍柄纏著銀絲,墜著顆鴿血紅的瑪瑙,在崖底昏暗的光線下,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最讓她心驚的是他周身的氣息——明明坐在溫熱的靈泉里,周圍卻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黑色寒氣,像極了話本里“天煞孤星”才有的不祥之兆。
他的眼睛很淡,很冷,像千年寒潭里的冰,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眸子里翻涌的殺意,比這崖底的風還刺骨。
賀雙雙:“……”
她默默看了眼自己濕透的粗布裙,又看了眼對方腕間價值不菲的白玉鐲——這位大佬,怕不是哪個隱世宗門的尊主,在這兒偷偷泡澡?
“滾。”男人開口了,聲音清冽如碎冰,指尖凝起一道冰刃
賀雙雙只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再定睛時,冰刃已經抵在了她的喉嚨上。泛著冷光,寒氣逼得她皮膚發麻,只要對方指尖再用力一分,她就得人頭落地。
“仙、仙長饒命!”賀雙雙瞬間慫了,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小女子不是故意的!我被家族追殺,不得已跳崖,沒想到砸了您的……澡……”
她越說聲音越小,最后幾個字幾乎聽不見。
男人眉頭微蹙,冰刃又往前送了半寸,在她頸間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你看見了什么。”
“什么都沒看見!”賀雙雙立刻搖頭,余光卻瞥見他握劍的左手手腕——那里纏著一圈玄色繃帶,繃帶上隱約透出銀色的符文,像某種壓制靈力的禁制。
賀雙雙腦子飛快轉動:這種禁制她在家族古籍上見過!是頂級仙門用來封印“特殊體質”或“禁術反噬”的“鎖靈縛”,據說只有修為通天的大人物才會用!
一個大膽的念頭瞬間冒出來。
她非但沒后退,反而往前湊了湊,一把抓住男人凝刃的手腕(冰刃離喉嚨更近了,她甚至能感覺到皮膚被劃破的刺痛),壓低聲音,語氣篤定得像親眼見過:
“仙長別裝了,我知道你是誰!”
男人凝著冰刃的手頓了頓,眸色更冷:“哦?”
“你左手纏著‘鎖靈縛’,對不對?”賀雙雙瞪著眼胡說八道,心里在賭——這種頂級禁制,十有八九是用來封印“天煞孤星”“噬靈體”之類的兇煞命格!“而且你這柄劍……劍柄瑪瑙是‘血魂玉’吧?專用來壓制體內戾氣的!”
她故意把“血魂玉”“戾氣”這些修仙界禁忌詞搬出來,一邊說一邊觀察男人的反應——見他臉色驟變,握著冰刃的指尖幾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心里狂喜:賭對了!
“嘖嘖,沒想到啊沒想到……”賀雙雙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故意提高音量,“看仙長這氣度,不是玄天宗那位‘寒玉仙君’,也得是青云閣的首席吧?竟要用‘鎖靈縛’和‘血魂玉’壓制命格,傳出去怕是要驚掉整個修仙界的下巴!”
她這話戳中了要害——修仙界最忌諱“兇煞命格”,一旦暴露,輕則被廢去修為,重則被仙門聯合絞殺。
男人沉默地看著她,冰刃還抵在她的喉嚨上,頸間的血珠順著冰刃滑落,滴進潭水里,暈開一小片紅。
就在賀雙雙以為自己要涼透時,他忽然收了冰刃。
寒氣散去,賀雙雙腿一軟,差點癱在水里。
男人站起身,玄色衣袍不知何時已經穿好,長發束起,背影在崖底昏暗的光線下,竟有種遺世獨立的寂寥。他沒再看她,徑直朝潭邊的山洞走去。
“隨你。”
兩個字輕飄飄的,像雪花落在水里。
賀雙雙愣住了:“???”
她反應過來時,激動得差點嗆水:他、他答應了?!
她手忙腳亂地爬上岸,撿起自己那柄銹劍,踩著濕漉漉的裙擺追上去,對著男人的背影喊:“哎!道侶!等等我!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呢!”
男人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
崖底的風卷起他的衣袂,送來一句被吹散的話:
“謝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