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白色紗簾灑進來時，何倩妮已經醒了。她輕輕挪開劉永旭搭在她腰間的手臂——這個習慣性動作讓她的心跳漏了半拍，同居兩個月，她仍不習慣醒來時身邊有人。不同于孫弈總是霸道地將她箍在懷里，劉永旭的擁抱總是帶著克制的溫柔，仿佛隨時準備尊重她抽身的意愿。

床頭日歷上的紅圈格外醒目：婚禮日。不是五年前那個在孫家別墅舉辦的、被兩家老人當成面子工程的豪華典禮，而是只有至親好友參加的小型儀式。何倩妮撫平睡裙上的褶皺，赤腳走向陽臺。BJ難得的好天氣，天空呈現出清澈的藍，幾朵白云慵懶地漂浮著，像極了她在劉永旭老家看到的天空。

手機震動起來，是母親發來的消息：「我和你爸已經到酒店了，果果很乖，正在試穿小花童的裙子。」附帶一張照片：果果穿著白色蓬蓬裙轉圈，外公在一旁鼓掌。

何倩妮嘴角不自覺上揚。自從決定與劉永旭組建新家庭，她感到一種久違的輕松，就像負重跋涉多年后終于卸下包袱。但有一個心結仍需解開——孫家，尤其是孫母。

“醒了？“劉永旭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穿著睡袍，手里端著兩杯咖啡，“在想什么？“

何倩妮接過咖啡，肉桂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劉永旭記得她的所有習慣。“我需要見孫弈母親一面。“

劉永旭的手頓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平靜：“需要我陪你嗎？“

“不，這是我自己的戰斗。“何倩妮轉身面對他，“在我們結婚前，我必須徹底結束過去。“

劉永旭輕輕點頭，沒有多問。這是她最愛他的一點——給予空間，從不越界。“我幫你約地方。半島酒店茶座？中立場所。“

“好。“何倩妮踮腳吻了吻他的臉頰，“謝謝你的理解。“

兩小時后，何倩妮坐在半島酒店靠窗的位置，面前的紅茶一口未動。她穿著簡單的米色連衣裙，沒有刻意打扮，卻自有一種從容的氣度——這是歷經風雨后的沉淀。

孫母遲到了十五分鐘，一如既往地盛裝出席。香奈兒套裝，珍珠項鏈，頭發一絲不茍地盤起，仿佛不是來談話而是參加晚宴。

“說吧，什么事這么急？“孫母落座后直接開口，連寒暄都省了，“聽說你今天結婚？恭喜釣到新凱子。“

何倩妮的手指輕輕敲擊茶杯，沒有立即回應。她觀察著這個曾經讓她畏懼的女人——眼角的皺紋更深了，粉底也蓋不住暗沉的膚色，昂貴的香水掩不住衰老的氣息。權力與金錢能買到許多東西，卻買不回時間與真心。

“李阿姨，“何倩妮平靜地使用這個疏遠的稱呼，“我約您來，是想在開始新生活前，把話說清楚。“

孫母冷笑一聲，涂著猩紅指甲油的手指敲打桌面：“有什么好說的？你未婚先孕綁住我兒子，現在又用孩子拴住新歡。手段不錯啊。“

“首先，“何倩妮的聲音像冰下的流水，冷而沉靜，“果果是我一個人的決定。五年前我完全有能力獨自撫養她，現在依然可以。其次，劉永旭愛上我時，我還沒有離婚，是他勸我給孫弈機會挽救婚姻。“

孫母嗤之以鼻：“裝什么清高？你——“

“請讓我說完。“何倩妮打斷她，聲音不大卻不容置疑，“您今天可以盡情發泄，但之后，您將永遠失去與果果見面的權利。所以請慎重選擇接下來的每個詞。“

這句話像按下了暫停鍵。孫母的嘴唇微微顫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何倩妮知道擊中了要害——老人再刻薄，終究舍不得血脈。

“您指責我勾引孫弈？“何倩妮繼續道，“是您兒子每天在星巴克等我，只為多聊幾句；是他追到倫敦四處打聽我的下落；是他在婚后仍與雅琳保持關系，最終毀了我們的婚姻。“

孫母的臉色變了：“雅琳的事我不知道...“

“您知道。“何倩妮直視她的眼睛，“您一直知道。對您而言，雅琳的家世背景比我對孫弈的真心重要得多。您教果果排斥劉永旭，用剩飯敷衍她的午餐，參加夕陽紅活動也不愿多陪孫女一會兒...您從未真正接納過我們母女。“

孫母的防御開始崩塌：“我...我只是為孫家考慮...“

“不，您只為自己的控制欲考慮。“何倩妮深吸一口氣，“今天我來，不是為聽您道歉——我知道那不會發生。我是要告訴您：我們的緣分到此為止。“

她從包里取出一個信封：“這是律師函。基于您過去對果果的忽視和精神傷害，我和劉永旭結婚后，將正式申請禁止您與孫弈接近果果。當然，孫弈可以走法律程序爭取探視權，但考慮到他出軌的證據和您虐待兒童的錄音...“

“錄音？“孫母臉色煞白。

“果果的兒童手表有錄音功能。“何倩妮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微笑，“您罵她'沒教養的野種'那些話，都保存得很好。“

孫母像被抽走脊梁般癱在椅子上，精心維持的貴婦形象碎了一地。何倩妮幾乎要同情她了——這個用金錢和地位筑起高墻的女人，最終敗給了科技與一位母親的智慧。

“您讀過《簡愛》嗎？“何倩妮突然問。

孫母茫然地搖頭。

“里面有句話我很喜歡：'你以為我貧窮、低微、不美、渺小，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嗎？你想錯了！我和你有一樣豐富的靈魂，一樣充實的心。'“

何倩妮站起身，陽光透過落地窗為她鍍上一層金邊：“五年了，您始終把我視為攀附孫家的藤蔓。但今天我要告訴您：我何倩妮的靈魂與您平等，甚至比您更高貴——因為我從未出賣自己的良知與愛情。“

孫母的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聲音。何倩妮知道，這是她第一次被當成平等的對手對待，而非可以隨意拿捏的小輩。

“最后，“何倩妮拿起包，“請轉告孫弈：我曾經真心愛過他，現在的不愛也同樣真實。分開不是因為劉永旭的出現，而是因為您無休止的干涉和他自身的軟弱。愛情可以不計較付出，但婚姻需要雙方的守護。他既做不了獨立的大人，也當不了稱職的丈夫和父親。“

她轉身前最后看了一眼這個曾經讓她噩夢連連的女人：“果果會改姓劉，不是出于怨恨，而是因為劉永旭值得這個榮譽。至于您...祝您健康長壽，只是不必再見了。“

走出酒店時，春風拂面，帶著玉蘭花的香氣。何倩妮深吸一口氣，感到某種沉重的東西永遠留在了身后。手機響起，是劉永旭發來的果果視頻——小女孩正興奮地向鏡頭展示她的花童裝扮。

“媽媽什么時候回來？“果果清脆的聲音傳來，“劉叔叔說婚禮前不能見面，但我好想你呀！“

何倩妮的眼眶濕潤了。她攔下一輛出租車，對司機說出酒店地址，然后回復語音：“媽媽也很想你。告訴劉叔叔...不，告訴爸爸，我馬上到。“

婚禮現場設在酒店花園，白色鮮花拱門下只擺放了二十把椅子。何倩妮換上簡約的白色連衣裙，果果堅持要為她戴上野花花環。沒有昂貴珠寶，沒有華麗妝容，卻比五年前那個精心裝扮的新娘更加光彩照人。

當婚禮進行曲響起，何倩妮挽著父親的手臂走向花拱門時，陽光穿透樹葉，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劉永旭站在盡頭，穿著筆挺的深藍色西裝，眼眶泛紅。

“你今天真美。“劉永旭接過她的手，聲音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