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將蘇晚的衣襟浸透,她卻渾然不覺,掌心玉佩的血光在晦暗天幕下愈發灼眼。身后廢墟中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響,兄長消失的方向隱約傳來一聲獸吼——那聲音不似人類,倒像是某種被禁錮千年的兇煞掙脫了枷鎖。
“他體內的詛咒尚未完全蘇醒。”墨影的嗓音裹挾著雨聲傳來,他殘缺的半臉在閃電下更顯可怖,“但每過一刻,殺戮本能便會侵蝕他的神智。若放任不管,他將成為比任何仇敵更危險的刀刃。”
蘇晚握緊劍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云霓忽然按住她的手腕,冰涼的指尖傳遞著一絲鎮定:“玉佩在共鳴...或許你能用血緣之力暫時壓制他的戾氣。”白衣女子眸中流轉著微光,似在推演某種玄妙的術法。
蕭逸早已策馬環視四周,劍鞘映出的寒光如警覺的獸瞳。遠處地平線騰起煙塵,數十騎黑影正朝著鬼谷廢墟逼近,為首者赫然是那遁逃的南疆巫女,她肩頭立著一只通體赤紅的怪鳥,雙目如淬血琉璃。
“沒時間猶豫了。”墨影忽將一物擲向蘇晚——那是一塊碎裂的玉玦,其上紋路與玉佩暗紋竟嚴絲合縫,“此物乃當年祭壇殘骸,合璧后能短暫貫通雙生血脈。若你兄長失控,唯有此法能將他帶回人界。”
蘇晚將玉玦嵌入玉佩缺口,霎時金光迸裂,如蛛網般的符咒紋路爬滿她全身。她縱馬沖向廢墟裂隙,云霓掐訣召出風雪屏障阻截追兵,蕭逸的劍刃則化作銀色風暴,硬生生撕開巫女布下的火網。
地宮殘骸深處,兄長正與一尊青銅巨獸纏斗,其甲胄上的符文已轉為暗紅,瞳孔徹底淪為獸性的豎瞳。蘇晚躍至他身后,將玉佩抵住其背心,玉玦與血脈共鳴的瞬間,一道金鎖虛影自她體內迸出,穿透兄長的脊骨。
“我以蘇家殘魂為誓,鎖你兇魄于人間!”她咬破指尖,以血為契篆刻符咒。兄長嘶吼著掙扎,青銅巨獸卻被金鎖拽入地底,裂隙中涌出無數幽魂殘影——皆是歷代雙生祭品的怨念,在蘇晚的血契下化為鎖鏈,層層纏縛住兄長暴戾的身軀。
待金光消散時,兄長跪倒在地,甲胄碎裂如焦土。他顫抖著抬起手掌,指尖殘留著獸爪的猙獰,卻努力蜷曲成人類的手勢。蘇晚看清他喉間蠕動的音節:“阿...阿姐...殺了我...”
墨影的冷笑自入口傳來:“斬斷詛咒,唯有以雙生血祭天。但你若下不了手,他便會在月圓之夜徹底淪為傀儡,屆時第一個屠戮的,便是你。”
云霓風雪驟停,巫女的火咒已逼近十丈。蘇晚忽將劍刃橫于兄長頸前,卻瞥見他甲胄內層刻著一行舊紋——那是蘇家祠堂密卷中記載的“歸魂咒”,唯有以活祭者之血為引,方能逆轉禁術。
“母親的禁術不是易容,而是換命。”她猛然醒悟,劍尖轉向刺入自己掌心,鮮血濺落兄長的符咒紋路,“以我殘命為引,解你千年枷鎖!”血光炸裂的剎那,兄長的獸瞳漸褪為人類瞳色,甲胄崩散成塵,露出一張與她如鏡映影的面容。
地宮轟然坍塌,四人挾著新生兄長沖出時,巫女的赤鳥已俯沖而至。蕭逸揮劍劈開火羽,云霓卻忽然嘔出一口黑血——南疆咒術竟在她體內埋下了蝕魂之毒。
“回皇城,唯一生機在御藥房!”墨影拽住云霓的馬韁,四人逆流沖進暴雨。身后鬼谷化為深淵,而皇城方向,無數火把正席卷宮墻,權臣府邸的旗幟已被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一桿繡著“玄冥”二字的黑旌,旗下立著一位黑袍老者,其掌心托著一枚與蘇晚玉佩相契的玉璽。
“棋局之眼,終于現形了。”墨影低語時,蘇晚望向兄長,他正用陌生而濕潤的眼睛凝視著她,如同初次看見這個世界的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