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風卷著Q大的梧桐葉掠過圖書館落地窗,尹翔站在新生代表發言席上,白襯衫袖口別著枚銀杏葉形狀的銀扣——那是蕭穎用高三畫室的邊角料給他做的臨別禮物。麥克風里傳來他平穩的聲音,闡述著“科技與人文的共生”,目光卻不由自主飄向屏幕上的時間:此刻,327公里外的育才高中畫室里,蕭穎應該正在臨摹《星月夜》,鉛筆尖在畫布上轉出的弧度,或許和他胸腔里的心跳頻率重合。
后臺的工作人員遞來礦泉水,瓶身上凝著的水珠滴在他手背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高二那個暴雨天。蕭穎抱著濕透的畫具站在教學樓屋檐下,校服裙擺滴著水,卻把素描本緊緊抱在懷里:“里面有你幫我改的安防系統界面草稿。”那天他把傘塞給她,自己淋著雨跑回實驗室,后來在代碼注釋里畫了只撐傘的小狐貍,旁邊標著“防水等級:能接住所有突如其來的雨”。
開學典禮結束后,尹翔的手機震動起來。蕭穎發來一張照片:畫室窗臺上擺著他寄去的銀杏葉書簽,背面刻著極小的代碼——//WaitforyouinQ大。照片角落露出半張速寫,畫的是育才花園的石榴樹,枝椏間藏著個敲代碼的小人,發際線被畫得像WiFi信號。
“書簽收到了,”她的消息緊跟著進來,“但你的代碼寫錯了一個字符,應該是'Wait'不是'Wiat'。”
尹翔笑著回撥電話,聽筒里傳來鉛筆劃過畫紙的沙沙聲。“故意的,”他靠在圖書館的銀杏樹下,聽著風卷落葉的聲響,“這樣你就會記住糾正我的樣子。”
“貧嘴。”蕭穎的聲音帶著笑意,突然壓低音量,“我剛把你的代碼抄在速寫本最后一頁,班主任過來巡班了,不說了。”
忙音響起時,尹翔發現自己握著手機的指尖在發燙。他打開加密文件夾,里面存著三個月前偷偷買的高鐵票——起點是“育才中學”,終點是“Q大”,日期正是蕭穎的生日。那天他謊稱去參加編程講座,其實在畫室樓下的香樟樹下站了整整兩小時,看著她的窗戶亮到凌晨,最后用校園網給她發了封郵件,附件是用代碼畫的生日蛋糕,奶油紋路里藏著Q大的校徽輪廓。
尹翔的收件箱里,從此多了個名為“星月夜與代碼”的文件夾。蕭穎會拍下速寫本上的草稿發給他:有時是晨光中的香樟樹,樹干上刻著“距離Q大還有187天”;有時是畫室墻角的日歷,被紅筆圈住的日期旁畫著只舉著代碼的小狐貍。而他的回信永遠帶著代碼注釋的痕跡:
“你畫的銀杏葉主脈偏左3度,不符合自然生長規律——但我喜歡這種帶著私心的偏差。”
“模擬考加油。附:用斐波那契數列算的你的提分曲線,預計能超過錄取線23分。”
深秋的一個周末,尹翔在實驗室調試安防系統的三維建模,突然收到蕭穎的郵件。附件不是速寫,而是段音頻,里面是鉛筆盒掉落的哐當聲,夾雜著她壓抑的抽泣:“姑姑住院了,我要去兼職賺醫藥費......可能參加不了下個月的設計展了。”
他盯著屏幕上跳動的代碼,突然想起高二籃球賽結束后,她蹲在操場邊啃便利店飯團,說“畫室的晚餐太貴了”。那天他把沒開封的三明治塞給她,自己啃著她剩下的飯團,米粒沾在嘴角時,她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原來學神也吃剩飯啊。”
凌晨三點,尹翔敲響輔導員辦公室的門。他用競賽獎金申請了筆“應急基金”,備注里寫著“資助育才中學美術生蕭穎”,卻在給她的郵件里輕描淡寫:“設計展的報名費我幫你交了,系里有合作項目,優秀作品能推薦到Q大美術館。”
蕭穎的回信隔了兩天才來,附了張她在蛋糕店兼職的照片。白色圍裙上沾著奶油,她舉著剛做好的銀杏葉慕斯,笑得比糖霜還甜:“老板說我可以把作品做成限定款,賣得錢夠交醫藥費啦。對了,給你留了塊沒放朗姆酒的,等我去Q大時帶給你。”
尹翔把照片設成桌面,突然在代碼里加了段新函數:if(蕭穎需要幫助){return無條件支援;}else{return默默守護;}。
第一場雪落下時,蕭穎發來張照片:畫室的暖氣片上烘著她的素描本,旁邊放著他寄去的暖手寶——就是高二被教導主任沒收的那只,后來她偷偷找回來,在里面塞了片曬干的銀杏葉。“暖手寶還能用,”她的消息帶著水汽,“就像某些人的關心,過期了還發熱。”
尹翔踩著積雪跑到超市,買了十片暖寶寶,裹在圍巾里寄給她。包裹里夾著張便簽,畫著個簡易的電路圖:“把暖寶寶貼在速寫本背面,溫度剛好能化開顏料里的冰碴。”
那年冬天,尹翔每周都坐最早一班高鐵回育才。他從不在白天露面,只在晚自習結束后把保溫桶放在畫室門口,里面是江瑋承家酒店后廚做的夜宵:有時是熱湯面,湯里浮著銀杏葉形狀的蛋皮;有時是飯團,餡料里藏著“加油”兩個字。保溫桶蓋上永遠貼著張代碼便簽,用ASCII碼寫著當天的氣溫和鼓勵:
010001110110111101101111011001000010000001101100011101010110001101101011
(翻譯:Goodluck)
有次蕭穎提前結束畫畫,在畫室窗簾后看見個熟悉的身影。尹翔穿著件舊羽絨服,站在雪地里啃著冷面包,呼出的白氣模糊了眼鏡片。他手里捏著本編程書,書頁間夾著張她的速寫——是她某次上課走神畫的,畫里的他趴在桌上睡覺,口水差點流到鍵盤上。
她突然想起高二那個雨夜,他把傘塞給她時,自己校服后背的深色水漬;想起他幫她改代碼到凌晨,卻謊稱“剛好在實驗室趕項目”;想起他總說“程序員不相信巧合”,卻每次都能“碰巧”出現在她需要的地方。
“尹翔。”她推開畫室門,雪片落在他的發梢,“你是不是......”
他猛地回頭,面包渣掉在圍巾上。“路過,”他慌忙把書塞進懷里,“輔導員讓我回來取份材料。”
蕭穎沒戳破,只是把保溫桶遞給他:“里面有熱粥,你......”
“不用不用,”他后退半步,眼鏡片上的霧氣擋住了眼神,“我趕最早的高鐵回去,還要交作業。”
他轉身跑進雪幕時,蕭穎發現他的羽絨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速寫本,正是她丟在畫室的那本。最后一頁被折了個角,上面用鉛筆寫著行小字:“等她考上Q大,就告訴她,其實每次'路過',都是刻意繞的遠路。”
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擬考,蕭穎的成績卡在Q大錄取線邊緣。她把自己關在畫室,對著《星月夜》的復制品發呆,顏料盤里的鈷藍和金黃混在一起,像打翻的星空。
尹翔的視頻電話突然打進來,背景是Q大的圖書館。“你看,”他把鏡頭對準窗外,“這棵銀杏樹的角度,和你畫的育才那棵一模一樣。”他轉動攝像頭,掃過閱覽室的座位,“我已經幫你占好位置了,靠窗的,陽光能照到畫紙的三分之二處。”
蕭穎的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顏料盤里,暈開一小片藍。“我怕考不上......”
“你畫的安防系統界面,”尹翔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被評委當成優秀案例展出了。他們說'有溫度的設計能跨越技術壁壘',就像你這個人,總能把困難變成......”
“變成什么?”
“變成我的靈感。”他的耳尖在鏡頭里發紅,“我查過歷年分數線,你的水平穩超15分。如果......如果來了Q大,我們可以一起做個項目,就叫'銀杏葉的代碼',你負責設計,我負責實現。”
高考當天,尹翔請了三天假。他沒去考場門口,只是在考點對面的咖啡館里守著,面前攤著本《C++高級編程》,卻一頁都沒看進去。當考生們涌出考場時,他看見蕭穎被同學圍著笑,馬尾辮上別著片銀杏葉——是他去年寄去的書簽上的那片。
傍晚,他在她回家的路上等她。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高中時在林蔭道上并肩走的無數個黃昏。“考得怎么樣?”他遞過向日葵蛋糕,花瓣上的糖霜是她最喜歡的明黃色。
“還行,”她咬了口蛋糕,突然笑出聲,“最后一場英語考試前,我看見你在咖啡館窗邊了。”
尹翔的臉紅到耳根。“怕打擾你......”
“傻子。”她拽住他的手腕,把蛋糕往他嘴邊送,“其實我早就知道,那些'路過'和'碰巧',都是你編的借口。”
他看著她沾著奶油的指尖,突然握住:“那等你收到錄取通知書,我們就......”
“就一起做'銀杏葉的代碼'項目。”她搶過話頭,眼里的光比夕陽還亮,“拉鉤。”
她的小指勾住他的,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尹翔突然想起高二那個雨夜,她把暖手寶塞進他書包時說的話:“有些溫暖,要兩個人分享才夠熱。”
一個月后,蕭穎的錄取通知書寄到畫室。她拆開信封時,陽光正透過天窗照在“Q大設計學院”幾個字上。手機震動,尹翔發來張照片:他站在Q大的銀杏樹下,舉著塊白板,上面用代碼寫著:#include<蕭穎.h>intmain(){cout<<“歡迎來到Q大”;return0;}
她笑著回撥電話,聽見他那邊傳來風卷落葉的聲響,像極了無數個被代碼和畫筆填滿的夜晚,那些未曾說出口的牽掛,終于在時光里長成了參天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