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Q大被梧桐葉染成琥珀色,迎新點的紅色橫幅在風里舒展,像系在樹梢的綢帶。尹翔穿著洗得發白的白襯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串銀杏葉手鏈——是蕭穎用高三畫室的銅絲纏的,每片葉子都歪歪扭扭,卻被他戴了整整一個夏天。
“計算機系尹翔?”負責登記的學姐遞來新生名冊,筆尖在“蕭穎”的名字旁停頓,“設計學院的,跟你高中同校?”
尹翔的耳尖突然發燙。“嗯,同桌。”他接過報到單,指尖劃過“女生宿舍3棟”的字樣,忽然想起高二那年幫她搬畫架,她的帆布鞋踩在他的白球鞋上,顏料在鞋幫上蹭出一小片鈷藍,像不小心打翻的星辰。
蕭穎出現在軍訓隊伍里時,尹翔正在主席臺旁調試音響。她穿著寬大的迷彩服,馬尾辮被汗水浸得貼在頸后,站軍姿的姿勢卻筆挺得像株白楊。陽光把她的影子釘在地面上,他突然想起她高三總說“畫室的燈光太暗”,此刻卻把自己曬得鼻尖脫皮。
“報告!”他舉起手,對教官敬了個不標準的禮,“設備需要到樹蔭下檢修。”
移動音響時,他故意把線路往女生隊伍旁繞了半圈。樹蔭落在蕭穎腳邊時,她偷偷抬眼看他,睫毛上的汗珠像碎鉆。“謝謝學長。”她的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卻比任何道謝都清晰。
午休時,尹翔在食堂打了兩份綠豆湯。找到蕭穎時,她正蹲在香樟樹下啃面包,速寫本攤在膝蓋上,上面畫著軍訓場地的輪廓,角落標著“樹蔭覆蓋率70%”。
“設計學院的新生?”他把湯放在她面前,塑料碗底在地上磕出輕響。
她嚇了一跳,面包屑掉在畫紙上。“尹翔學長?”她慌忙合上本子,耳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你怎么在這?”
“幫輔導員送材料。”他在她身邊坐下,看著她小口抿湯,“軍訓強度大,別總吃面包。”
“省錢買顏料。”她的聲音很輕,像怕被風吹走,“設計學院的材料好貴,一支進口水彩要五十塊。”
尹翔突然想起高二競賽,她把獎金全換成了顏料,自己卻啃了一個月的便利店飯團。他摸出錢包里的校園卡:“我卡里還有錢,你......”
“不用!”她把湯碗往他面前推了推,“我帶了獎學金過來,夠花的。”
他看著她倔強的側臉,突然在手機備忘錄里寫:“每周三給蕭穎的畫材賬戶轉200元,備注'設計競賽優秀獎'。”
十月的雨下了整整一周。尹翔在實驗室調試程序到凌晨,手機突然彈出蕭穎的朋友圈:“畫材被淋濕了,速寫本泡成了紙漿......”配著張哭臉表情包,時間顯示00:17。
他抓起傘就往設計學院跑。畫室的燈還亮著,蕭穎正蹲在地上搶救畫紙,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笨蛋。”他把傘靠在門邊,從包里掏出吹風機,“不知道找學長幫忙?”
她猛地回頭,眼睛紅得像兔子。“尹翔學長?你怎么......”
“剛好路過。”他插上電源,熱風拂過濕透的畫紙,“畫的什么?我看看。”
速寫本上是Q大的秋景:圖書館的落地窗映著銀杏,籃球場的網沾著落葉,還有張半成品——是軍訓時的他,站在音響旁調試線路,側臉的輪廓被她畫得格外柔和。
“還沒畫完......”她伸手去搶,卻被他按住手腕。他的指尖碰到她手背上的顏料漬,粗糙的觸感像砂紙。
“這里的陰影要加深。”他拿起她的鉛筆,在他的顴骨處補了兩筆,“你看,這樣更立體。”
吹風機的嗡鳴里,雨點擊打窗戶的聲音變得很遠。蕭穎突然說:“其實我知道,軍訓時的樹蔭是你故意挪的,畫材賬戶的錢也是你轉的。”
尹翔的手頓住了。熱風卷著她的發香撲過來,像含著檸檬的糖。
“我查了轉賬記錄,”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設計學院根本沒有'每周競賽'。”
他放下鉛筆,認真地看著她:“那你愿意......讓我繼續'多管閑事'嗎?”
她沒說話,只是把另一張濕透的畫紙遞給他,上面用鉛筆寫著:“Q大的銀杏,比育才的黃得晚。”
校慶那天,尹翔作為學生會技術部部長,負責晚會的燈光調試。蕭穎的設計作品入選了展映環節,她穿著條淡藍色連衣裙,站在后臺緊張得攥緊裙擺。
“別緊張。”他遞給她瓶溫水,“你的《銀杏安防界面》是全場唯一結合藝術與科技的作品,評委很喜歡。”
她接過水,指尖碰到他的,像觸電般縮回。“你怎么知道?”
“我偷看了評審表。”他笑起來,眼角的弧度比月牙還彎,“他們說'像給冰冷的代碼披上了銀杏葉做的外套'。”
當大屏幕播放蕭穎的設計時,全場響起了掌聲。她設計的解鎖界面是片動態銀杏葉,指紋掃描時,葉脈會順著數據流的路徑舒展,最后開出朵銀色的花。
“這個創意......”主持人驚嘆,“靈感來自哪里?”
蕭穎的目光越過人群,落在技術臺的尹翔身上:“來自高中時的一位同桌,他讓我知道,代碼也可以有溫度。”
晚會結束后,尹翔在畫室找到她。她正對著電腦修改設計圖,屏幕右下角彈出個窗口,是他用校園網發的消息:
c運行
#include<stdio.h>
intmain(){
int喜歡=1;
while(喜歡){
printf(“蕭穎,做我女朋友吧”);
喜歡=1;//無限循環,直到你答應
}return0;
}
她猛地回頭,看見他靠在門框上,手里拿著支新的水彩筆,筆桿上刻著“Y&X”。
“編譯錯誤。”她的聲音帶著顫抖,“缺少break語句,需要我的同意才能跳出循環。”
“那你同意嗎?”他走到她面前,筆尖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我保證,以后你的畫材我包了,你的設計我實現,你的所有雨天,我都撐傘。”
窗外的銀杏葉被風吹得簌簌響,像在應和她的回答。她握住他拿著畫筆的手,在代碼窗口敲下:
c運行
if(蕭穎點頭==1){
喜歡=0;
printf(“我愿意”);
}
燈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暖黃的光暈,尹翔突然想起高一初見,她在育才花園畫石榴花,陽光把她的睫毛影子投在畫板上,像幅會動的水墨畫。原來有些守護,從一開始就寫好了代碼,只等時光編譯成溫柔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