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夢怎么這么奇怪呢？有點真實的感覺……”

“瑤瑤，吃飯了。”

真是豐盛的早餐啊，每次到周末，老母親就會表現出慈愛的樣子。當然，這是在還不知道我的語文成績的前提下。

唐欣瑤內心祈禱著“世界末日”晚一些到來。

擺放好的一碗粥、一個雞蛋、半根油條，“就差香燭了。”唐欣瑤小聲嘟囔著。

“啊？你在嘀嘀咕咕說什么？”

“沒什么。”

“我和你爸要出差半個月，這半個月的生活費都在這張卡上，自己在家的時候少吃零食、冷飲……”

面對老母親這一番關切，多少還是有些感動，但唐欣瑤只聽到了“出差”兩個字，腦海隨著雪糕薯片等美味飄到十萬八千里遠。

“對了，期中考試該出來了吧，這次考得怎么樣？”母親一邊剝著雞蛋殼，一邊用殷切的目光看著唐欣瑤。

“數學考了134分，英語115分，生物94分，物理83分，化學82分，政治50，地理43分，歷史36。”

“嗯，你數學和英語一直都考得不錯，不過這英語要是再提高二十分就更好了，雖然你下學期分科選理科，也不能避重就輕，把文科科目放棄了。”

唐欣瑤一個勁的點頭，根本沒有聽進去一個字。反正我以后是學理科的，文科考得再好有什么用，高考也不會增加分數，只要能穩進二本就行了。唐欣瑤心想。

“你的語文呢？這次怎么不說你的語文分數，考得再差都沒關系，只要盡力了就行，你最差的歷史36分，媽媽都能接受，難不成還能比這個更差？”

終究還是說到這個話題了，唐欣瑤忐忑不安的盯著眼前的雞蛋，一瞬間，想好了所有防備的招數。起身將剝好的雞蛋放置在母親的盤子里，向房間走了十步。

鼓起勇氣開口說：“語文的分數就是你盤子里那顆雞蛋的形狀。”

快速沖向房間，關好門。

房間外，世界安靜了十秒，頓時火山爆發，“皮塔，皮塔”的拖鞋聲消失殆盡。剎那間，房門發出陣陣響聲。

“好啊，唐欣瑤！我天天給你準備雞蛋，沒讓你給我回禮。我當年語文都能考140，你怎么就沒有遺傳我的基因呢？”

母親在客廳焦急地踱步。

“你離高考還有八百天，你知道八百天有多快嗎？眼睛一閉一睜就沒了，就你這學習態度，別說二本，上專科都難。”

“樓上的，吵什么吵，能不能小聲點！”

屋內的氣氛蔓延至整棟樓，引起樓下鄰居的不滿。

母親長吸一口氣，降低音量，不斷地給自己洗腦“青春期，青春期”，強擠出一個笑容，溫和的說：“你先出來，我們好好聊聊。“

打開房門那一刻，母親哭笑不得，室外三十五度的天氣，唐欣瑤翻出冬天的睡衣套上，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媽媽知道，八百天對你來說太漫長，那我們就想想今天、明天、下一周，可以做哪些事，是不是每件事都讓自己沒有留下遺憾呢？我們現在所走的每一步路，會不會讓未來的自己踩穩？媽媽和爸爸出差的半個月，希望你可以好好思考一下。”

不知是唐欣瑤因為這幾句話深深觸動，還是被睡衣捂得太熱？泛紅的臉頰滲透出水珠。

睡過一覺后，昨天的話全然拋諸腦后，樓下一份十元豪華手抓餅，再加上一杯兩元綠豆汁，剛好還剩十分鐘。唐欣瑤騎上自行車，快速奔向學校。

轉彎處，一位老爺爺慢騰騰地挪動著石頭，橫放在馬路中間。

“真沒素質。”唐欣瑤搖了幾下車鈴，催促著老爺爺快一些。

他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埋頭搬石頭。

眼看著快遲到了，唐欣瑤踩動腳踏板徑直騎過去。

“哎喲喂！怎么這里還有坑啊！哎喲，我的屁股。”唐欣瑤忍著屁股的疼痛，扶著自行車從地上站起來，心疼地看著撒了一地的早餐，匆匆忙忙拾起書包趕往學校。

趁著老師在黑板上寫字，準備偷偷摸摸從后門溜進去。誰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后門今天被鎖上，只好“光明正大”的從前門進入。

“完了，第一節是語文老師的課。”唐欣瑤心里咯噔一下，被老師迎面送來一個大禮——罰站一節課。

早餐一口沒吃，站了半節課，肚子就餓得咕咕叫，上次在書包里留了一根火腿腸，可以應急。唐欣瑤把書包從里到外踅摸遍，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硌到手。

“哪里來的破石頭？”看著手上的石頭，刻著青綠色的圖案，像是某個地方的風景。唐欣瑤淡然置之，繼續翻找火腿腸。

“客官，客官，您的索喚到了。”

唐欣瑤倚靠在橋墩旁，朦朦朧朧睜開眼，還沒站穩，險些跌倒進湖里。

“哎喲，客官，您可悠著點，這是我今天送的第一筆索喚，我可不想賺的第一筆收入不太吉利。有啥想不開的事嘛，你看我，房子前幾天被燒了，托人找的差事也被黜退，錢也退不回，妻子帶著孩子歸鄉，我也照樣活得好好的。索性，不如您和我一起去送索喚？”

“索喚？什么是索喚？我這是在哪？我不是在罰站嗎？”

“看來受的打擊不小啊，已經神志不清了，算了算了，這份索喚算我請你的。”閑漢將索喚放在唐欣瑤手中，拔腿就跑。

唐欣瑤環顧四周，人人穿著古式服裝，說的話像是在被文言文似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后方傳來一陣哄鬧聲，唐欣瑤聞聲而動，朝人群內擠了擠，艱難地探出一只腦袋，兩側的人接連叫好。

臺上，青衣男子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瀟灑的用袖子擦干嘴邊水跡，拿起桌上一顆杏子，繞著木桌來回轉三圈，靈機一動：“出林杏子落金盤，齒軟怕嘗酸。可惜半殘青紫，猶有小唇丹。南陌上，落花閑。雨斑斑。不言不語，一段傷春，都在眉間。”

男子將酒碗推至對方面前，謙卑示意。

“簡單。”對方沒有猶豫，一秒作答：“遲遲春日弄輕柔，花徑暗香流。清明過了，不堪回首，云鎖朱樓。午窗睡起鶯聲巧，何處喚春愁？綠楊影里，海棠枝畔，紅杏梢頭。”

“這是哪個電視臺在舉辦活動，想不到我今天這么幸運，能親眼見到，趕緊蹭個鏡頭。到時候讓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看見，我也是個小明星了。”唐欣瑤忍不住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也不知道攝像機都隱藏在哪里的，看電視上的那群人都特別注重形象，唐欣瑤學得有模有樣，故作姿態，僵持著臉龐詢問身旁的人：“嘿嘿，大哥大姐們，你們是哪個電視臺的呀？透露透露，我到時候回去方便查找。”

他們詫然地望著唐欣瑤，不予理睬。

“果然成年人都很有個性，尤其是電視臺的成年人。”

唐欣瑤沒有興趣再繼續觀看，倒是很期待電視臺的盒飯有什么不一樣的。臺上的對弈到達高潮，臺下的人蜂擁而至，唐欣瑤隨著人潮被推至臺前。

銅鑼聲一響，司禮指向唐欣瑤，宣布：“下一位攻擂者，是這位姑娘。”

什么！唐欣瑤罔知所措，手里的索喚還未嘗到味道便掉在地上，只見東坡肉的香氣撲鼻而來……

“欣瑤，欣瑤。”見唐欣瑤醒了，老師松了一口氣。

“你可嚇死老師了，以后老師不讓你罰站，陳醫生，她沒什么大問題吧？”

“沒事兒，就是有點低血糖，加上天氣炎熱，口服一瓶葡萄糖就好了。孩子，早上肯定沒吃飯吧！現在的女孩子，愛美，想保持身材，但不能不吃早飯。”

還未從剛才的夢緩過來，唐欣瑤試圖在身邊找到一個熟悉的物品，讓自己心安。恍然想起書包里的那顆奇怪的石頭，自從拿到石頭開始，便發生了這些奇怪的事情。

“老師，我的書包呢？”

“你的書包放在教室里的。”唐欣瑤聽到后，直接跑回教室，老師的叮嚀聲還未說完：“你不用擔心今天的課，先回去……”

離原地點三米遠的距離，唐欣瑤跳下自行車，將車甩在一邊，四處尋找今天早上看見的那個坑。不停地向周圍的人確認是否看見過有個老爺爺在搬石頭，連流浪狗也不放過。

然而，擺在眼前的是平坦的路面，周圍的老居民，無一人認識這位老爺爺，更別提那幾塊石頭。

夜寐，唐欣瑤輾轉反側，看著床頭柜上的那顆石頭，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明天找個深山老林把它埋了，最好是挖到地底下一萬米深，和恐龍化石一起生根發芽。

夜漸深，耳邊響起窗下街道上偶爾駛過的車輪滾動聲，如同浪花輕拍海岸，又漸漸退去。唐欣瑤凝視著石頭，視野里卻只余下一片混沌的暗影，仿佛隔著一層渾濁的磨砂玻璃，又像透過一架焦距始終對不準的望遠鏡。

第二天清晨，唐欣瑤照往常般早起，惺忪睡眼趿拉著鞋子坐在鏡子前，隨手拿起梳子：“今天的頭發挺絲滑的。”

正準備給自己別發卡，才看清鏡子前的模樣。

“啊！又做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