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墨,風卷林海,烏鴉驚飛。
金卉羽靠著樹干沉沉入睡,夢境混亂,時而是弘聗倒在血泊中的臉,時而是月無擇溫柔遞來的包子,又忽地換成那面無表情的黑衣女子,一雙妖冽的眼盯著她。
她驚醒,發現火堆已熄。余灰里,月無擇正倚著樹閉目養神,衣衫因露水微濕,卻依舊神色從容。
金卉羽握緊手心,指尖微冷。
就在此時,林深處響起窸窣的腳步聲。
月無擇睜眼,下一瞬拔刀出鞘。火光未起,一道身影已踏破林影,落在篝火前。
“是我。”巴達的聲音如遠山低雷。
“你來了。”月無擇松了手,但未收刀。
巴達隨手一揮,一道火光躍然升起,照亮他的狼眼與滿身傷痕。
“我仔細想了你說的話,也試圖感知她體內的波動……她的確不是完全的魔。”
金卉羽張口欲言,卻被巴達抬手制止。
“我不信你,金卉羽。”他說得冷靜,“但我必須告訴你一些事……關于魅舞影、關于你……還有我們狼人族。”
金卉羽直起身,認真地看向他。
巴達沉聲道:“你知道魅舞影是誰嗎?”
金卉羽搖頭。
“她曾是魔界真正的主宰,三千年前被天界與蜀山聯手封印,但那一戰,她也布下了血契殘印——那是一種不死的契約,她的魂魄,寄宿進三道分身之中,等待時機復蘇。”
他頓了頓,“而你,就是那三分之一殘印的載體。”
金卉羽臉色發白,后背漸漸冒出冷汗。
月無擇輕聲:“我查過你的氣息,那不是普通的魔氣……其中有仙靈之氣、也有妖骨之紋,你是三界力量的融合體。”
巴達望向她,語氣森然:“我們狼人族一直守護著北境封印,守的不是妖族的遺跡,而是魅舞影最初的【魂石】。一個月前,那塊魂石碎了,隨后你開始被月無擇帶入魔谷,魅舞影開始透過你傳音,許諾重生。”
金卉羽忍不住顫抖,“那我……真的是她的一部分?”
巴達冷笑一聲,“你是‘她的愿望’。只要你情緒崩潰、恨意沖天、靈力覺醒,魅舞影就能以你為殼,復生于世。”
她怔怔望著自己手掌,掌心細白纖弱,可藏著的,卻仿佛是整個世界的災厄。
“那弘聗的死……”她聲音發顫。
月無擇低聲道:“可能是計劃的一部分,也可能……只是他們逼你覺醒的誘因。”
金卉羽忽然轉頭盯著月無擇,“你也是一環,對嗎?”
他喉嚨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巴達淡淡道:“他是魅舞影安排的‘行者’,他的任務,就是引你墮魔。”
空氣寂靜如死,連風都不再拂動。
金卉羽緩緩站起,眼圈發紅,唇齒間擠出一句話:“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我?”
月無擇終于抬頭,他的眼中浮出痛苦之色,卻也坦然。
“是。”他說。
巴達看了他一眼,冷道:“不過,他也違背了契約。”
金卉羽轉向巴達,“什么意思?”
“他原本只需誘你覺醒,卻擅自更改計劃。為了保護你,他違令放走你魂中那縷初覺的魔息,還在五日前——毀了魔主命他完成的【六魂陣】。”
金卉羽猛然看向月無擇,“你毀了陣?”
他點點頭。
“那你……為什么救我?”
沉默。
月無擇的聲音忽地輕了下來,“因為你……曾給我肉包子。”
金卉羽怔住。
月無擇喃喃道:“你不記得了。那年雪山,我餓得快死,你分了我一半肉包子,還指了回家的路。你笑著說:‘別迷路了哦。’”
“那是我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有人對我好。”
“所以當你出現在我生命里時,我不想再只是個行者。”
他說到這兒,嗓音微啞,低下頭。
金卉羽眼角發熱,一時不知道該恨還是該原諒。
巴達冷哼一聲,“多情誤事。我族差點因此滅門。”
“我會還你。”月無擇緩緩抬頭,聲音低卻堅定,“我會親手……替你找回剩下的族人。”
“那你最好快些。”巴達目光如刃,“魅舞影已經開始融合她最后一縷魂體,只要金卉羽再受刺激……她便徹底歸來。”
夜色又一次沉下,三人不再多言。
天未亮時,巴達悄然離去。
金卉羽望著漆黑的林間,問月無擇:“你毀了六魂陣,那……你還愿意保護我嗎?”
月無擇看著她,緩緩說:“從那日你給我包子起,我便在還你。”
她別過臉,小聲道:“那我欠你很多個包子了。”
風又起,吹動火光。
兩人依舊不知,下一場風暴——正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