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北境的風格外凜冽。狂風自山巔席卷而下,卷起白雪,宛如千軍萬馬奔騰。金卉羽蜷縮在寒林一角,面色蒼白,額頭沁出細汗。
她夢到了黑夜。
一片漆黑無邊的空境中,火焰在遠處燃燒,萬靈哀鳴,天地塌陷。在夢的最深處,一個女子靜靜坐在魔焰中央,身披殘破墨衣,眉目空靈又妖邪。
她開口,聲音如霧:“我的孩子,別再抗拒……你本就是我以命祭煉的魔胎,擁有仙魔妖三魂……你注定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不是魔……”金卉羽顫聲呢喃,神情痛苦。
“你不是人。”那聲音緩緩糾正,語氣卻溫柔得像一位真正的母親,“你是我獻祭妖骨、吞并仙骨,裂魂三分煉出的唯一靈胎。拂煙琉,你忘了嗎?你原是天之罪裔,生來該掌這片寰宇。”
“不……我叫金卉羽……我不是你口中的什么拂煙琉!”她捂住耳朵,聲嘶力竭,“我有長河師父,我有……弘聗……”
那雙幽紅眼睛在霧中睜開,女子輕聲笑著:“那個護你性命的小子?你早該明白,留在‘正道’終是自取滅亡。”
黑霧翻涌間,弘聗的身影自空中墜落,鮮血染紅劍身,一遍又一遍地重復那最后一幕。
“夠了!別再給我看了!”金卉羽痛哭著跪倒在幻境之中,靈魂幾乎崩裂。
就在這一刻——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清脆鈴音,宛如泉水流過心湖。黑霧剎那停頓,魅舞影的身影微不可見地一僵,仿佛感受到某種不容侵犯的力量侵入夢境。
“誰——?”
“卉羽!”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夢外傳來,是急切的低吼。
光芒穿透夜夢,撕裂黑霧。一只手緊緊拉住她的腕,帶她沖破了魔焰幻象。
她驚醒,倏地坐起,渾身冷汗,喘息不止。
面前,是一臉凝重的月無擇。
他拄著魂鈴,額頭有細細冷汗:“你若再晚一刻醒來,魂魄就被她拉進去了。”
“她是誰……那個女子是誰……她說我是……”金卉羽話未說完,淚如雨下。
月無擇沉默片刻,終是低聲道:“是魔主。她本名魅舞影,千年前被天界和蜀山合力封印。她殘魂未滅,一直在尋找替身載體。”
“你騙了我……”金卉羽咬緊嘴唇,淚眼怒視他,“你明知道……她要找的人是我。”
月無擇眼神動了動,嗓音微啞:“我只是……不敢說。我怕你承受不住……也怕,我自己承受不了。”
金卉羽失聲問:“你究竟在隱瞞什么?什么七十三號?什么監察人?”
月無擇抬眸,瞳孔如夜,微光映著一抹自嘲:“你真想知道?”
“我必須知道。”
月無擇深吸一口氣:“七十三號,是靈淵監察令中被標注為‘最不穩定個體’的存在,而你,就是那一個。監察人,是像我這樣的‘清除者’,專為清理不屬于三界、超出平衡的存在。”
“所以你一開始……是奉命接近我?”她聲音顫抖。
“是。”他垂眸,指節泛白,“可我違命了。”
沉默如山雪壓頂,兩人之間氣氛凝固。金卉羽緩緩將手中的護身玉從懷中取出,那是他曾送她的信物。
“這是你給我的,說只要戴著,你會保護我。”
“我現在也還在——”
她猛地將玉佩丟在地上,狠狠摔碎。
“我不信你了,月無擇。”
他的呼吸一窒。
“你讓我恨了蜀山,又要我被魔主奪魂。你早該告訴我,我不是普通人!你不說,是怕我不愿聽你安排?還是怕我……不肯跟你走你那條路?”
“我……”他伸出手,卻終是沒再碰她。
她轉身,背影冷得如雪嶺冰骨:“你不該救我。你也別再靠近我了。”
月無擇看著那玉佩碎落的模樣,沉默良久。
“我不配……哈……我不配……”他低笑出聲,神情由痛轉狂。
夜風驟烈,他背后的紋印隱隱泛紅,魔息翻涌。
那一刻,靈淵深處似有所動。一個全新的魔,正在悄然醒來……
與此同時,蜀山之中,柳暗花明與柳綠花紅在暗夜中睜開了眼。他們的瞳孔泛著詭異的紫紅,身上纏繞著絲絲黑氣。
“金卉羽……”柳綠花紅輕輕咀嚼著她的名字,冷笑一聲,“我們會回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