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曛,夢衡山腳霧氣未散,鳥鳴在林間層層回蕩,幽靜得幾乎能聽到樹葉滴落露水的聲音。
而就在這片靜謐之中,一陣急促馬蹄聲自遠而近,驚起無數林中飛鳥。
一襲藏青色道袍的青年騎乘墨馬停在山前,眉眼冷峻,劍眉入鬢,腰間佩著斷刃之劍,鞘破刃缺,恰如他眼中的沉沉壓抑與沉默鋒銳。
他翻身下馬,抬眼望著山上的霧,低聲喃喃:“夢衡山……你,真的藏在這里嗎?”
他,便是段瑨合——
曾是靈霄山的大師兄,因接一密令而離山,如今以「外使身份」暗中調查魔血動蕩之因。也是那個早被指定“若金卉羽動搖三界,須親手除之”的執令之人。
他并未帶人,而是獨自一人踏入這片禁地。
—
金卉羽此刻正于山后苦練「靈脈歸一訣」,那是無眠先生為她量身所設的靈力自控之法,若能練成,即便三重之力同時覺醒也可穩如盤石。
汗水濕透她的衣衫,唇色泛白,指尖微顫,卻依舊一遍一遍重復著招式。
“你累了,停一下。”月無擇從石后走來,語氣柔和,卻又隱隱帶著不容抗拒。
“不能停。”金卉羽額前碎發被汗水粘濕,眼神倔強而清亮,“你說過,我若不強大,便會連你也救不了。”
月無擇一怔,眸中悄然泛起一絲晦暗。
“你又何必救我。”
“因為我也想做一個值得你……依靠的人。”
這句話剛落,遠處傳來一聲諷笑。
“原來,魔谷的主事人與墮魔之女,還能互訴衷腸。”
兩人猛地轉頭。
山林之間,一身道袍之人負手走出,臉容清冷,眼神中卻藏著一抹無法掩飾的鋒芒。
“段瑨合?”月無擇瞇起眼,低聲,“靈霄山的那條忠犬,怎么跑到夢衡來了?”
“我奉命調查魔血之動。”段瑨合言簡意賅,目光如刃,直指金卉羽,“我來,是因為天鏡顯影,金卉羽已失控動魔氣。”
金卉羽聽他語氣冰冷,神色微變。
“你也和蜀山一樣,覺得我是魔,就該殺死?”
段瑨合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步上前,眼中復雜之色一閃而過。
“若你當真墮魔,我自然會親手斬你。但……”
他頓住,目光落在金卉羽顫抖的手上,語氣變得低沉,“若你還愿意保有一絲清明,愿意為世人為己而控心御魔,那我……便護你。”
金卉羽愣住。
她從未想過,有人會用這種方式表達「懷疑」與「保護」的矛盾。
月無擇的臉色卻沉了。
“你護她?你以為你是誰?”
段瑨合轉頭看他一眼,冷笑一聲:“我是誰不重要。我只知道,若有一日她失控,你是否敢舉劍斬她?”
這句話擊中了月無擇內心最軟的那一處。
金卉羽望著他們,聲音輕顫卻堅定:“你們兩個,都別爭了。”
“我不是誰的責任,我也不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金卉羽。”
“我,是我自己。”
她轉過身,不再理會他們,繼續走回練功臺。
風掠過山林,吹動她單薄衣袂,卻也帶起了一絲隱約的傲氣。
段瑨合望著她背影,目光中多了一絲動容。
月無擇則緊緊握著掌心的銅錢,仿佛下一刻便要施術將面前人趕出夢衡山。
—
夜晚。
段瑨合未走,而是借住于山側破亭,獨自一人守著爐火。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泛黃紙符,上面是葉掌門親筆書:“若她墮魔,段瑨合,你便是那柄斷刃——斬她。”
他默默注視許久,低聲一笑。
“師父,您可知,她的眼睛不像魔,更像……那個從前的我。”
“那個年少時,也曾試圖為人所救的人。”
他緩緩闔目,卻不知遠處,月無擇立于林影之中,眼中殺意未散。
他冷冷地想:
“她,只能由我來守。”
“誰都別想——插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