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凌霄殿外,金鐘大鳴。
一陣天威自九霄而落,將天宮內外震得云氣翻涌。中央玉臺之上,鎮守三界平衡的【靈鏡】泛起如血水般的漣漪,一縷縷魔氣盤旋鏡面,最終幻化成模糊的影像——
冰冷女子立于火焰之中,眼神空洞,背后兩翼展開,一黑一白,一仙一魔。
極拂塵眼睜睜看著鏡中那道剪影,手指微顫。他緩緩起身,語氣卻不容置疑:“召御靈司、四天將前來聽令。”
侍從驚愕:“上君,鏡中之像……”
“是我女兒。”極拂塵聲音如鐵,擲地有聲。
霎時,殿內一片死寂。
他口中的“女兒”——那是個從未在天界登記存在的秘密。
千年前,古藤璃誕下龍鳳胎,那夜血云蓋月,天象震驚道祖。可等御醫進殿時,女嬰已不見蹤影,而男嬰則在天雷中昏迷。彼時銀河逃離,誰都未想他帶走的竟是龍種與天裔的魂魄——
“立即派風辰、靖遙二將下界。”極拂塵眸光如電,“追查魔氣波動之源,若有三界亂源,格殺勿論!”
金卉羽猛然從夢中驚醒,額前細汗滲出,呼吸急促。
她眼中浮現的,依舊是那不真實的夢境——
一個高坐在血蓮之上的女子,唇角帶笑,卻仿佛自地獄伸出的手,輕輕一指:“醒來吧,孩子。你本不屬于這清凈山門。”
她驚恐地望著自己的雙手,那指尖,隱隱透出暗紅光芒。
“我怎么了……”她低語,聲音微顫。
帳外,段瑨合立于枝影間,悄然望著營帳中她瘦弱的背影。他眉心緊鎖,眼底卻隱有柔意。
自那日“夢如浴”一別后,金卉羽的狀態越來越不穩。時而平靜如常,時而忽而暴怒;有幾次甚至在昏睡中釋放出莫名的妖氣。
“她的血脈……在蘇醒。”段瑨合喃喃低語。
“你到底是誰……”他在心中問著,也在問自己。
那一日,他本是奉命接近金卉羽,調查魔血是否仍留于世。可數日同行,卻叫他動了情——
她不是魔,她是被命運拋棄的孩子。她的倔強,她的脆弱,她望向風雪時的沉默……這一切像極了他自己當年。
“段瑨合?”金卉羽從帳中走出,眉頭微皺,“你一直在這里?”
“我只是擔心你。”段瑨合語氣溫和。
“你不是說了,你只是偶遇,隨行罷了。”她冷冷轉身,“不必假惺惺。”
段瑨合嘆息:“就算你不信我,我也會護著你。”
“我不需要。”
她倔強的身影消失在樹林深處,留下段瑨合一人凝望風中的燭影。
另一邊。
月無擇渾身是血地跌入破廟。
妖鋒衛的追兵緊隨而至,他手腕一翻,三枚陣符擲出,頓時火墻升起,將廟門封死。他喘著氣,臉色蒼白,傷口汩汩流著血。
“嘖……這些妖界的瘋子……”
月無擇從懷中掏出一瓶藥粉,灑在傷口上,咬牙止血。忽然,一道殘影自屋梁落下,緊接著是冷冷的女聲:“堂堂魔市之主,竟藏身破廟,狼狽成此?”
“是你?”月無擇猛地抬頭。
現身之人,正是妖鋒衛副首——青葉妖姬,亦是軒織親信。
“軒織已知你與魔主魅舞影有關,她要你交出‘轉生陣圖’,否則,妖界將徹底與你魔道斷交。”
“斷就斷。”月無擇咬牙,“你們這些妖也配與我談條件?”
青葉眉目一寒,抽出長鞭直卷而來。廟宇轟然坍塌,火光之中,月無擇雙目猩紅,強撐魔力擊退來襲者。
他已無路可退。
他只是想護住一個人,卻不知怎的,招惹了三界。
那一夜。
靈鏡震碎三道神紋。
天界、妖界、人界皆同時察覺了某種不可言說的力量在復蘇。
段瑨合仰望星辰之時,忽聽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金卉羽抱著劍站在他身后,微風吹起她的發絲:“如果我真的是個魔,你還會站在我這邊嗎?”
他沒有回答。
只是輕輕走上前,把外袍披在她肩上。
——“你不是魔。你是我在這三界中,唯一想護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