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如墨,風(fēng)從群山之間穿過,林葉嗚咽,仿佛也知曉了這夜將掀起的波瀾。
金卉羽坐在篝火前,神情怔怔。火光映著她的臉,一如那夜,弘聗死在她面前的場景反復(fù)浮現(xiàn)。她的眼底有淚,卻倔強(qiáng)地不讓它掉落。
段瑨合在她身旁不遠(yuǎn),拿著木枝翻弄火堆。他一直看著她,卻始終沒有開口。她冷冷開口:“你也覺得我是魔,是禍害吧。”
“我不知道你是誰。”段瑨合低聲答,“但我知道,你是那個在蜀山日夜練劍的金卉羽,是那個見不得別人受委屈的……師叔。”
金卉羽苦笑了一下:“可惜,我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火焰“啪”地炸開一朵火星,就如她心底的荒蕪。
這一夜,她輾轉(zhuǎn)反側(cè),終于夢中響起了那道熟悉卻又陌生的女聲。
“我的女兒……你終于開始醒了。”
她看見霧中有一抹紅影,那女子紅發(fā)飛舞,眉目驚艷,血色衣袍如火焰燃燒。女子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的發(fā):“屠瑤見?不——你是拂煙琉,我的骨血。”
金卉羽后退,心中一顫:“你是誰?”
“我是你母親。魅舞影,是魔,也是你命運(yùn)真正的來處。”
她夢中驚醒,大汗淋漓,身旁卻不見段瑨合。只剩火光搖曳,仿佛整片林地都變得不再熟悉。
林外數(shù)百里,北境邊緣。
月無擇倒在雪地,手臂已經(jīng)血染,肩頭一道深深的爪痕。他死死捏著腰間的銅錢陣符,咬牙道:“你們這些妖鋒衛(wèi)……誰派你們來的?”
對方?jīng)]有回應(yīng),只是冷漠地再次揮劍。他咬著牙,用盡最后的靈力打開一道薄薄的傳送陣,跌入樹林之間。昏迷前,他看到了母親的臉——
那時他三歲,餓得昏倒在溪邊,眼前是姑娘俯身的樣子。
“你沒事吧,小朋友?”
“娘親不要我了……嗚嗚……”
那姑娘輕輕摸著他的發(fā):“那你跟我走,好不好?你姓月,我也姓月……你叫月無擇。從今以后,我就是你娘親。”
夢中母親一笑,猶如雪中暖陽。他心頭震動:“娘……我還沒能兌現(xiàn)帶你看盡天下美景的承諾。”
他掙扎著撐起身,一步步向回走:“金卉羽……你還在魔谷……等等我。”
天界,拂塵殿。
極拂塵負(fù)手而立,靈鏡投射下界流光:“靈血之光再現(xiàn)凡世……她,還活著。”
他冷冷道:“風(fēng)辰、靖遙。即刻下凡。”
風(fēng)辰神色肅然,靖遙則是俊朗少年模樣,眼神卻異于常人,帶著一抹莫名的溫柔:“若她真的無辜呢?”
“無辜?”極拂塵輕哼一聲:“她若是靈血之身,必為三界劫火源泉。此身不滅,終將引來萬界傾覆。”
“是。”兩人領(lǐng)命。
翌日清晨,金卉羽收拾干糧準(zhǔn)備上路,卻在林外遇見一位少年坐在溪邊,雙腳泡水,神情悠然。
“迷路了嗎?”她下意識地問,像極了當(dāng)年她自己問月無擇的樣子。
少年抬頭,對她一笑:“我叫靖遙,剛從山那頭過來,不小心走岔了。”
金卉羽頓了頓:“你一個人?”
“嗯。”靖遙眼中清澈,卻又仿佛藏著濃霧。
段瑨合從林后現(xiàn)身,見到靖遙,眉頭微微皺起。
“他是誰?”
“路人。”金卉羽淡淡說,卻目光在靖遙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夜里,靖遙遠(yuǎn)遠(yuǎn)站在山石上,風(fēng)吹動他袍角。他拿出一塊光鏡,對著鏡面低聲道:
“目標(biāo)現(xiàn)身,靈血反應(yīng)屬實(shí)。等待執(zhí)行斬令。”
當(dāng)夜再次入夢,金卉羽夢見一座巨大的火山,自己被綁在山巔,萬劍穿心。
耳邊,是月無夢的嘆息聲——
“你真的……做好選擇了嗎?”
她猛然驚醒,朝夜空低語:
“我想活著,但……不是為了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