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的雪一連下了三日，待天晴時，蕭徹派去京城的信使帶回了消息——太子以“證據不足”為由，將戶部侍郎的案子壓了下來，只革去了他的侍郎之職，調任云州刺史。
“太子這是在保全自己的羽翼。”蕭徹將密信揉成一團，扔進炭盆，火星濺起，映得他眼底寒光凜冽，“戶部侍郎到了云州，只會與血蓮教勾結得更緊密。”
沈微瀾正坐在窗邊擦拭一把短劍，劍身泛著冷光，是蕭徹昨日送她的防身之物。她聞言抬眸：“京城那邊，是不是還有血蓮教的人？”
“不止血蓮教。”蕭徹走到地圖前，指尖重重落在京城的位置，“母妃留下的手記里提到，血蓮教的圣女，就藏在太子府中。”
圣女——沈微瀾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李氏的供詞里曾提過，血蓮教的圣女擁有“預見未來”的能力，深受教徒崇拜。若此人真在太子府，那太子與血蓮教的關系，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復雜。
“我們必須去京城。”沈微瀾站起身，劍穗在她腕間輕輕晃動，“只有找到圣女，才能徹底扳倒太子和血蓮教。”
蕭徹點頭：“我已安排好，三日后出發。只是京城不比涼州，太子的勢力盤根錯節，你……”
“我扮成你的侍女。”沈微瀾打斷他，語氣堅定，“這樣既能留在你身邊，也不易引起懷疑。”
三日后清晨，一支低調的商隊駛出涼州軍營。沈微瀾換上一身灰布衣裙，梳著雙丫髻，跟在蕭徹身邊，儼然一副乖巧侍女的模樣。
車隊行至半路，忽然遇到一群流民攔路。為首的老者跪在地上，抱著蕭徹的馬腿哭求：“大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云州遭了蝗災，我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沈微瀾看著流民們枯瘦的面容和破爛的衣衫，心中一動——云州是戶部侍郎的新屬地，哪來的蝗災？
她悄悄對蕭徹使了個眼色，低聲道：“這些人不對勁，手上沒有老繭，不像是種地的農民。”
蕭徹不動聲色，示意親兵分發干糧。就在流民們哄搶干糧時，沈微瀾忽然看到一個少年的衣領下露出半截黑色令牌，上面刻著一朵血色蓮花——血蓮教的教徒！
“小心！”她話音剛落，那些流民突然從懷里掏出匕首，朝著蕭徹撲來！
“保護殿下！”親兵們立刻拔刀迎上，刀劍碰撞聲瞬間響徹荒野。沈微瀾握緊短劍，趁亂刺向身后偷襲的教徒，動作雖生澀，卻精準狠厲。
這場混戰持續了半個時辰，最后只剩下那個帶頭的老者被擒。蕭徹一腳踩在他的背上，聲音冰冷：“誰派你們來的？”
老者啐了一口血沫，獰笑道：“圣女說了，三皇子和啟國余孽，都活不過這個冬天！”
“圣女在哪？”沈微瀾厲聲追問。
老者忽然狂笑起來，嘴角溢出黑血：“你們永遠也找不到……”話音未落，便氣絕身亡。
沈微瀾看著他嘴角的黑血，皺眉道：“嘴里藏了毒。”
蕭徹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們知道你的身份了。”
這意味著，他們的行蹤早已暴露，接下來的路，只會更加危險。
入夜后，車隊在一處破敗的驛站休整。沈微瀾坐在燭火旁，翻看著萬象盒新浮現的內容——那是一張京城地圖，上面用朱砂標出了太子府的位置，旁邊還有一行小字：“圣女殿后，有鳳血則開。”
鳳血——沈微瀾的指尖撫過腕間的胎記。難道要她的血，才能找到圣女？
“在想什么？”蕭徹端著一碗熱湯走進來，放在她面前，“明日過了這道山，就進入京城地界了。到了京城，凡事小心，不要輕易暴露身份。”
沈微瀾接過湯碗，暖意從指尖蔓延到心底：“你呢？太子會不會對你下手？”
“他不敢明著來。”蕭徹坐在她對面，火光在他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父皇雖偏愛太子，卻也忌憚他與血蓮教勾結。只要我們找到圣女，就能讓他萬劫不復。”
他頓了頓，忽然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巧的木盒：“這個給你。”
沈微瀾打開木盒，里面是一枚小巧的銀鎖，上面刻著一朵精致的梅花。她抬頭看向蕭徹，眼中帶著疑惑。
“這是母妃留給我的，說要送給未來的……”蕭徹的聲音頓住，耳根微微泛紅，“總之，戴著它，能保平安。”
沈微瀾的心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將銀鎖戴在頸間，冰涼的金屬貼著肌膚，卻讓她感到一陣安心。
車隊進入京城地界時，已是半月后。京城果然氣派，高大的城墻綿延不絕，街道上車水馬龍，叫賣聲此起彼伏，與涼州的肅殺截然不同。
蕭徹的府邸位于城東，不算奢華，卻透著一股低調的威嚴。剛進府門，管家就匆匆迎上來：“殿下，宮里來人了，說陛下召您明日進宮。”
“知道了。”蕭徹點頭，對沈微瀾道，“你先回房休息，我去處理些事。”
沈微瀾的房間在西跨院，窗外種著幾株玉蘭，與蕭徹送她的玉簪上的花紋一模一樣。她剛坐下，就見一個小丫鬟端著茶水進來，怯生生地低著頭。
“姑娘是從涼州來的？”小丫鬟放下茶杯，聲音細弱蚊蠅。
沈微瀾不動聲色：“是。”
“奴婢叫春桃，以后就是姑娘的貼身丫鬟了。”春桃說著，忽然抬起頭，飛快地對她眨了眨眼，指尖在茶杯沿上輕輕敲了三下。
三短——這是啟國舊部的暗號！沈微瀾心中一震，面上卻依舊平靜：“多謝你了。”
春桃退下后，沈微瀾立刻檢查茶杯，發現杯底貼著一張極小的字條：“圣女在東宮梅林，月圓之夜會現身。”
原來瘦猴的情報網，已經延伸到了京城。沈微瀾將字條燒毀，心中涌起一絲希望——只要找到圣女，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第二日，蕭徹進宮后，沈微瀾換上一身素雅的衣裙，帶著春桃前往東宮附近的茶館。東宮的梅林就在茶館對面，透過窗戶，能看到里面紅梅盛放，美不勝收。
“聽說太子最近在梅林里建了座‘聽雨軒’，專供那位神秘的客人居住。”鄰桌的茶客壓低聲音議論，“聽說那位客人美若天仙，太子對她言聽計從。”
“何止啊，我還聽說，那位客人能呼風喚雨呢！”
沈微瀾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這說的，不正是血蓮教的圣女嗎？
就在這時，東宮的大門忽然打開，一群侍衛簇擁著一頂轎子走了出來，朝著梅林的方向而去。轎子周圍的侍衛個個面色凝重，腰間都掛著血蓮教的令牌。
“是圣女的轎子！”春桃低聲道，“每月十五，她都會去梅林深處的祭壇祈福。”
今日正是十五。沈微瀾放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我們去梅林。”
兩人繞到東宮后墻，那里有一處狗洞，是春桃早就打探好的。沈微瀾鉆進狗洞時，裙擺被勾破了一角，她卻顧不上這些，跟著春桃穿過一片竹林，很快就看到了那片盛放的梅林。
梅林深處，果然有一座精致的軒榭，匾額上寫著“聽雨軒”三個字。軒外站著十幾個黑衣教徒，個個氣息沉穩，顯然都是高手。
“祭壇在軒后的山洞里。”春桃指著軒榭后的一處隱蔽山壁，“我們得等天黑才能進去。”
夜幕降臨，月光透過梅枝灑在地上，像鋪了一層碎銀。沈微瀾和春桃趁著守衛換班的間隙，悄悄溜進山洞。
山洞里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氣，深處有一座石臺，上面擺放著一個香爐，煙霧繚繞。石臺旁跪著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子，背對著她們，烏黑的長發垂到腰間。
“圣女。”沈微瀾輕聲喚道。
女子猛地回頭，露出一張絕美卻蒼白的臉，眼睛是詭異的紫色。看到沈微瀾的瞬間，她忽然笑了，笑容帶著一絲瘋狂：“鳳血之人，終于來了。”
“你認識我？”沈微瀾握緊短劍。
“我不僅認識你，還知道你的宿命。”圣女站起身，紫色的眼眸緊緊盯著她，“你會親手殺死你最愛的人，啟國將在你的手中復興，卻也會在你手中滅亡。”
這番話像一道驚雷，炸得沈微瀾頭暈目眩。她剛想追問，山洞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蕭徹的聲音響起：“微瀾，快走！”
圣女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他來了，你的宿命，開始了。”
沈微瀾看著沖進來的蕭徹，又看看圣女詭異的笑容，忽然明白——這一切，都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陷阱。而她和蕭徹，都成了陷阱中的獵物。
山洞外，傳來太子陰冷的笑聲：“三皇弟，沈小姐，別來無恙啊。”
月光穿過洞口，照亮了太子身后的血蓮教徒，也照亮了蕭徹手中的劍。沈微瀾看著他，忽然想起圣女的話，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她最愛的人……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