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的海棠林深處,不知何時多了一間青磚木窗的小鋪子。門楣上掛著塊褪色的匾額,寫著“幻味仙居”四個篆字,筆跡歪歪扭扭,正是當年司陳宇初學寫字時的手筆。
鋪子開張那天,神界的眾神幾乎都來了。唐三帶著小舞站在柜臺前,看著貨架上擺著的桂花糕、杏仁酥、蓮蓉包,忍不住笑:“司陳宇,你這是把人間的鋪子搬來了?”
司陳宇系著條月白圍裙,正在灶臺前翻烤桂花糕,聞言回頭,黑色羽翼不小心掃落了貨架上的糖罐,碎瓷聲驚得趴在柜臺上打盹的狐貍(他的本體形態)抖了抖耳朵。“不是搬,是重建。”他彎腰撿碎片,耳尖微紅,“當年答應過……有人要一輩子守著鋪子的。”
唐欣怡從后堂走出來,手里端著一碟剛做好的海棠酥,六神位的彩色光紋在指尖流轉,給酥餅鍍上了層微光。“別聽他的,”她把碟子放在唐三面前,“是他自己念叨了三個月,說‘神界的點心都太清淡,得做點帶人間煙火氣的’。”
小舞拿起一塊海棠酥,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哇!比奧斯卡的香腸好吃多了!欣怡姐,你這手藝跟誰學的?”
“還能是誰?”唐欣怡瞥了眼灶臺前的身影,“當年某人把面粉撒了我一臉,說‘做不好就不許吃飯’,結果自己偷吃生面團被噎到,還是我拍著他的背救回來的。”
司陳宇的烤糕動作頓了頓,灶臺上的幽冥火“噗”地竄起半尺高,把糕底烤焦了一塊。他慌忙用極寒冰氣降溫,卻不小心凍住了整個鐵鍋,引得眾人一陣笑。
正鬧著,比比東和千仞雪也來了。如今的比比東褪去了當年的凌厲,穿著身素雅的灰布裙,手里提著個竹籃,里面是靜心谷種的新茶。“聽說你們開了鋪子,來湊個熱鬧。”她把茶遞給唐欣怡,目光落在貨架上的賬本上——那本幻味仙居的舊賬冊被裝裱起來,掛在最顯眼的地方。
千仞雪拿起賬冊翻了兩頁,突然指著某行字笑出聲:“‘收銀一兩,買糖三錢,余七錢’,這字跡……是司陳宇寫的吧?把‘余’寫成了‘魚’,還畫了條歪歪扭扭的魚在旁邊。”
司陳宇的圍裙都快被幽冥火烤焦了,卻只是悶頭翻烤糕,直到唐欣怡走過去輕輕拽了拽他的圍裙帶,才悶悶地說:“那時候……不是還小嘛。”
“是很小啊,”唐欣怡拿起塊烤焦的桂花糕,故意遞到他嘴邊,“小到偷喝了掌柜的米酒,醉得抱著柱子喊‘這柱子長得像欣怡’,最后還是我把你扛回后院的。”
眾神哄堂大笑,連一直沉默的比比東都彎了彎嘴角。司陳宇無奈地咬了口焦糕,甜膩中帶著點焦苦味,竟和當年幻味仙居后院那鍋烤糊的桂花糕味道一模一樣。他看著唐欣怡眼里的笑意,突然覺得,那些橫跨了欺騙、囚禁、烽火的過往,都化作了此刻灶臺上跳動的火光,溫暖得讓人想一直守下去。
傍晚關鋪子時,唐欣怡正在對賬,司陳宇突然從背后抱住她,黑色羽翼輕輕裹住兩人,把窗外的晚霞和喧囂都擋在外面。“你看,”他下巴擱在她肩上,聲音悶悶的,“鋪子有了,海棠開了,你也在……都齊了。”
唐欣怡翻過一頁賬冊,上面新添了一行字:“神界元年三月初七,幻味仙居開張,客似云來。”字跡娟秀,旁邊跟著個歪歪扭扭的“嗯”字,是司陳宇剛才偷偷加上的。她笑著用筆尖戳了戳那個“嗯”字:“還有啊,當年你欠我的三斤桂花,記得用神界的晨露泡成蜜,不然……”
“不然怎樣?”
“不然就罰你每天給我烤桂花糕,直到神界的海棠花謝了為止。”
窗外的海棠林里,花瓣簌簌落下,落在鋪著青石板的小路上,像鋪了層永遠不會融化的雪。灶臺上的余溫還在,賬本上的字跡還新,而灶前的人和后堂的人,會像這永不凋謝的海棠花一樣,把“一輩子守著鋪子”的諾言,過成神界最悠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