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流云殿的雕花窗欞,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沈青蕪剛將最后一株凝露草移入玉盆,身后便傳來清朗的腳步聲,帶著幾分刻意放緩的從容。
“沈師妹倒是勤勉。”林夢冉的聲音落在晨露未晞的空氣中,帶著笑意卻藏著審視。他一襲月白法袍,腰間懸著赤紋玉佩,站在藥圃邊緣的石階上,目光掃過那些被陣法催生出的靈草——葉片上滾動的露珠久久不墜,根莖處隱約可見淡綠色的靈氣流轉。
沈青蕪直起身,指尖還沾著濕潤的泥土。她認得這位內門弟子中的佼佼者,據說其控火術已能凝聚出三寸火焰靈核,只是不知此刻尋來有何用意。“林師兄。”她微微頷首,語氣平淡無波。
“聽聞師妹的草木陣法頗為獨到。”林夢冉緩步走下石階,玄色云紋靴碾過幾片飄落的銀杏葉,“昨日見你用藤蔓捆住發狂的墨麟獸,手法倒是新奇,不似尋常的困陣路數。”
沈青蕪眸光微凝。昨日那墨麟獸本是護山靈獸,不知為何突然闖入外門藥園,她情急之下布下的藤蔓陣,不過是最基礎的“鎖靈術”變種。林夢冉特意提及此事,恐怕不止是好奇。
“雕蟲小技,讓師兄見笑了。”她垂下眼簾,遮掩住眼底的戒備。
“師妹過謙了。”林夢冉忽然停下腳步,距離她不過丈許,周身騰起淡淡的熱浪,“宗門之內,切磋本就是精進之途。我近來在鉆研一種新的破陣手法,正缺個對手試試手。師妹可否賞臉,與我切磋一二?”
話雖客氣,語氣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沈青蕪能感覺到他袖口溢出的靈力波動,那是火焰術即將催動的征兆——他并非真的想切磋,而是想逼她動用真正的實力。
她沉默片刻,將沾著泥土的手指在圍裙上擦了擦:“師兄修為遠勝我,切磋怕是不妥。”
“師妹放心,點到即止。”林夢冉抬手,掌心騰起一簇跳動的火焰,約有指腹大小,呈剔透的橙紅色,“我只用三成靈力,如何?”
風拂過藥圃,吹得靈草葉片沙沙作響。沈青蕪望著那簇火焰,忽然想起三年前被烈火灼燒的經脈,至今陰雨天仍會隱隱作痛。她深吸一口氣,聲音里添了幾分冷意:“既然師兄有興致,師妹便獻丑了。”
話音未落,她足尖在地面輕點。青石縫隙中突然竄出數根青綠色的藤蔓,如靈蛇般纏向林夢冉的手腕。這些藤蔓表面覆著細密的倒刺,閃爍著幽藍的光澤——是淬了微量麻痹毒素的荊棘藤。
林夢冉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旋即輕笑一聲。他手腕輕旋,火焰驟然暴漲,熱浪瞬間將藤蔓逼退半尺。那些荊棘藤剛觸到火焰邊緣,便發出“滋滋”的灼燒聲,倒刺迅速蜷曲焦黑。
“果然是木系陣法。”他語氣輕松,指尖火焰再漲一寸,“但草木懼火,師妹這陣法,怕是……”
話音戛然而止。沈青蕪突然咬破指尖,將一滴血珠彈在腳下的泥土里。剎那間,藥圃四周的銀杏古樹突然劇烈晃動,數不清的黃褐色葉片脫離枝頭,在空中凝聚成旋轉的葉刃,帶著破空之聲劈向林夢冉!
葉片本是至柔之物,此刻卻被靈力淬煉得比鐵刃更鋒利。林夢冉瞳孔微縮,急忙將火焰擴成半尺寬的火墻。葉片撞上火焰,紛紛化為灰燼,卻在灰燼飄落的瞬間,從地底鉆出無數白色根須,如同潮水般漫過他的靴底,順著褲管向上蔓延!
“這是……”林夢冉猛地躍起,足尖在火墻上一點,借勢向后飄出丈許。他低頭看向那些緊追不舍的根須,發現它們竟能在火焰灼燒下緩慢生長,根須頂端的嫩芽甚至在吞噬火星——這絕非普通的草木陣法!
沈青蕪站在原地未動,雙手結印的速度越來越快。藥圃里的靈草齊齊搖曳,淡綠色的靈氣順著泥土脈絡匯聚,在她身前凝成半透明的草盾。“師兄還有興致繼續嗎?”她的聲音透過層層疊疊的葉片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
林夢冉看著那面草盾上流轉的靈光,忽然收了火焰。他拂去袍角沾染的灰燼,臉上的審視變成了毫不掩飾的好奇:“你的陣法,能調動周遭所有草木的靈力?”尋常木系修士只能操控自身培育的靈植,而沈青蕪卻能引動天地間的自然草木,這等天賦實屬罕見。
沈青蕪散去印訣,根須與葉刃瞬間縮回泥土與枝頭,仿佛從未出現過。“只是些旁門手法。”她避開正面回答,彎腰收拾散落的玉盆。
林夢冉卻不放過這個細節,他走近幾步,目光落在那些毫發無損的靈草上:“你的陣法不傷草木根本,反而能促進其生長?”方才根須破土時,他分明看見旁邊的凝露草竟多抽出一片新葉。
沈青蕪的動作頓了頓。這正是她草木陣法的核心——以靈力為引,與草木共生,而非強行驅使。但此事涉及她體內特殊的經脈,不便向外人透露。
“師兄若是沒別的事,師妹還要照看靈草。”她下了逐客令。
林夢冉卻笑了起來,那笑意比之前真誠了許多:“明日午時,后山除妖獸的任務,我與你同組。”不等沈青蕪拒絕,他便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屆時,還請師妹多指教。”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沈青蕪捏緊了手中的玉鏟。林夢冉的試探顯然未結束,而他對草木陣法的興趣,不知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