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谷的震動漸漸平息時,沈青蕪的身影終于從冰縫深處踉蹌走出。她懷里緊緊揣著用靈力裹住的冰紋草,衣衫被寒氣凍得僵硬,右腿的舊傷在劇烈動作后隱隱作痛,每走一步都帶著細微的跛痕。
林夢冉立刻迎上去,火焰靈力在掌心化作暖光,輕輕覆在她凍得發紫的手背上:“怎么樣?沒受傷吧?”
沈青蕪搖搖頭,將冰紋草遞給趙師弟:“快用靈力護住,別讓寒氣侵蝕。”她的聲音帶著喘息,睫毛上結著細碎的冰碴,“邪祟退了,但我總覺得……它沒走遠。”
周師弟突然指著她的衣襟:“沈師妹,你的衣服在發光!”
眾人低頭看去,只見沈青蕪懷里的骨靈花正透過衣料透出銀輝,六瓣葉片微微顫動,像是在不安地預警。沈青蕪下意識按住衣襟,指尖觸到葉片時,竟感覺到一絲熟悉的暖意——與太上長老藥廬里那株千年雪蓮的氣息有些相似。
回程的路變得格外沉默。林夢冉始終走在沈青蕪身側,每當她腳下打滑,便不動聲色地伸手扶一把。沈青蕪沒有拒絕,只是靈木杖敲擊地面的節奏慢了些,杖頭那朵韌心草的花不知何時已經合攏,卻依舊牢牢扎根在彎折的杖節上。
踏入宗門山門時,暮色正濃。守山弟子看到他們回來,連忙通報內門。沒過多久,李修遠的師父玄塵長老便帶著弟子匆匆趕來,目光在沈青蕪身上掃過,最終落在她懷里的骨靈花上,眼神復雜:“青蕪丫頭,跟我去見太上長老。”
林夢冉下意識擋在她身前:“長老,師妹剛從秘境回來,傷勢未愈……”
“無妨。”沈青蕪輕輕推開他的手臂,握緊了靈木杖,“我去便是。”
玄塵長老領著她穿過層層回廊,最終停在藥廬后的竹林深處。這里與尋常弟子居住的區域不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連月光都仿佛被過濾成了柔和的銀白。竹林盡頭的石屋前,一位身著灰袍的老者正坐在竹凳上,手里摩挲著一株半枯的靈草。
“弟子沈青蕪,拜見太上長老。”她依著宗門禮節行禮,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老者手中的靈草——那草莖彎折如斷,根部卻泛著微弱的綠意,竟與她的靈木杖有幾分相似。
太上長老抬起頭,渾濁的眼珠里忽然閃過一絲精光:“骨靈花帶來了?”
沈青蕪從懷中取出骨靈花,銀葉在月光下泛著冷輝,六瓣葉片齊齊指向老者手中的枯草。老者輕輕“咦”了一聲,將枯草放在石桌上,指尖在骨靈花葉上一點,兩道銀光瞬間交織,竟在空氣中凝成一幅殘缺的草藥圖譜。
“果然是神農訣的氣息。”老者嘆了口氣,目光轉向沈青蕪,“你可知,為何你的草木靈力能催活韌心草?”
沈青蕪愣了愣:“弟子……不知。”
“因為神農訣的真諦,從不是強行催生,而是順應生機。”老者拿起那株枯草,枯槁的手指輕輕拂過草莖,“就像這株復生草,世人都以為它需要烈火烹煮、靈泉澆灌,卻不知它最需要的,是懂得等待的耐心。”
沈青蕪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想起藥園里那些被自己用溫和靈力慢慢滋養的靈草,想起秘境中在絕境里突然綻放的韌心草,原來那些被她當作“資質平平”的習慣,竟是神農訣的入門之道。
“老身給你一個考驗。”太上長老將復生草推到她面前,石桌上突然浮現出一道靈光法陣,“一月之內,用你的方式讓它復生。若是成了,老身便將神農訣完整版傳你;若是不成……”
老者沒有說下去,只是將枯草放進一個玉盆里。沈青蕪看著那株彎折的草莖,忽然想起自己舉著靈木杖說“彎著腰不也照樣發芽”時的模樣,她深吸一口氣,接過玉盆:“弟子遵命。”
離開竹林時,月色已深。林夢冉竟還守在回廊盡頭,見她出來,立刻迎上來:“長老沒為難你吧?”
沈青蕪舉起手中的玉盆,月光落在半枯的復生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他讓我一月內種活這株草。”
林夢冉湊近一看,眉頭頓時皺起:“復生草?傳聞這草三百年一枯,三百年一榮,豈是人力能催活的?”
沈青蕪卻笑了笑,靈木杖輕輕敲了敲玉盆邊緣:“你看,它的根須還沒死呢。”
夜風穿過回廊,吹起她的衣袂。林夢冉望著她眼底的光,忽然想起回音谷里那朵在寒風中綻放的韌心草花,他低聲道:“需要幫忙的話,隨時找我。”
沈青蕪點頭,轉身走向外門的藥圃。她不知道的是,竹林深處,太上長老正透過水鏡看著她的背影,玄塵長老站在一旁,低聲問道:“師尊,真要讓她用神農訣種活復生草?那可是……”
“她比你想的更懂生機。”太上長老打斷他,指尖在水鏡上一點,鏡中突然浮現出沈青蕪幼時在藥圃里,用帶著體溫的指尖輕輕撫摸瀕死靈草的畫面,“你看她的手,從不是在‘催’,是在‘等’啊。”
水鏡的光影漸漸模糊,玄塵長老望著鏡中那抹小小的身影,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經脈殘缺、被斷定無法修行的女娃,竟在無人注意的藥圃里,悄悄握住了屬于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