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教室的窗戶斜斜地灑進來，將課桌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李安然握著掃把，心不在焉地清掃著地面上的紙屑和灰塵。今天是高三（4）班的值日，教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其他同學早已收拾書包離開。
她的思緒還停留在早上教務處門口的那一幕——陳默成功簽字確認志愿后，望向她的那個眼神。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東西，感激、信任，還有一絲她讀不懂的情緒。想到這里，她的心跳又加快了，手中的掃把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啪嗒——”
一聲輕微的響動從講臺方向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李安然抬頭望去，發現講臺旁邊的垃圾桶似乎被什么東西撐得微微鼓起。她皺了皺眉，走過去查看。
垃圾桶里塞滿了廢紙和零食包裝袋，而在最上面，幾張被撕碎的紙片格外顯眼。李安然蹲下身，鬼使神差地將那些碎片撿了出來。
紙片的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人憤怒地撕扯過。她將它們平鋪在講臺上，試圖拼湊起來。隨著碎片逐漸歸位，一張表格的輪廓漸漸清晰——是志愿表。
李安然的手指突然僵住了。
表格的姓名欄雖然被撕得只剩一半，但那個熟悉的字跡讓她瞬間認出了主人。清瘦有力的筆畫，略帶潦草卻又不失工整，是陳默的字。
她的呼吸一滯，目光迅速掃過表格內容。第一志愿欄上，赫然寫著“XX大學新聞系”——那是她夢寐以求的學校和專業。
“怎么會……”
李安然喃喃自語，指尖不自覺地撫過那些字跡。她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自己的夢想，包括陳默。可他的第一志愿，竟然和她的一模一樣？
教室后門突然傳來腳步聲，李安然手忙腳亂地將碎片攏在一起，塞進了自己的書包。剛拉上拉鏈，陳默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口。
他倚在門框上，校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額前的碎發有些凌亂，顯然是剛打完籃球。看到李安然，他微微一愣：“你還沒走？”
“值、值日。”李安然結結巴巴地回答，心跳如擂鼓。她下意識地抓緊了書包帶，仿佛那里藏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陳默走進教室，目光掃過她泛紅的臉頰：“怎么了？臉這么紅。”
“太、太熱了。”李安然慌忙低下頭，假裝整理掃把，“你怎么回來了？”
“忘了拿東西。”陳默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彎腰從抽屜里掏出一本習題集。他直起身時，突然注意到講臺旁的垃圾桶被翻動過的痕跡，眉頭微皺：“你在找什么？”
“沒、沒什么！”李安然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趕緊補充道，“就是……看到垃圾桶滿了，想順便倒一下。”
陳默盯著她看了幾秒，眼神探究。就在李安然以為他要繼續追問時，他卻突然轉移了話題：“早上的事，謝謝你。”
“啊？哦……不用謝。”李安然松了口氣，但隨即又因為他的靠近而緊張起來。陳默身上還帶著運動后的熱氣，混合著淡淡的汗水味和陽光的氣息，讓她有些眩暈。
“我請你喝奶茶吧。”陳默突然說。
“啊？”李安然猛地抬頭，對上他帶著笑意的眼睛。
“就當是謝禮。”他聳聳肩，語氣輕松，“校門口新開了家店，聽說還不錯。”
李安然的大腦一片空白。和陳默單獨出去？喝奶茶？這算……約會嗎？
“不、不用了！”她慌亂地擺手，“真的不用這么客氣……”
“不是客氣。”陳默打斷她，聲音低沉而認真，“我是真的想謝謝你。”
他的眼神太過直接，李安然感到自己的臉頰更燙了。她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那……好吧。”
“放學后校門口見。”陳默說完，轉身走向門口。在即將踏出教室時，他突然回頭：“對了，你志愿填的哪所大學？”
李安然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張被撕碎的志愿表仿佛在她書包里發燙。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如果告訴他真相，他會怎么想？
“我……還沒想好。”她最終選擇了撒謊。
陳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追問，轉身離開了教室。
直到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李安然才長舒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她掏出那些碎片，再次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XX大學新聞系……他為什么要填這個？”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她心中浮現，但隨即又被她自己否定。不可能，陳默怎么會知道她的夢想？他們雖然同班兩年，但交流并不多，直到最近因為志愿的事情才走得近了些。
“除非……”
李安然突然想起上學期期末的班會。那天，班主任讓每個人寫下自己的夢想大學，說是要貼在教室后面的“夢想墻”上。她的紙條就貼在角落里，難道陳默看到了？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陳默選擇同樣的學校和專業，是巧合還是……
“安然！”
蘇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李安然趕緊將碎片塞回書包，抬頭勉強笑道：“你怎么來了？”
“找你一起去圖書館啊。”蘇曉走進教室，疑惑地看著她通紅的臉，“你沒事吧？怎么看起來怪怪的。”
“沒事，就是有點熱。”李安然站起身，迅速轉移話題，“對了，你知道陳默的志愿填的哪所大學嗎？”
蘇曉挑了挑眉：“怎么突然問這個？”
“就……好奇。”李安然故作輕松地聳聳肩，“畢竟早上鬧了那么大動靜。”
“好像是XX大學吧。”蘇曉想了想，“我聽老周提過一嘴，說陳默鐵了心要去那兒，把他爸氣得不輕。”
XX大學。果然。
李安然的心跳再次加速。她咬了咬唇，猶豫著問：“那……你知道他報的什么專業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蘇曉搖搖頭，突然湊近她，眼中閃著八卦的光芒，“怎么，你對他有意思？”
“胡說什么！”李安然慌亂地推開她，抓起書包就往外走，“快去圖書館吧，再晚沒位置了。”
蘇曉笑著跟上她，一路上不停地調侃，但李安然的心思早已飄遠。那張被撕碎的志愿表，陳默突然的奶茶邀請，還有他問起她志愿時探究的眼神……這一切都讓她心亂如麻。
放學鈴聲響起時，李安然還在糾結要不要去赴約。她的理智告訴她應該拒絕，可心底有個聲音在不斷慫恿她去見陳默，問清楚志愿的事。
“走啦，明天見！”蘇曉沖她揮揮手，跟著其他同學離開了教室。
李安然慢吞吞地收拾著書包，時不時瞥向門口。終于，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般地向校門口走去。
陳默已經等在那里了，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看到李安然，他直起身，嘴角揚起一抹笑：“還以為你不來了。”
“我……答應過的事不會反悔。”李安然小聲回答，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走吧。”陳默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書包，動作熟練得仿佛做過無數次。
李安然愣住了：“你干嘛？”
“幫你拿啊。”陳默一臉理所當然，“不是要去喝奶茶嗎？”
“我自己能拿……”
“我知道。”陳默打斷她，目光柔和，“但我想幫你拿。”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李安然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不再堅持，默默地跟在他身邊，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碰到彼此的手臂。
奶茶店里人不多，陳默點了兩杯招牌奶茶，將其中一杯遞給李安然：“嘗嘗看。”
李安然接過，小心地吸了一口。甜而不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讓她不自覺地瞇起眼：“好喝。”
“那就好。”陳默看著她，眼中帶著笑意。
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時無言。李安然盯著杯中的珍珠，思考著該如何開口問志愿的事。
“李安然。”陳默突然叫她的名字。
“嗯？”她抬頭，對上他認真的眼神。
“其實我今天回來，不只是為了拿習題集。”陳默的聲音很低，“我是想找你。”
“找我？”李安然的心跳漏了一拍。
“嗯。”陳默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我想問你，為什么早上要那么幫我？”
這個問題出乎李安然的意料。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她喜歡他？因為她看不慣他被他父親控制？還是因為……
“因為我們是朋友啊。”她最終選擇了最安全的答案。
陳默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只是朋友？”
李安然握緊了奶茶杯，塑料杯壁發出輕微的響聲。她感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
“我……”
就在這時，陳默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皺眉看了一眼，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我爸。”
李安然的心一緊：“要接嗎？”
陳默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喂。”
電話那頭傳來憤怒的吼聲，即使隔著一段距離，李安然也能聽到陳父的咆哮。陳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后干脆將手機拿遠了些。
“我知道了。”他冷冷地說完，掛斷了電話。
“怎么了？”李安然擔憂地問。
“教導主任把我簽字的事告訴我爸了。”陳默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他讓我立刻回家。”
“那你要回去嗎？”
陳默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不，我不想再被他控制了。”
他抬起頭，直視李安然的眼睛：“陪我走走吧。”
夕陽西下，兩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疊。李安然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陳默，發現他的側臉在余暉中顯得格外堅毅。
那張被撕碎的志愿表還在她書包里，而此刻，她突然有了問出口的勇氣。
“陳默。”她停下腳步，“你的第一志愿……為什么是XX大學新聞系？”
陳默也停了下來，轉身面對她。夕陽將他的睫毛染成金色，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因為那是你的夢想，不是嗎？”他輕聲說。
李安然瞪大了眼睛，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你……你怎么知道？”
“夢想墻上的紙條。”陳默笑了笑，“我看到了。”
“所以你是為了……”
“一開始只是好奇。”陳默的目光溫柔而堅定，“但后來，我發現自己也開始向往那個地方了。”
他向前一步，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李安然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氣，混合著陽光的味道。
“李安然。”他叫她的名字，聲音輕得像是嘆息，“如果我說，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學，你會覺得奇怪嗎？”
李安然感到自己的臉頰發燙，呼吸變得急促。她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不……不會。”
“那……”陳默似乎還想說什么，但他的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短信提示音。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臉色驟變：“林小雨給我爸發了照片。”
“什么照片？”李安然湊過去，看到屏幕上顯示著一張她和陳默在奶茶店里的照片，角度曖昧，像是刻意為之。
“她到底想干什么？”李安然氣得發抖。
“挑撥離間，一向是她的專長。”陳默冷笑一聲，將手機塞回口袋，“不過無所謂，反正我已經和我爸徹底鬧翻了。”
他看向李安然，眼神突然變得認真：“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的答案。”
“什么答案？”
“關于大學，關于未來……”陳默的聲音低沉而溫柔，“關于我們。”
李安然感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幾乎要窒息。夕陽的余暉中，陳默的眼睛像是盛滿了星光，讓她無法移開視線。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同時轉頭，看到林小雨帶著幾個女生氣勢洶洶地朝他們走來，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
“看來我們的約會被人盯上了。”陳默低聲說，語氣里帶著諷刺。
李安然下意識地往他身邊靠了靠，手指不自覺地抓住了他的衣袖。陳默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別怕。”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李安然突然有了勇氣。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板，直面走來的林小雨。
無論接下來發生什么，至少此刻，她不再是那個只會躲在角落里的李安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