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比往常更加安靜。李安然醒來時，窗外的天色剛剛泛白，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著整個小區(qū)。她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了會兒呆，昨晚的夢境碎片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夢里陳默站在校門口，背對著她，無論她怎么喊，他都沒有回頭。

她翻身拿起手機，屏幕亮起，沒有任何新消息。林月昨晚說陳默今天會聯(lián)系她，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點半了，手機依舊安靜得像塊冰冷的石頭。

李安然坐起身，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她拉開窗簾，窗外的梧桐樹上停著幾只麻雀，嘰嘰喳喳地叫著，顯得格外刺耳。

——今天是周六，距離周日還有一天。

她換上居家服，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客廳里，媽媽正在廚房準備早餐，煎蛋的香氣飄過來，卻勾不起她半點食欲。

“安然，今天怎么起這么早？”媽媽端著盤子走出來，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睡不著了?！崩畎踩坏吐暬卮?，拉開椅子坐下。

媽媽把煎蛋和吐司推到她面前：“快吃吧，待會兒涼了。”

李安然拿起叉子，戳了戳蛋黃，金黃色的液體流出來，她卻突然想起上周和陳默一起吃午飯時，他笑著把她不愛吃的蛋黃夾走的場景。

“媽……”她突然開口，“如果一個人突然消失了好幾天，又什么都不解釋，是不是……代表他不想再聯(lián)系了？”

媽媽的手頓了一下，眼神變得柔和：“怎么了？和朋友鬧矛盾了？”

李安然搖搖頭，低頭咬了一口吐司，味同嚼蠟。

“有時候，別人不聯(lián)系你，不一定是不在乎。”媽媽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可能只是……他還沒準備好怎么面對你。”

李安然抬起頭，媽媽的眼神里帶著了然和心疼。她突然有些鼻酸，趕緊低下頭，假裝專心吃飯。

吃完早餐，她回到房間，坐在書桌前發(fā)呆。桌上的日歷被她用紅筆圈出了周日，那個鮮紅的圓圈刺眼得讓她想哭。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幾乎是撲過去抓起來，卻發(fā)現(xiàn)是蘇曉的消息。

“安然，你今天有空嗎？我想和你聊聊。”

李安然盯著屏幕，心跳加速。蘇曉突然主動找她，是不是意味著她終于肯說出陳默的秘密了？

“有空，在哪里見面？”她迅速回復(fù)。

“十點，學(xué)校旁邊的‘四季’奶茶店吧。”

李安然看了看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她拉開衣柜，手指在一件件衣服上劃過，最后停在了一件淺藍色的毛衣上——那是陳默曾經(jīng)夸過好看的一件。

‘四季’奶茶店是學(xué)生們常去的地方，周末的上午人不多。李安然推開門時，蘇曉已經(jīng)坐在靠窗的位置等著她，面前放著兩杯奶茶。

“給你點了你喜歡的芋圓奶茶?！碧K曉勉強笑了笑，臉色有些蒼白。

李安然在她對面坐下，直接開門見山：“你要跟我說陳默的事？”

蘇曉的手指絞在一起，指節(jié)發(fā)白。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很低：“安然，我……我真的不知道該不該說。”

“蘇曉，”李安然直視著她的眼睛，“我們是三年的朋友了，如果你知道什么，請你告訴我?！?/p>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在桌面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帶。蘇曉盯著那道光線，眼神閃爍：“陳默他……他家確實出了一些事。”

李安然的心猛地揪緊了：“什么事？”

“他爸爸……”蘇曉咬了咬嘴唇，“確實欠了錢，但不是高利貸。是……生意上的債務(wù)。”

“那為什么他要瞞著我？”李安然的聲音有些發(fā)抖，“為什么要躲起來？”

蘇曉抬起頭，眼睛里泛著水光：“因為他不想讓你看到他最狼狽的樣子。安然，你知道的，陳默他……從來不愿意在別人面前示弱?！?/p>

李安然握緊了奶茶杯，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冷靜了一些：“那他周日真的會回來嗎？”

“會。”蘇曉點點頭，“他答應(yīng)過的事，從來不會食言?！?/p>

李安然突然想起什么：“趙明說他爸爸失蹤了，是真的嗎？”

蘇曉的臉色變了變：“趙明怎么會知道這些？”

“所以是真的？”李安然的聲音陡然提高，引得旁邊的顧客紛紛側(cè)目。

蘇曉急忙按住她的手：“不是失蹤！他爸爸只是……去外地處理債務(wù)問題了。”

李安然盯著蘇曉的眼睛，想從中找出謊言的痕跡，但蘇曉的眼神雖然慌亂，卻并不像是在說謊。

“蘇曉，你還瞞著我什么？”她輕聲問。

蘇曉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安然，我真的不能再說了。陳默會恨我的……”

李安然的心沉了下去。她突然意識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從奶茶店出來，李安然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初冬的陽光照在身上，卻沒有一絲暖意。蘇曉的話在她腦海中不斷回響——

“不是高利貸?！?/p>

“他不想讓你看到他最狼狽的樣子。”

“陳默會恨我的……”

每一句都像一塊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手機突然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李安然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安然。”

是陳默。

李安然的心臟幾乎停跳了一瞬，她緊緊握住手機，生怕這通電話會突然斷掉：“陳默？你在哪？”

“我……”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明天會回學(xué)校?！?/p>

“為什么不現(xiàn)在回來？”李安然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知道我有多擔(dān)心嗎？”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一會兒，陳默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對不起。”

“我不要聽對不起！”李安然站在街角，眼淚終于決堤，“我要知道真相！陳默，你到底在瞞著我什么？”

路過的行人投來好奇的目光，但她已經(jīng)顧不上了。

“明天，”陳默的聲音里帶著她從未聽過的疲憊，“明天我會告訴你一切。我保證?！?/p>

“如果我不問，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告訴我？”李安然哽咽著問。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嘆：“安然，有些事……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那就直接說！”她幾乎是喊了出來，“我們是朋友??！陳默，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彼穆曇敉蝗粓远ㄆ饋恚罢驗槲蚁嘈拍悖晕也鸥ε隆?/p>

“害怕什么？”

“害怕看到你失望的眼神。”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狠狠扎進李安然的心臟。她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聲音。

“明天見，好嗎？”陳默輕聲說。

李安然擦掉眼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好，明天見。”

電話掛斷了，街上的喧囂一下子涌進耳朵。李安然站在原地，握著已經(jīng)黑屏的手機，突然覺得無比孤獨。

下午，李安然去了圖書館。她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整理思緒，而家里太過壓抑。

圖書館的自習(xí)室里人不多，她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從書包里掏出日記本。

“親愛的陳默，”她寫道，“今天我見到蘇曉了，她告訴我你家的事不是高利貸，而是生意上的債務(wù)?？墒菫槭裁矗矣X得她還在隱瞞什么？”

筆尖在紙上停頓了一下，墨水暈開一個小點。

“剛才你打電話來了。你的聲音聽起來好累，我好想問問你這幾天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可是我又怕聽到答案。”

她抬起頭，窗外的梧桐樹上最后一片枯葉被風(fēng)吹落，在空中打了個旋，輕輕落在地上。

“陳默，我不怕真相，我只怕你一個人承受這一切?！?/p>

寫完這句話，她合上日記本，把臉埋進手掌里。自習(xí)室的空調(diào)嗡嗡作響，卻驅(qū)散不了她心底的寒意。

傍晚回家時，李安然在小區(qū)門口遇到了趙明。他靠在一輛黑色轎車旁，看到她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真巧啊，李安然?！?/p>

李安然停下腳步，警惕地看著他：“你在這里干什么？”

趙明聳聳肩：“路過而已。”他走近幾步，壓低聲音，“聽說你今天和蘇曉見面了？得到什么有用的情報了嗎？”

李安然的心跳漏了一拍——趙明怎么會知道她和蘇曉見面的事？

“關(guān)你什么事？”她冷冷地說。

趙明笑了笑，眼神陰鷙：“我只是好奇，當(dāng)你發(fā)現(xiàn)你喜歡的男生是個騙子時，會是什么表情?！?/p>

“你什么意思？”

“周日你就知道了?！壁w明轉(zhuǎn)身走向車子，臨走前回頭看了她一眼，“對了，提醒你一句——別太相信陳默說的話?！?/p>

黑色的轎車揚長而去，留下一地尾氣。李安然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趙明的話像一顆種子，在她心里埋下了更深的疑慮。她突然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準備好面對明天的真相了。

回到家，媽媽正在準備晚餐。李安然勉強吃了幾口就回房了。她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陳默電話里的那句話——

“害怕看到你失望的眼神。”

窗外，夜色漸深，一輪彎月掛在樹梢。李安然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

——明天，一切都會揭曉。

——無論結(jié)果如何，她都必須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