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演習的警報聲撕裂校園的寧靜時,林晚星正攥著那張寫著【白卷情書接收點:明晚十點琴房】的坐標圖。濃煙從走廊通風口倒灌進來,刺鼻的焦糊味瞬間引爆恐慌。人潮像受驚的魚群涌向安全通道,推搡尖叫中,她逆流而行,背包里江嶼白的牛皮筆記本燙得像塊火炭。
“讓開!”她撞開搖晃的鐵門,琴房走廊空無一人。煙霧最濃處,第三練習室的門虛掩著,水流聲隱約傳來。她沖進去,正撞見江嶼白將一沓照片殘片沖進馬桶漩渦。水流卷走最后半張焦黃相紙——上面是幼年沈硯舟戴著江家傳家玉佩的側臉,與江嶼白頸間此刻晃動的玉佩紋路一模一樣。
“你果然來了。”江嶼白關掉水閥轉身,白襯衫袖口洇開新鮮血跡,顯然是強行撕裂了包扎的傷口。他掃過她緊抱的筆記本,嘴角扯出譏誚的弧度:“怎么,來看我銷毀罪證?”
林晚星將筆記本拍在蒙塵的鋼琴蓋上:“論壇IP是沈硯舟,偷拍藥瓶的是沈硯舟,現在連三年前實驗室大火的照片——”她指著馬桶里未沖凈的紙屑,“也和他有關!你到底在隱瞞什么?”
琴房唯一的窗口被濃煙封鎖,昏暗光線里,江嶼白撕下染血的襯衫下擺,抓起她之前被畫架木刺劃破的手。消毒濕巾的冰涼觸感讓她一顫,他卻熟稔地裹緊傷口:“知道越多死得越快,這道理不懂?”他系結的力道帶著懲罰意味,目光卻落在她鎖骨貼歪的銀色蝴蝶創可貼上,“比如現在,你該擔心怎么活著出去。”
“那就一起死在這!”林晚星猛地抽回手,翻到筆記本最新一頁。糖紙折的千紙鶴翅膀下,那道函數圖像坐標軸盡頭,被她用紅筆狠狠圈住:【證明:林晚星不是孤島】——那是他投影在白卷背面的字跡。“江嶼白,你一邊替我擋論壇臟水,一邊把我推進火場,耍我很有意思?”
琴房門突然被巨力撞開!沈硯舟扶著門框劇烈咳嗽,藍白校服沾滿黑灰:“咳…消防梯被雜物堵了!天臺…只有天臺能走!”他急喘著指向頭頂,眼神掃過對峙的兩人時閃過一絲陰冷。江嶼白驟然將林晚星扯到身后,擋在她與沈硯舟之間:“帶路。”
通往天臺的鐵梯懸在通風井上方,陡得近乎垂直。沈硯舟率先攀爬,江嶼白托著林晚星的腰往上送。她指尖觸到冰涼的梯階,身后突然傳來布料撕裂聲——江嶼白按著腹部的指縫間涌出更深的暗紅,顯然是傷口徹底崩裂。他悶哼一聲,脫力般單膝跪地。
“快上去!”他嘶聲命令,血珠砸在水泥地綻開細小紅花。
沈硯舟已翻上天臺,探身催促:“快點!火要燒過來了!”
濃煙從下層翻涌而上,灼熱氣流舔舐腳踝。林晚星看著江嶼白慘白的臉,突然解開書包帶,將筆記本塞進他懷里:“拿好你的罪證!”不等他反應,她咬牙踩上他未受傷的膝蓋借力,雙手死死扒住梯頂邊緣。身體懸空的剎那,一只冰冷的手托住她的腳踝向上一送——
她滾落在天臺粗糙的水泥地上,掌心被砂礫磨出血痕。回頭時,通風井已被濃煙吞噬,不見江嶼白身影。
“嶼白!”沈硯舟撲到井口嘶喊,臉上悲慟真切得令人心驚。林晚星卻看到他垂在井沿的手正悄悄松開一塊染血的碎布——那是江嶼白撕裂的襯衫下擺!
“你推了他?”她聲音抖得不成調。
沈硯舟轉身,臉上悲戚瞬間凍結成冰:“證據呢?”他步步逼近,鞋尖碾住她流血的手掌,“實驗室大火就該燒死他的,可惜啊…讓他逃了三年。不過這次——”他俯身,呼吸噴在她耳畔,“消防梯是我堵的,通風井的活板門…我也鎖死了。”
劇痛和窒息感扼住喉嚨。林晚星猛地抬膝撞向沈硯舟胯下,在他吃痛彎腰的瞬間抓起半截銹鋼筋,發狠砸向天臺入口的生銹掛鎖!火星四濺中,掛鎖紋絲不動。
“省省吧。”沈硯舟擦著嘴角直起身,將一枚銀色U盤拋進通風井,“江嶼白電腦的備份密鑰,還有他母親實驗室的爆炸數據…全在這里陪葬了。”他欣賞著她絕望的表情,像在觀摩一件藝術品,“對了,你以為他為什么替你擋刀?三年前江雨柔墜樓時攥著的全家福上——你父親林國棟,可是站在江振廷身邊的保鏢啊!”
父親的名字像淬毒的冰錐刺穿耳膜。林晚星想起賭鬼父親醉酒后常念叨的“當年江家那場富貴…要不是老子手軟…”,想起江嶼白畫室療傷時盯著她臉看的陰沉目光…原來那不是審視,是認出了仇人之女的臉!
通風井下傳來沉悶的敲擊聲,越來越微弱。沈硯舟冷笑著掏出手機對準井口:“直播江家繼承人葬身火場,點擊量應該能破紀錄…”
“砰!”
水泥碎塊迸濺!通風井側壁突然被砸開破洞!江嶼白滿身血灰地撞出來,手中緊攥的消防斧還在滴落泥漿。他看也沒看驚呆的沈硯舟,染血的手一把扯過林晚星,將染血的筆記本和一枚滾燙的銀色U盤塞進她手心。
“跑——”他嘶吼著將她推向天臺另一端完好的消防梯,轉身掄起斧頭劈向沈硯舟高舉的手機!金屬碎裂聲與沈硯舟的慘叫同時炸響!
消防梯銹蝕的欄桿在林晚星掌心留下腥紅鐵銹。她跌落在草坪上,回頭只見天臺邊緣,兩個身影在濃煙中纏斗如瀕死的獸。江嶼白的斧刃抵住沈硯舟脖頸,沈硯舟的匕首卻捅向他腹部的舊傷——鮮血噴濺的瞬間,消防車刺耳的鳴笛由遠及近。
“咳咳…你輸了…”沈硯舟咳著血沫獰笑,“備份數據…早傳回江振廷郵箱了…你護著的仇人之女…馬上就會…”
他的話被江嶼白一記重拳打斷。警笛聲中,林晚星低頭看向掌心:染血的U盤外殼裂開,露出里面根本不是芯片——而是一張折疊的糖紙,上面用藍墨水畫著簡陋的星群,旁邊一行小字:【林晚星,向前走,別回頭】。
火場廢墟外,林晚星蜷在救護車陰影里。護士替她包扎手掌時,沾血的筆記本從背包滑落。一陣風掀開內頁,露出夾層里她從未注意的舊照片:暴雨夜的巷口,少年江嶼白渾身是血蜷縮在垃圾袋旁,而遠處墻角,一個扎馬尾的女孩正舉著手機對準他——那是十五歲的林晚星!照片背面是江嶼白凌厲的字跡:【巷口監控截幀·舉報人存檔照】。
“患者腹部貫穿傷!急需輸血!”急救人員的喊聲驚醒了她。擔架上,江嶼白被推進救護車前,沾滿血污的手突然抓住她手腕。他嘴唇翕動,聲音輕得像嘆息: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么…必須讓你用一輩子還債了…”
救護車門轟然關閉。林晚星站在刺目的紅燈下,捏著那張證明她才是三年前舉報人的照片,看著沈硯舟被警察押上警車時回頭投來的、毒蛇般的微笑。煙塵彌漫的風里,她終于聽見命運齒輪嚴絲合縫咬合的咔噠聲——原來這場以拯救為名的初遇,從一開始就是精心策劃的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