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櫻花樹下的承諾

三個月后，醫學院那條著名的櫻花大道上，已是落英繽紛。粉白的花瓣如同溫柔的雪片，隨風輕盈飄落。林知夏裹著柔軟的羊絨披肩，虛弱卻滿足地靠在顧沉舟懷里。他的手臂緊緊環抱著她，小心翼翼，仿佛她是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稍有不慎便會消散。

“顧醫生，”她仰起臉，陽光透過花樹的縫隙灑落在她依舊有些蒼白的臉上，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光暈，“你說，如果當年……我沒有藏起那張診斷書……”

顧沉舟低下頭，目光落在她臉上，那眼神溫柔得仿佛能融化世間最堅硬的寒冰，帶著劫后余生的珍視：“那我們會更早結婚，”他輕輕吻了吻她的發頂，聲音里充滿了對另一種可能的憧憬，“更早要個孩子……”他頓了頓，嘴角揚起一絲溫暖的笑意，“或許現在，我們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林知夏被他話語里描繪的畫面逗得笑出聲來，清脆的笑聲在飄飛的花瓣間跳躍，充滿了久違的生機。她伸出手，接住一片打著旋兒落下的櫻花花瓣，小心翼翼地放在鼻尖輕嗅。花瓣輕盈、柔軟，帶著春天獨有的、淡淡的清甜香氣。這香氣，就像他們之間歷經磨難、終于重新找回的愛情，脆弱卻無比芬芳。

手術前夜，清冷的月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病房的地板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相間的條紋。顧沉舟緊緊握著林知夏的手，兩人的十指緊緊相扣，仿佛要將彼此的生命力傳遞給對方。

“別怕。”他在她耳邊輕聲低語，溫熱的呼吸拂過她敏感的耳廓，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我會一直在。就在門外，一步也不會離開。”

林知夏順從地閉上眼睛，將臉頰輕輕貼在他溫暖的手背上，全神貫注地感受著他平穩而有力的心跳聲。咚，咚，咚……這熟悉的聲音，成了此刻對抗未知恐懼最有效的良藥。無論明天手術臺上的結果如何，至少在此刻，他們找回了彼此，找回了那份失而復得的、比生命本身更珍貴的愛意。這份穿越生死迷霧、在生命最深的裂縫處重新綻放的愛，本身就是一場無與倫比的奇跡。

第六章：新生與舊時光

病房里那濃烈刺鼻的消毒水氣味，終于一日淡似一日，漸漸被窗臺上那束新鮮百合的淡雅幽香所取代。林知夏坐在灑滿陽光的病床邊沿，指尖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輕輕撫過窗臺那盆重新煥發生機的綠蘿。油亮的葉片貪婪地吸收著光熱，翠綠的藤蔓沿著窗框蜿蜒攀爬，姿態倔強而充滿韌性，像極了他們之間那些盤根錯節、浸透血淚的歲月。

顧沉舟推門進來時，她正望著窗外枝頭跳躍的麻雀出神。他今天沒穿白大褂，只著一件質地柔軟的淺藍色襯衫，袖口隨意地卷到小臂，露出線條依舊清晰的小臂肌肉。臂彎里搭著那件象征職責的白大褂，口袋里，半截粉色的草莓牛奶糖包裝紙俏皮地探出頭來。

“今天感覺怎么樣？”他走近床邊，動作熟稔地將聽診器掛在頸間，微涼的手指自然地搭上她的手腕。那涼意是剛從醫院走廊穿行帶來的風息，與他掌心慣有的溫暖形成微妙反差。

林知夏點點頭，目光細細描摹著他臉上的每一寸輪廓。不知從何時起，他眼角的細紋變得深刻了些許，鬢角也悄然染上了幾縷不易察覺的銀霜。然而，那雙眼睛卻依然明亮如昔，深邃的眼底仿佛蘊藏著永不干涸的星辰大海，承載著她劫后余生的全部重量。

“醫生看過指標，說可以出院了。”顧沉舟收起聽診器，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個薄薄的文件夾，“這是最新的復查報告副本，各項數據都在向好，穩定多了。”

林知夏接過那份沉甸甸的報告，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發顫。她小心翼翼地翻開，密密麻麻的專業術語和冰冷的數據瞬間映入眼簾，帶來一陣熟悉的眩暈感。顧沉舟立刻察覺，寬厚溫暖的手掌穩穩扶住她單薄的肩頭，那力道帶著令人安心的篤定。

“別緊張，我都仔細看過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恢復得很好，再安心休養一陣子，就能徹底康復了。”

林知夏抬起頭，目光落在他難掩倦意的眉宇間。這些日子，她心知肚明，顧沉舟必然又在實驗室或病案前熬過了不知多少個通宵。記憶翻涌，她想起化療時那些被疼痛和恐懼拉長的夜晚，顧沉舟總是守在她床邊，借著走廊透進來的微弱燈光，專注地修改著論文或研究方案。有時她半夜被噩夢驚醒，朦朧間看見他伏在小小的折疊桌上睡著了，手里還緊緊攥著筆，眉頭在睡夢中也無意識地蹙著。

“你累嗎？”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不易察覺的心疼。

顧沉舟微微一怔，隨即扯出一個疲憊卻無比溫暖的笑容，眼角的紋路舒展開來：“不累。”他頓了頓，目光深深凝望著她，仿佛要將她此刻鮮活的模樣刻進心底，“看著你一天天好起來，臉色一天天紅潤起來……比什么都值得。”

一股強烈的酸澀猛地沖上林知夏的鼻尖，眼眶瞬間發熱。她慌忙別過臉，假裝低頭整理著毫無褶皺的床單，掩飾著即將決堤的情緒：“我……我去洗個臉。”

衛生間的門輕輕合上。林知夏背靠著冰涼的門板，看著鏡子里那張依舊蒼白、卻已不再死氣沉沉的臉，積蓄已久的淚水終于無聲地洶涌而出。水流聲嘩嘩作響，盡職地掩蓋了她壓抑的抽泣。這八年……不，是整整八年零三個月，顧沉舟究竟為她背負了多少？在她被病痛折磨、被猜疑蒙蔽、只看到自己痛苦的那些日日夜夜，他又是如何獨自吞咽下壓力、恐懼和無盡的疲憊，只為給她撐起一片生的天空？

當她用冷水拍過臉，努力平復呼吸走出衛生間時，顧沉舟正站在窗邊整理著厚厚一疊她的病歷資料。聽到腳步聲，他立刻轉過身，銳利的目光瞬間捕捉到她微紅的眼眶和鼻尖。

“怎么了？”他快步上前，雙手自然地、帶著保護的姿態輕輕握住她瘦削的肩膀，聲音里是毫不掩飾的關切。

林知夏搖搖頭，努力想扯出一個輕松的笑容，嘴角卻有些發僵：“沒什么……就是……”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有點感動。”

顧沉舟沉默地注視了她片刻，深邃的眼眸中翻涌著復雜的心緒。忽然，他像是變魔術般，從襯衫口袋里掏出一顆熟悉的粉色包裝的草莓牛奶糖：“喏，吃糖嗎？”那語氣，像哄著委屈的孩子。

林知夏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破涕為笑，淚光還在睫毛上閃爍：“你怎么還隨身帶著這個？”這習慣，仿佛刻進了他的骨子里。

“習慣了。”他動作嫻熟地剝開糖紙，將那顆帶著他體溫的、圓潤的糖果輕輕放進她微張的嘴里，眼神溫柔得能溺死人，“你以前總說，難過的時候，吃點甜的就好了。”

甜蜜的滋味瞬間在舌尖彌漫開來，絲絲縷縷，浸潤了干涸的心田。林知夏覺得心底某個冰冷堅硬的角落，正被這熟悉而溫暖的甜意一點點融化、填滿。她順從地、帶著全然的依賴，將頭輕輕靠在顧沉舟堅實可靠的肩膀上，閉上眼睛，感受著他胸腔里傳來的、沉穩而有力的心跳聲。咚，咚，咚……那是她新生世界里，最安定的鼓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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