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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法場逼婚后,我和大理寺卿he了

第二十三章:金水河的無名尸骸

沈晝白那句“都是真的”,像淬了冰的鋼針,狠狠扎進雷隱歌的耳膜,穿透顱骨,直抵大腦深處最脆弱的神經末梢。每一個音節都帶著砭骨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她全身奔流的血液。停尸房密室里的精準動作,夾頁上血淋淋的指控,此刻都在這四個字里得到了最冰冷、最殘酷的印證。

她僵在原地,如同被無形的冰水從頭澆到腳,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覺。只有胸腔里那顆心臟,在極度的驚駭和刺骨的冰寒中,瘋狂地撞擊著肋骨,每一次跳動都帶來窒息的悶痛。

黑暗中,沈晝白的氣息近在咫尺,沉重而灼熱,帶著一種瀕臨崩潰邊緣的壓抑。他不再說話,但那沉重的呼吸,那緊繃如鐵的身體,無不昭示著他此刻內心掀起的滔天巨浪。他奪走了那張致命的夾頁,也撕碎了兩人之間那層搖搖欲墜的、名為信任的薄紗。

時間在死寂中艱難爬行,每一秒都像鈍刀割肉。不知過了多久,沈晝白終于有了動作。他猛地松開鉗制,后退一步,沉重的腳步聲在黑暗中異常清晰。隱歌失去支撐,踉蹌了一下才勉強站穩,后背緊緊貼著冰冷的土墻,仿佛那是唯一能汲取安全感的依靠。

“跟我走。”沈晝白的聲音再次響起,嘶啞得不成樣子,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蠻橫的命令意味。不再是之前那種帶著距離感的貴公子腔調,也不是玉帶河邊斗嘴時的促狹,更不是查案聯盟初成時的試探性合作。這聲音里只剩下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的、孤注一擲的決絕和戾氣。

隱歌心頭一凜,下意識地抗拒:“去哪?”

黑暗中傳來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帶著濃重的諷刺意味。“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雷大小姐。”“雷大小姐”四個字被他咬得極重,像淬了毒的冰棱,“那就親眼去看。看看那具尸體背后,到底藏著什么鬼!”

話音未落,隱歌只覺手腕一緊,一股巨大的、不容分說的力量猛地將她向前拽去!沈晝白的手如同冰冷的鐵鉗,死死箍住她的腕骨,力道之大,讓她瞬間懷疑自己的骨頭會被捏碎。

“放開我!”隱歌又驚又怒,奮力掙扎,另一只手試圖去掰開他的手指。但沈晝白的力量遠超她的想象,那鐵鉗紋絲不動,反而將她拖得一個趔趄,幾乎是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出了那間破敗的小屋,狠狠撞入外面更深、更冷的夜色里。

冷風如同無數把細小的冰刀,瞬間割在臉上,讓她混沌的腦子有了一瞬的清明,隨即又被更深的恐懼淹沒。他到底要干什么?毀尸滅跡?還是……把她也變成金水河里的一具無名尸骸?

沈晝白對隱歌的掙扎和質問置若罔聞。他像一尊沉默而暴戾的石像,拖著她,以一種近乎粗暴的速度穿行在深夜空寂的陋巷中。玄色的衣袍在夜風里獵獵翻飛,如同張開翅膀的夜梟。他專挑最陰暗、最僻靜的角落,避開任何可能被巡夜武侯或打更人發現的路徑。隱歌被他拖拽得跌跌撞撞,幾次險些摔倒,腳踝和膝蓋磕在冰冷的石板上,鉆心的疼,卻被他毫不憐惜地繼續拖行。

一路無言,只有急促的腳步聲和隱歌壓抑不住的、帶著痛楚和憤怒的喘息在死寂的夜里回蕩。不知過了多久,一股濃烈而獨特的腥臭氣味鉆入鼻腔——那是河水長期淤積腐敗、混合著大量水藻和水生動物尸體腐爛后形成的、令人作嘔的惡臭。

金水河到了。

這里是城西最污穢的角落,連接著城內龐大的暗渠網絡,最終匯入城外更寬闊的護城河。白日里,這里是傾倒穢物和拋棄無主尸身的法外之地;到了深夜,更是連最膽大的潑皮無賴都避之不及的鬼域。

河岸泥濘濕滑,散發著濃烈的腐殖質氣息。渾濁發黑的河水在慘淡的月光下緩慢地流淌,反射出油膩而詭異的微光。河面上漂浮著厚厚的、泛著青綠色泡沫的污穢物,間或有不知名的腫脹物體沉沉浮浮。兩岸是瘋長的、一人多高的枯黃蘆葦叢,在夜風中發出簌簌的、如同鬼哭般的嗚咽。

沈晝白終于停下腳步,粗暴地將隱歌往前一推。她腳下一滑,險些栽進那散發著惡臭的淤泥里,狼狽地扶住旁邊一株粗壯的蘆葦才穩住身形。手腕處傳來火辣辣的劇痛,她低頭一看,白皙的皮膚上赫然印著幾道深紫色的指痕。

“你瘋了?!”隱歌猛地抬頭,怒視著黑暗中那個模糊而挺拔的身影,聲音因憤怒和恐懼而顫抖。

沈晝白沒有看她,只是死死盯著前方河岸一片被踩踏得異常凌亂的蘆葦叢。那里,影影綽綽地站著幾個人影,如同幾尊沉默的石俑,在慘淡的月光下散發著陰冷的氣息。為首一人身形魁梧,腰間佩刀,正是隱歌曾在仵作班見過幾次、隸屬于京兆府下轄專司處理無名尸的粗壯仵作,王老七。他旁邊幾個也都是穿著皂隸短打的漢子,神情麻木而謹慎。

王老七看到沈晝白,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行禮,聲音壓得極低:“沈公子,按您的吩咐,人撈上來了,就在那邊淺灘。兄弟們守著呢,沒讓任何人靠近。”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隱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和探究,隨即又迅速垂下。

沈晝白從鼻腔里冷冷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不再看王老七,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釘在隱歌臉上,下頜線繃得死緊,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一種瀕臨瘋狂的偏執:

“雷大小姐,請吧。用你那雙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好好看看!看看這具尸骸,到底是誰!”

他猛地抬手,指向那片被凌亂蘆葦半遮半掩的河岸淺灘。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脊椎瞬間竄遍全身。隱歌的心臟沉到了谷底,指尖冰涼。她看著沈晝白那雙在黑暗中燃燒著近乎瘋狂火焰的眼眸,看著王老七等人麻木而戒備的姿態,看著眼前這片散發著死亡惡臭的污穢之地……她知道,退無可退。

真相,或者說,沈晝白想要她看到的“真相”,就在那片淺灘的淤泥之下。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濃重的血腥氣。

她深吸一口氣,那濃烈的腐敗腥臭幾乎讓她窒息。壓下翻騰的胃液和心頭的驚悸,她挺直了脊背,如同一個即將走上刑場的戰士。她沒有再看沈晝白,也沒有理會王老七等人探究的目光,邁開腳步,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沈晝白所指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冰冷濕滑的淤泥里,發出令人牙酸的“咕唧”聲。撥開幾叢堅韌的枯黃蘆葦,眼前的景象終于清晰起來。

靠近岸邊的淺水區,渾濁的黑水被臨時用幾塊破木板和石塊淺淺地圍擋了一下,形成一片相對平靜的水洼。水洼中央的淤泥里,半掩半露著一具森白的骸骨。

顯然是被河水沖刷裹挾至此,又被王老七等人臨時固定住位置。骸骨的姿態扭曲而痛苦,大部分骨架深陷在烏黑的淤泥中,只有頭骨、部分胸肋和一只臂骨暴露在水面之上。骨骼表面覆蓋著一層滑膩的深綠色水藻和厚厚的、如同瀝青般的黑色河泥,在慘淡的月光下泛著幽幽的、不祥的光澤。一些細小的、不知名的水蟲在骨縫和淤泥間快速爬行。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那股濃烈的、混合著淤泥腥臭和尸體深層腐敗的獨特惡臭,依舊撲面而來,濃得化不開。

隱歌的腳步頓住了。作為法醫,她見過無數尸體,腐爛的、殘缺的、面目全非的……但這具深陷在污穢淤泥中的骸骨,以及它所處的環境,依舊讓她胃部一陣翻江倒海。她強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如同手術刀般,開始一寸寸掃視那具骸骨暴露的部分。

頭骨相對完整,但下頜骨缺失,眼眶空洞地望向漆黑的夜空。頸骨……她的目光在頸椎處停留,眉頭微蹙。幾節頸椎的形態有些異常,似乎……有斷裂和錯位的痕跡?但被厚厚的淤泥和水藻覆蓋,看不真切。

胸肋部分暴露得稍多。左側第三、四根肋骨……她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兩根肋骨的中段,有明顯的、異常的凹陷和斷裂!斷口并非自然腐蝕或動物啃咬造成的參差,而是呈現出一種……銳器切割、刺入后造成的、相對整齊的斜向斷茬!斷口邊緣的骨茬在月光下泛著森白的光,即使覆蓋著污物,那種人為暴力破壞的特征依舊清晰可辨!

這是生前致命傷!兇器是……刀!短而鋒利的刀!

她的心臟猛地一跳,幾乎是下意識地,目光飛快地掃過站在河岸陰影里、如同一尊冰冷雕塑的沈晝白。他的臉隱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只有那雙眼睛,在慘淡的月色下,亮得駭人,死死地盯著她,也盯著那具骸骨斷裂的肋骨處。

隱歌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目光繼續下移。骸骨的右臂骨也暴露在外,從肱骨到尺橈骨。她的視線落在右手腕骨的位置……那里似乎纏繞著什么東西?

“火把。”她頭也不回地命令道,聲音因為強壓情緒而顯得有些緊繃沙啞。

王老七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沈晝白。沈晝白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一支沾滿了油污和泥漬的火把被點燃,遞到隱歌手中。跳躍的火光瞬間驅散了小范圍的黑暗,也帶來了灼人的熱浪,將那具骸骨照得更加清晰,暴露在光明下的污穢與慘白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

隱歌舉著火把,毫不猶豫地踏入那冰冷刺骨、散發著惡臭的淺水淤泥中。渾濁的黑水瞬間沒過了她的小腿,刺骨的寒意和滑膩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顫。但她毫不在意,一步步靠近那具骸骨,目標明確——右手腕骨。

火把湊近。果然!在腕骨處,纏繞著幾圈幾乎與淤泥融為一體的、深色的、腐朽不堪的絲狀物,像是某種編織繩的殘骸。而在這些腐朽絲線之下,緊貼著腕骨,赫然卡著一塊……玉佩!

玉佩深陷在淤泥和纏繞物中,只露出一個邊角。但那溫潤的質地,即使在污穢中,也透出一種不凡的瑩光。更重要的是,那露出的邊角上,似乎雕刻著極其繁復精細的紋路!

隱歌的心跳驟然加速!她屏住呼吸,伸出另一只手,不顧那令人作嘔的污泥和爬行的小蟲,小心翼翼地撥開纏繞的腐朽絲線,試圖將那枚玉佩從骸骨手腕上取下來。指尖觸碰到冰冷滑膩的骨頭和玉佩,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真實感。

淤泥和纏繞物粘得很緊。她嘗試了幾次,動作極其謹慎,生怕損壞了這可能是唯一身份證明的物件。終于,指尖用力一摳!

“咔噠”一聲輕響,玉佩脫離了腕骨的束縛,被她牢牢攥在手中。帶著河泥的黏膩和骸骨的冰冷。

她立刻收回手,就著火把跳躍的光芒,也顧不得臟污,用袖子快速擦拭著玉佩表面的淤泥。污垢被抹去,玉佩的真容逐漸顯露。

那是一塊上等的羊脂白玉,溫潤細膩,即使在昏暗的火光下也流轉著內斂的光華。玉佩的造型是一枚完整的、栩栩如生的……狻猊!傳說中的龍子,形似獅子,象征著威嚴與力量。狻猊的形態雕刻得極其精細,鬃毛怒張,雙目圓睜,獠牙畢露,一股睥睨兇悍之氣撲面而來。

而在狻猊的底座下方,用極其古樸剛勁的刀法,陰刻著一個篆體的字——

“沈”!

火光在隱歌手中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如同她此刻被重錘狠狠擊中的心神!

沈!

沈家的玉佩!狻猊圖騰!這具沉尸河底、胸肋帶著致命刀傷的骸骨……是沈家的人?!

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寒意瞬間攫住了她!她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岸邊的沈晝白!

沈晝白不知何時,已經一步步走到了淺灘的邊緣。火把的光芒終于照亮了他的臉。

那張曾經俊美無儔、或帶著促狹笑意或深不可測的臉龐,此刻慘白得如同水中浸泡的尸骨!沒有一絲血色!深邃的眼窩下是濃重的陰影,那雙總是藏著萬般心思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可怕,又仿佛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業火。他的嘴唇抿成一條慘白的直線,下頜的肌肉繃緊到微微抽搐。他就那樣死死地盯著隱歌手中的玉佩,盯著那猙獰的狻猊和刺目的“沈”字,整個人像一尊被瞬間抽走了所有靈魂、只剩下無盡痛苦和瘋狂的空殼。

他的身體在不易察覺地顫抖,幅度越來越大。緊握的拳頭,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

“呵……”一聲極其輕微、極其怪異的低笑,從他緊抿的唇縫里溢了出來。那笑聲空洞、沙啞,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神經質,在寂靜的河岸上顯得格外刺耳。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不再是空洞,而是如同淬了劇毒的鉤子,帶著一種毀滅性的瘋狂和徹骨的絕望,死死釘在隱歌臉上,聲音嘶啞破碎,如同砂紙摩擦著生銹的鐵片:

“看清楚了?雷隱歌……看清楚他是誰了嗎?!”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尖利,劃破夜空:“他是我爹!沈崇山!沈家上一任的家主!你的好父親雷嘯天,用一把短刀,親手捅穿了他的肋骨,把他像條野狗一樣扔進了這骯臟的金水河!”

“轟——!”

沈晝白嘶吼出的話語,如同九天驚雷在隱歌耳邊轟然炸響!每一個字都裹挾著血淋淋的碎片,狠狠砸進她的腦海!

沈崇山?!沈晝白的父親?!被……被她的父親雷嘯天所殺?!

這怎么可能?!

巨大的沖擊讓隱歌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手中的火把劇烈晃動,光影在她慘白的臉上瘋狂跳躍。她下意識地搖頭,想否定這荒誕絕倫的指控,喉嚨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手中那塊冰冷的狻猊玉佩——那猙獰的沈家圖騰,此刻仿佛活了過來,正對著她發出無聲的嘲弄。

“不可能……”她艱難地從齒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破碎不堪,“我爹……他不可能……”

“不可能?!”沈晝白發出一聲比哭還難聽的狂笑,笑聲在空曠污穢的河岸上回蕩,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癲狂。他猛地向前一步,靴子重重踏入冰冷的淺水泥漿中,激起一片渾濁的惡臭水花。他完全無視了那令人作嘔的環境,猩紅的雙眼如同地獄里爬出的惡鬼,死死鎖住隱歌:

“那這刀傷是什么?!這沈家的傳家玉佩又是什么?!難道是我親手殺了他,再把玉佩塞到他手里,嫁禍給你那個早就化成灰的爹嗎?!雷隱歌!”

他吼出她的名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刻骨的恨意和一種令人心碎的絕望。

隱歌被他眼中那瘋狂的光芒刺得心頭劇痛,握著玉佩的手微微顫抖。理智告訴她,骸骨上的刀傷是鐵的事實,玉佩的身份也無可辯駁。但情感上,她無法接受父親是兇手這個結論!那個在她模糊的童年記憶里,總是帶著爽朗笑聲、教導她“醫者仁心、法者公義”的父親……會是一個背地里捅人刀子的兇手?!

“證據……”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依舊不穩,卻帶上了一絲法醫特有的、探尋真相的執拗,“只有骸骨和玉佩……不夠!動機呢?時間呢?地點呢?我爹為什么要殺你父親?他們……”

“動機?”沈晝白打斷她,臉上的瘋狂扭曲成一種極致的譏誚,他猛地抬手,指向那具半陷在淤泥中的骸骨,“你自己去問他!去問他懷里揣著的、用油布裹了十幾層的東西!那里面……藏著你們雷沈兩家……天大的‘盟約’!”

隱歌的心臟猛地一縮!盟約?!

她的目光瞬間投向骸骨的胸腔部位。之前她的注意力被肋骨刀傷和手腕玉佩吸引,此刻經沈晝白一提,她才注意到,在斷裂的第三、四根肋骨下方,深陷在淤泥中的胸腔腹腔位置,似乎……真的有一塊不自然的凸起?被厚厚的黑色河泥包裹著,形狀方正。

沈晝白不再看她,他像是被某種巨大的痛苦徹底擊垮,又像是被一種毀滅一切的瘋狂徹底吞噬。他踉蹌著,幾乎是撲到了那具骸骨旁邊,完全不顧那令人窒息的惡臭和污穢,伸出那雙骨節分明、此刻卻沾滿污泥的手,顫抖著、近乎粗暴地扒開骸骨胸腔處的淤泥!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自毀般的絕望,手指深深陷入冰冷的淤泥和骸骨之間,用力地摳挖著。泥水濺在他慘白如紙的臉上、玄色的錦袍上,他卻渾然不覺。

隱歌屏住呼吸,舉著火把靠近。火光下,只見沈晝白的手指終于觸碰到了那個硬物。他猛地用力一拽!

一個被厚厚黑色油布嚴密包裹、約莫成人巴掌大小的方形物體,被他硬生生從骸骨腹腔的淤泥深處扯了出來!油布表面沾滿了滑膩的污泥和腐爛的水藻,但包裹的形態依舊完整。

沈晝白拿著那東西,如同拿著一塊燒紅的烙鐵,又像是捧著世間最骯臟的罪證。他踉蹌著站起身,回到淺水邊緣,將那油布包裹重重地、帶著一種宣泄般的力道,砸在岸邊相對干燥的一塊硬地上!

“打開它!”他對著隱歌嘶吼,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帶著泣血般的瘋狂,“雷大小姐!讓你那雙能看透尸體的手,親自打開看看!看看這用我爹的命、用你們雷家滿門的血……換來的‘盟約’!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隱歌看著地上那個污泥包裹的方形物體,又看了看眼前狀若瘋魔、渾身散發著毀滅氣息的沈晝白。她知道,一旦打開這個包裹,某些東西將徹底被撕裂,再無挽回的余地。但事已至此,真相如同跗骨之蛆,避無可避。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一步步走上岸。蹲下身,用衣袖擦去手上大部分污泥,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個冰冷的油布包裹。入手沉重,帶著河泥的濕滑和一種沉甸甸的、不祥的質感。

她找到油布包裹的縫隙,指甲用力,一點點剝開那層被河水浸泡多年卻依舊堅韌的油布。一層,又一層……濃烈的、陳舊的桐油和淤泥混合的氣味彌漫開來。

終于,最后一層油布被剝開。

里面露出的,并非預想中的竹簡或帛書。而是一個制作極其精巧的、黃銅打造的扁平方盒!盒蓋上鏨刻著繁復的云雷紋,邊緣嚴絲合縫,顯然有精密的機括鎖閉。盒體表面覆蓋著一層綠銹,但依舊能看出其不凡的工藝。

隱歌的目光落在盒蓋正中央。那里,清晰地鏨刻著兩個并排的家族徽記——

左邊,是一只怒目圓睜、獠牙畢露的狻猊,鬃毛如火焰般張揚(沈家圖騰)。

右邊,則是一柄古樸的長劍,劍身纏繞著道道驚雷紋路,劍尖直指蒼穹(雷家圖騰)!

兩個圖騰以一種奇特的、相互交纏又隱隱對峙的姿態結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充滿張力又無比詭異的和諧感。

雷沈聯姻盟約!

盒蓋中央,就在兩個交纏圖騰的下方,用古雅的篆體,陰刻著四個清晰無比的大字:

**雷沈盟契!**

這四個字,如同四道驚雷,再次狠狠劈在隱歌的心頭!她的手指瞬間冰涼,幾乎拿不穩那個沉重的銅盒。

沈晝白一直死死盯著她的動作,當看到盒蓋上那刺目的“雷沈盟契”四個字時,他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徹底褪盡。他猛地閉上眼,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仿佛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隨即,他睜開眼,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眸里,只剩下深不見底的黑暗和一種令人心悸的、毀滅一切的瘋狂。

他一步上前,劈手從隱歌僵住的手中奪過那個銅盒!動作粗暴,帶著一種發泄般的恨意。冰冷的銅盒棱角硌痛了隱歌的手指。

沈晝白的手指在銅盒側面一個極其隱蔽的凸起處用力一按。

“咔噠”一聲清脆的機括響動。

黃銅盒蓋應聲彈開。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顏色暗黃發脆的……羊皮紙!

沈晝白伸出顫抖的手指,將那張羊皮紙取了出來。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卻又充滿了無盡痛苦的滯重感。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那羊皮紙緩緩展開。

羊皮紙的邊角已經有些破損,但上面的字跡依舊清晰可辨,用的是莊重的館閣體,朱砂書就,即使歷經歲月侵蝕和河水浸泡,依舊鮮紅刺目,如同凝固的血。

隱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住那張展開的羊皮紙。

沈晝白低沉嘶啞、如同從地獄深處傳來的聲音,一字一頓,在死寂的金水河畔響起,宣讀著那足以顛覆一切的盟約:

>**維天承啟二十一年,歲次戊寅,仲夏望日。**

>

>**沈氏家主崇山,雷氏家主嘯天,謹以至誠,昭告皇天后土:**

>

>**一、沈氏嫡長子晝白,雷氏嫡長女隱歌,締結秦晉,永固盟好。待及冠笄之年,即行大禮。**

>

>**二、沈氏獻昆侖奴部族輿圖及秘道鑰匙,助雷氏掌控西境商路命脈。**

>

>**三、雷氏以祖傳驚雷令為憑,助沈氏于朝堂之上,謀奪……**

沈晝白的聲音,在念到“謀奪”二字時,驟然卡住!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到極致,死死盯著羊皮紙下方那最關鍵、最核心、也最致命的兩個字!

那兩個字,鮮紅如血,力透紙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野心和瘋狂——

**東宮!**

謀奪東宮!

雷氏助沈氏……謀奪太子之位?!

轟隆——!

這兩個字帶來的沖擊,遠超之前所有的驚駭!隱歌只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眼前崩塌、旋轉!

謀奪東宮?!沈家……竟然覬覦儲君之位?!而雷家……她的父親雷嘯天,竟然以驚雷令為憑,參與其中?!

這份所謂的“盟約”,根本就是一份裹挾著滔天野心、足以誅滅九族的……逆天盟書!

沈晝白拿著那份羊皮盟約的手,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他猛地抬頭,那雙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眼睛,如同淬了劇毒的鉤子,死死釘在隱歌慘白如紙的臉上。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一種毀天滅地的絕望和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病態的偏執:

“看清楚了?雷隱歌!雷大小姐!”

“這就是你要的真相!”

“你的好父親,和我那利欲熏心的爹,用我們兩個的婚約做筏子,賭上了整個雷家和沈家……去謀奪那遙不可及的東宮之位!”

“他們賭輸了……”

“輸得干干凈凈!”

“雷家滿門被滅,是替死鬼!是棄子!”

“我爹死在這骯臟的河里,是滅口!是報應!”

“而我……”他發出一聲凄厲到極致的慘笑,身體劇烈地搖晃著,眼神瘋狂地掃過隱歌,掃過那具森白的骸骨,掃過手中那血紅的盟約,最終投向漆黑如墨、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夜空。

“而我沈晝白……生來就是這滔天罪孽的孽種!是這骯臟盟約的祭品!是你雷家血仇的……兒子!”

最后一個“兒子”二字,他幾乎是咆哮著吼出,帶著一種撕心裂肺的、自毀般的痛苦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對自身血脈的極致厭棄!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猛地揚起手,將那張承載著兩家血淚、野心和罪孽的羊皮盟約,狠狠摔向腳下冰冷的泥地!同時,另一只手中緊攥的那塊狻猊玉佩,也被他高高舉起,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旁邊一塊堅硬的河岸巖石,死命砸去!

“不——!”隱歌失聲驚叫!

“啪嚓——!”

一聲清脆刺耳的碎裂聲,在死寂的河岸上驟然炸響!

茶茶很認真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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