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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法場逼婚后,我和大理寺卿he了

第三十四章:大理寺的叛變

大理寺的清晨,向來被卷宗翻動聲與屬官低沉的議論聲填滿。但這一日,這慣常的秩序卻被粗暴地撕裂。

“砰——!”

一聲巨響炸開,沉重門栓斷裂的刺耳聲音狠狠刺穿了凝滯的空氣。緊接著,數名身著刑部皂衣、腰挎橫刀的差役蠻橫地撞開正堂大門,靴底踏著碎裂的木屑,氣勢洶洶直闖而入。驚惶的低呼在堂下官吏間迅速蔓延,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混亂的漣漪。卷宗嘩啦啦散落在地,墨硯被打翻,濃黑的墨汁蜿蜒流淌,像一道不祥的傷口。

隱歌剛從殮房驗看一具新送來的無名尸首出來,手上還帶著淡淡的皂角與藥材混合的微澀氣味,被這突如其來的喧囂猛地一沖,腳步不由得頓在通往正堂的廊下陰影里。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袖口,心驟然縮緊,一種冰冷的預感順著脊椎急速攀升。她撥開幾個驚魂未定的小吏,奮力擠向騷動的中心。

差役們如狼似虎,已徑直沖到正堂最深處那方巨大的公案前。案后端坐的人,正是沈晝白。他身著深青色官袍,案頭堆疊的卷宗幾乎將他淹沒,似乎方才還在用朱砂筆批注著什么。突如其來的破門巨響,堂下的混亂驚叫,似乎都未能撼動他分毫。他甚至連執筆的手腕都未曾抖一下,只是微微抬起了眼睫,那雙深潭般的眸子掃過闖入者,平靜得令人心悸。

“沈大人!”為首的刑部差役頭目姓趙,滿臉橫肉,眼神兇悍,他猛地將一份蓋著猩紅刑部大印的文書狠狠拍在沈晝白面前的卷宗上,震得朱砂筆從筆山上滾落。“奉侍郎白大人之命!告發你私通敵國,走私軍械,圖謀不軌!跟我們走一趟刑部大牢吧!”聲音粗嘎,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與威嚇。

“私通敵國?走私軍械?”沈晝白重復了一遍,聲音不高,卻奇異地壓過了堂中殘余的嘈雜。他緩緩放下那支朱砂筆,動作從容不迫,仿佛只是要暫時擱置一件尋常公務。他的目光掠過那份蓋著刑部大印的文書,臉上依舊沒有半分波瀾,甚至連一絲被誣陷的憤怒或驚惶也無。“白侍郎,好快的動作。”他淡淡地說了一句,聽不出情緒。

趙頭目被他這份異乎尋常的鎮定噎了一下,隨即惱羞成怒,厲喝道:“少廢話!拿下!”

兩名如狼似虎的差役立刻撲上,一左一右粗暴地扭住沈晝白的手臂,將他從官椅上強行拖拽起來。深青色的官袍被拉扯得起了皺褶。沈晝白沒有掙扎,只是順從地站起身,目光卻越過攢動的人頭和差役猙獰的面孔,精準地投向廊柱陰影下的隱歌。

那目光沉靜如古井,深處卻似有極銳利的光一閃而過,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沒有求救,沒有暗示,只有一種近乎托付的凝重。

隱歌的心像是被那目光狠狠攥住,又在下一秒被投入冰窟。她眼睜睜看著他們將他粗暴地推搡著帶走,沉重的腳鐐聲在死寂下來的大堂里回蕩,每一步都踏在她的神經上。大理寺的官吏們噤若寒蟬,人人臉上都寫著驚疑與恐懼。白無咎!又是白無咎!這絕非僅僅是一次彈劾,這是沈家與刑部聯手發動的致命一擊!必須找到證據,能立刻將他從刑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牢里撈出來的鐵證!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壓著整個京城。白日里喧囂散盡,只余下死寂。隱歌一身利落的深色夜行衣,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避開更夫疲憊的梆子聲和零星巡夜衛兵燈籠的光暈,潛入了大理寺后衙那片屬于沈晝白的院落。

書房的門鎖對她而言形同虛設,一根特制的細長銅絲探入鎖孔,幾下細微的撥弄,“咔噠”一聲輕響,門應聲而開。一股熟悉的、混合著陳年紙張、墨錠和一絲冷冽沉水香的氣息撲面而來。她迅速反手掩門,沒有點燈,僅憑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和早已爛熟于心的房間格局移動。

書案、博古架、存放卷宗的楠木柜……她的手指在冰冷的木質表面快速滑過,憑著仵作特有的敏銳觸感和對沈晝白行事習慣的揣摩,仔細搜尋著任何可能藏匿關鍵物品的暗格或異常之處。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安靜中流逝,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刑部的手段她太清楚,屈打成招是家常便飯,沈晝白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沒有,沒有!抽屜里是尋常公文,書架后是實心墻壁,博古架的暗格里只有幾錠未用的官印。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開始纏繞她的心臟。她幾乎要放棄,目光最后掃過那張寬大的紫檀木書案,案頭整齊地碼放著幾本厚厚的賬簿——大理寺日常開支用度的記錄。

她本已掠過,卻鬼使神差地停住。這些賬本太厚了,厚得有些不合常理。她拿起最上面一本,入手沉重。手指沿著硬質封皮的邊緣細細摸索,指腹敏銳地捕捉到封底內側邊緣一處極其細微的、不自然的凸起。心跳驟然加速!她指甲小心地摳住那微不可察的縫隙,屏住呼吸,輕輕一掀。

“嗤啦——”

封底內側的裱糊層被撕開一道小口。借著微光,她看到里面并非賬簿紙頁,而是夾著一小片折疊起來的、顏色明顯泛黃發脆的舊紙。她顫抖著手指,小心翼翼地將那張薄如蟬翼的紙片抽了出來。

展開。

月光吝嗇地透過窗欞,勉強照亮了紙片上幾行模糊卻字字如刀的字跡:

“立賣身契人:沈府管事沈忠

今因家計艱難,自愿將雷氏遺孤壹名,年約七歲,賣予……為奴。憑中言明,身價白銀五十兩整,生死各安天命,永不反悔。恐后無憑,立此賣身契為照。

永昌十一年臘月初七”

雷氏遺孤!白銀五十兩!

紙片在隱歌指間劇烈地顫抖起來,脆弱的紙張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永昌十一年……正是雷家被滿門血洗的那一年!那個在尸山血海里僥幸逃脫、年僅七歲的孩子……被沈家以五十兩白銀的價格,像買賣牲口一樣,轉賣為奴!而那個孩子……那個如今身陷囹圄、被自己家族和刑部聯手構陷的人……

一股混雜著刺骨冰寒與灼心怒火的激流,猛地沖上她的頭頂,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幾乎站立不穩。沈晝白!他竟是這樣的來歷!被血洗的雷家遺孤,被仇人沈家買下的奴仆!這十數年來,他頂著沈家嫡子的光環,步步為營爬到大理寺少卿的高位,內心究竟承受著怎樣的煎熬與撕扯?白日里他投向自己的那沉靜一瞥,此刻回想,竟蘊含著如此深不見底的悲愴與孤絕!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細微的、帶著草葉汁液和某種秘制藥物混合的獨特氣味,毫無征兆地飄入她的鼻端。隱歌渾身肌肉瞬間繃緊,猛地抬頭,右手已閃電般按向腰間暗藏的淬毒銀針。

窗外,一張蒼白的臉孔無聲無息地貼在窗紙上,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月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輪廓和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蘊藏著幽冥之火的眼眸——正是蕭逸之!他不知已在那里看了多久,如同棲息在黑暗中的夜梟。

“你……”隱歌的聲音因極度的緊張而干澀嘶啞。

“想救他?”蕭逸之的聲音隔著薄薄的窗紙傳來,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卻又奇異地穿透了寂靜,清晰無比地鉆入隱歌耳中。他微微偏了偏頭,視線似乎穿透了窗紙,落在隱歌手中那張泛黃的賣身契上。“刑部大牢,閻羅殿口。白無咎的手段,拖到明日午時三刻開審,沈晝白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條命,廢人一個,再無用處。”

隱歌的心臟被狠狠攥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蕭逸之的嘴角似乎極其詭異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形成一個非笑非哭的弧度,聲音更低,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要快……要快得讓他們猝不及防。‘偽造’……有時,是最快的路。”

“偽造?”隱歌瞳孔驟縮,下意識地重復。

“白無咎能‘查獲’沈晝白通敵的偽證,你為何不能‘查獲’足以立刻釘死白無咎的鐵證?”蕭逸之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筆跡……是關鍵。沈晝白的字,模仿者眾,但能騙過刑部那些老狐貍眼光的……需要一點‘助力’。”他的聲音頓了頓,接著,一個極小的、扁平的黑色瓷瓶,被一只蒼白得毫無血色的手從窗欞的縫隙中無聲地遞了進來,瓶身冰涼刺骨。

“此墨,遇熱方顯。尋常書寫,墨跡淺淡,形似褪色舊痕。置于燭火上方三寸,烘烤須臾,墨色轉濃,字跡筋骨畢現,且……能完美模擬特定之人經年累月書寫后,墨色自然沉淀滲透的舊態。時效……六個時辰。”蕭逸之的聲音幽幽傳來,“用,或不用,在你。天亮之前,是最后的機會。”話音未落,那張貼在窗紙上的蒼白面孔倏地隱去,如同從未出現過,只留下窗外更深沉的夜色和那冰冷的小瓶,沉甸甸地壓在隱歌手中,也壓在她的心上。

她低頭,看著那黑色的小瓷瓶,又看了看手中那張泛黃的、浸透血淚的賣身契。時間,在死寂中發出催命的滴答聲。沈晝白在刑部大牢里,每一刻都在承受著什么?白無咎得意的嘴臉在腦海中浮現。偽造……這是深淵的邊緣。一旦踏出,再無回頭路可走。但若不踏出,沈晝白……那個背負著血海深仇和屈辱烙印的人……

隱歌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所有的掙扎和恐懼被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所取代。她不再猶豫,疾步走到書案前,鋪開一張最尋常的素白信箋。目光掃過沈晝白往日批閱的公文,那熟悉的、力透紙背的筆鋒在她腦中清晰浮現。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案上沈晝白慣用的狼毫,拔開那黑色小瓶的塞子。

一股極其微弱的、帶著奇異辛辣氣息的味道散出。瓶中墨汁并非純黑,而是帶著一種陳舊的灰褐色。她蘸飽墨汁,屏息凝神,落筆。

筆尖劃過紙面,留下的痕跡果然極其淺淡,如同褪色多年的舊信,字跡也顯得有些虛浮無力,乍看之下,絕難相信是出自大理寺少卿之手。她運筆如飛,模仿著沈晝白的筆意,內容直指刑部侍郎白無咎——以極其隱晦的措辭,構陷他才是軍械走私的真正主謀,并暗示其背后有沈家更高層授意。每一個字落下,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最后一筆落下。她立刻拿起信紙,湊近書案旁一盞剛剛點燃的微弱燭火。火苗跳躍,溫暖的光暈籠罩著信紙。她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懸在燭火上方約三寸處,緩緩移動,均勻烘烤。

奇跡發生了!

在燭火的微熱熏烤下,信紙上那些原本淺淡虛浮的字跡,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墨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深、凝實!筆畫變得剛勁有力,轉折間鋒芒畢露,墨跡滲透紙張的纖維,呈現出一種極為自然的、經年累月書寫才有的沉淀感和浸潤感。短短幾個呼吸之間,一封嶄新的“密信”,赫然變成了一封足以亂真的、仿佛在暗格中塵封多年的“鐵證”!

隱歌看著手中這封在燭光下墨跡深沉、筋骨畢現的密信,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偽造已成。這是一柄雙刃劍,能斬斷白無咎的鎖鏈,也可能反噬自身。她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折疊好,藏入貼身的暗袋。那張泛黃的賣身契,則被她用顫抖的手指,重新塞回賬簿封底的夾層,仔細撫平破損的邊緣。做完這一切,她吹熄燭火,書房重新陷入一片濃稠的黑暗,只有她劇烈的心跳聲,在死寂中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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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堂。肅殺之氣幾乎凝結成冰。

高懸的“明鏡高懸”匾額下,主審的刑部尚書王大人面色沉肅,眉頭緊鎖。左右陪審的官員正襟危坐,大氣不敢出。大堂兩側,刑部差役手持水火棍,肅立如林,眼神森然。堂下,擠滿了聞訊而來的各部官員和好事者,嗡嗡的低語聲在壓抑的氣氛中浮動。

沈晝白已被除去官帽,身著白色囚衣,跪在堂下中央。僅僅一夜,他清雋的面容已明顯憔悴,眼下帶著濃重的青影,嘴唇干裂,臉色蒼白。囚衣的領口微微敞開,隱約可見脖頸上一道新鮮的、暗紅色的鞭痕。但他跪得筆直,背脊挺立,眼神平靜無波,仿佛身上那些受刑的痕跡和堂上森嚴的威壓都不存在。

白無咎身著緋紅官袍,志得意滿地坐在側旁的陪審位上。他看著階下囚徒般狼狽的沈晝白,嘴角噙著一絲毫不掩飾的陰冷笑意。時機已到。

“王大人!”白無咎站起身,聲音洪亮,帶著掌控全局的自信,瞬間壓過了堂下的議論,“下官要呈上此案關鍵證物!此乃昨夜從沈晝白大理寺書房的暗格之中,緊急搜出的通敵密信!更有其心腹親隨,畏罪自殺前留下的血書指認!”他雙手捧起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兩樣東西: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一封血跡斑斑、字跡扭曲的布片。

托盤被呈送到王尚書案前。王尚書拿起那封“密信”,拆開火漆,抽出信紙展開。信紙上字跡遒勁,內容直指沈晝白勾結北狄,利用大理寺職權之便,走私軍械牟利,證據確鑿!王尚書的眉頭越鎖越緊,臉色愈發難看。他又拿起那封“血書”,上面用暗紅的血跡歪歪扭扭地寫著:“少卿通敵,小人知情,懼禍自盡,大人明察!”落款處是一個模糊不清的手印。

“沈晝白!”王尚書猛地一拍驚堂木,聲震屋瓦,“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話說?!速速招認,免受皮肉之苦!”

白無咎臉上的笑容幾乎要溢出來,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沈晝白,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即將被碾死的螻蟻,充滿了殘忍的快意。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而堅定的女聲穿透了堂上的肅殺與壓抑:

“大人!民女有新證呈上!可證沈少卿清白,亦可證此案另有真兇!”

刷!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

隱歌從擁擠的人群中奮力擠出。她依舊是那身素凈的仵作服,發髻因奔跑而略顯凌亂,幾縷發絲貼在汗濕的額角,臉色蒼白,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火焰。她無視了白無咎驟然變得猙獰扭曲的臉色和周圍驚疑不定的目光,雙手高高舉起一封折疊好的素白信箋,步履堅定地走向堂前。

“你是何人?公堂之上,豈容喧嘩!”王尚書厲聲喝道,但眼神中卻閃過一絲驚疑。他認得這個屢次在奇案中展現奇能的女仵作。

“民女隱歌,大理寺見習仵作!”隱歌跪在沈晝白側后方,聲音清晰,毫無懼色,“民女昨夜亦曾赴大理寺沈少卿書房,非為別事,乃因懷疑有人構陷!幸得上天垂憐,于書案之下極為隱蔽的夾層暗格中,尋得此物!此乃刑部侍郎白無咎白大人,親筆所書之密信!信中自承其才是軍械走私主謀,更意圖嫁禍沈少卿,并暗示受……沈府更高層指使!字字句句,觸目驚心!請大人明鑒!”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死水,瞬間掀起滔天巨浪!

“什么?!”王尚書猛地站起身,連白無咎臉上的得意也瞬間凍結,化為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一派胡言!妖言惑眾!”白無咎反應過來,厲聲咆哮,指著隱歌的手指因憤怒而劇烈顫抖,“定是這賤婢與沈晝白勾結,偽造證據,意圖脫罪!王大人,切不可聽信!”

“真假與否,大人一看便知!”隱歌毫不退縮,將手中的信箋高高舉起。

王尚書臉色鐵青,示意身旁的司吏將信取過。司吏小心翼翼地將那封素白信箋呈上。王尚書接過,展開信紙。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他臉上,空氣凝固得令人窒息。

信紙上的字跡映入眼簾——筆走龍蛇,鋒芒內斂卻又力透紙背,轉折勾挑之間,帶著一種獨特的、令人過目難忘的風骨!這字跡……王尚書的瞳孔猛地一縮!他下意識地抓起案上那份白無咎剛剛呈上的、指證沈晝白的所謂“通敵密信”,將兩封信并排放在一起,仔細對比。

“嘶……”王尚書倒抽一口冷氣,臉上血色瞬間褪盡,捏著信紙的手指因為震驚而劇烈地顫抖起來,發出簌簌的輕響。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電射向陪審席上的白無咎,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雷霆般的震怒:“白無咎!這……這上面的字跡,分明與你日常呈報刑部的公文筆跡……如出一轍!你作何解釋?!”

“什么?!”白無咎如遭雷擊,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他再也顧不得儀態,猛地從座位上彈起,幾步沖到王尚書案前,一把奪過那封隱歌呈上的信。當他看清信上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卻又絕對不該出現在此處的字跡時,他的眼睛驟然瞪大到極致,眼球幾乎要凸出眼眶!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這是偽造!是陷害!”白無咎失態地嘶吼起來,聲音尖銳刺耳,充滿了驚惶和瘋狂,“這賤婢!是她!是她偽造的!王大人!她精通此道!是她偽造了我的筆跡!她這是要構陷于我啊!”他揮舞著那封信,狀若瘋癲,唾沫橫飛地指向跪在地上的隱歌。

就在這混亂不堪、白無咎竭力嘶吼辯解的關鍵時刻,堂下一直沉默跪立的沈晝白,緩緩抬起了頭。他并沒有去看氣急敗壞的白無咎,也沒有看向驚疑不定的王尚書,他的目光,如同穿過驚濤駭浪的定海神針,越過混亂的人群,精準地、牢牢地鎖定了隱歌。

那目光深邃如寒潭,沉靜得可怕。沒有一絲被救的欣喜,沒有半分對眼前這驚天逆轉的意外,反而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了然和……難以言喻的沉重。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隱歌垂在身側、緊緊攥成拳頭的手上——那只手的掌心,正被指甲深深掐入,留下幾道清晰的、帶著血痕的月牙印。

隱歌感受到了這道目光,如同實質的火焰灼燒著她的皮膚。她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手指,試圖藏起掌心的傷痕,心頭猛地一沉。他……他知道了?他看出了什么?

“偽造?”王尚書的聲音因極度的憤怒而微微變調,他猛地一拍驚堂木,巨大的聲響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白無咎!你呈上的所謂沈少卿通敵密信,筆跡剛猛外露,形似而神非!而此信,”他指著隱歌呈上的那封,“墨色沉斂入骨,筋骨神髓俱在!分明是經年累月書寫方成的筆力!絕非一朝一夕可以模仿!更遑論偽造!來人!速去白無咎府邸書房,取其所有筆跡存檔!傳喚戶部負責驗看官員印鑒筆跡的老吏!立刻!馬上!”

“王大人!王大人!你聽我解釋!這是陰謀!天大的陰謀啊!”白無咎徹底慌了神,還想撲上去爭辯,卻被兩名如狼似虎的刑部差役死死按住雙臂。

“白侍郎!”王尚書的聲音冷得掉冰渣,“在真相未明之前,還請自重!退下!”他不再看白無咎,目光轉向堂下,落在隱歌和沈晝白身上,眼神復雜難辨,“沈晝白暫押回監,聽候再審!此女隱歌……暫留刑部,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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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深處,潮濕陰冷的氣息如同跗骨之蛆,混合著鐵銹、霉味和若有若無的血腥氣。火把在石壁上投下跳躍晃動的影子,將狹窄甬道映照得如同通往地獄的入口。

沈晝白被粗暴地推回他那間狹窄的單人囚室。沉重的鐵門在身后哐當一聲合攏、落鎖,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響。他踉蹌了一步,扶住冰冷的石壁才穩住身形。背上的鞭傷在劇烈動作下撕裂般地疼痛,但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便緩緩走到囚室角落那堆勉強算是床鋪的干草上,坐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一刻,也許漫長如年。甬道盡頭傳來鐵鏈開合的嘩啦聲,接著是獄卒不耐煩的呵斥和一個輕盈卻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沈晝白抬起頭。囚室那扇小小的、布滿鐵柵欄的門外,火把的光搖曳著,映出隱歌蒼白而疲憊的臉。她換回了那身素凈的仵作服,但眼中的驚悸和一絲難以掩飾的后怕尚未完全褪去。獄卒罵罵咧咧地走開了,沉重的腳步聲遠去。

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隔著冰冷的鐵欄。死寂彌漫開來,只有火把燃燒發出的輕微噼啪聲。

“你……”隱歌率先開口,聲音有些干澀,她看著沈晝白囚衣領口下露出的那道刺目鞭痕,心口像被針扎了一下,“傷……”

“皮肉之苦,無妨。”沈晝白打斷她,聲音低沉沙啞,卻異常平靜。他緩緩站起身,走到鐵欄前,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緊緊鎖住隱歌,“那封信。”

隱歌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仿佛還能感受到掌心被指甲掐破的刺痛。“什么信?”她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自然些,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交給王大人的那封。”沈晝白的語氣沒有任何疑問,只有陳述般的篤定。他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剖開一切偽裝,“白無咎書房里,絕不會有那樣的東西。”

隱歌的身體瞬間僵住。所有的僥幸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他知道!他果然知道!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后背。她猛地抬起頭,撞進他沉靜無波卻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深處。恐懼、委屈、被看穿的難堪,還有孤注一擲后的虛脫感交織在一起,沖垮了她的防線。

“是!”她幾乎是沖口而出,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和破釜沉舟的決絕,向前一步死死抓住冰冷的鐵欄,指節用力到發白,“是我偽造的!我找不到能立刻釘死白無咎的鐵證!我找不到能把你從這鬼地方立刻撈出來的東西!那張賣身契……”她的話語頓住,胸口劇烈起伏,眼中涌上淚光,聲音卻異常清晰,“那張賣身契,救不了此刻的你!蕭逸之給了我一種墨,遇熱顯形……我模仿了白無咎的筆跡……我……”

她語無倫次,將昨夜在書房偽造證據的過程,連同蕭逸之的出現、那瓶詭異的墨汁、燭火烘烤的細節,一股腦地傾倒而出。最后,她幾乎是耗盡了全身力氣,頹然地靠在鐵欄上,聲音低微下去,帶著一絲絕望的顫抖:“我……我偽造了證據。我觸犯了律法。你若覺得不堪……若覺得我……污了大理寺的清名……待你出去,盡可將我送官查辦。”

說完,她垂下頭,不敢再看沈晝白的眼睛,等待著審判的降臨。牢房里只剩下她急促而壓抑的呼吸聲。

長久的沉默。沉默得讓隱歌的心一點點沉入冰窟。

然后,她聽到了鐵欄內一聲極其輕微的、幾乎微不可聞的嘆息。那嘆息里似乎包含著太多沉重的東西。

“隱歌,”沈晝白的聲音響起,不再是之前的平靜無波,而是帶上了一種深沉的疲憊,以及一種奇異的、近乎溫柔的沙啞,“抬起頭來。”

隱歌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緩緩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向他。

隔著冰冷的鐵欄,沈晝白伸出了手。那只手修長,骨節分明,指腹帶著常年握筆的薄繭,此刻卻沾染著牢獄的污跡和一絲干涸的血痕。他沒有試圖去觸碰她的臉,而是輕輕地、穩穩地握住了她緊緊抓住鐵欄的一只手腕。

他的手掌寬大而溫熱,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瞬間包裹住她冰冷而顫抖的手腕,也奇異地撫平了她心中翻騰的驚濤駭浪。

“看著我。”他低聲道,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隱歌被迫迎上他的目光。那目光深邃依舊,卻不再冰冷,里面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復雜情緒——有沉重如山的疲憊,有刻骨銘心的痛楚,有深深的無奈,更有一絲……近乎悲憫的溫柔?

“我早知你是什么人。”沈晝白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鼓點敲在隱歌心上,“從你第一次在殮房,用那些聞所未聞的驗尸之術,為無名死者開口說話時……我便知道,你絕非尋常女子。你的路,從來就不在世俗的規矩方圓之內。”

隱歌的呼吸停滯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沈晝白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弧度苦澀異常,仿佛承載著千斤重負。“你問我為何要幫你?為何要查雷家舊案?”他的目光越過隱歌,仿佛穿透了牢獄厚重的石壁,投向遙遠而血腥的過往,聲音低沉得如同夢囈,“因為……那個被沈家用五十兩銀子買下、在仇人府邸中掙扎求存、連姓氏都沾滿血污的雷家遺孤……就是我。”

隱歌的瞳孔驟然放大!雖然那張賣身契已昭示了一切,但親耳從他口中聽到這血淋淋的真相,沖擊力依舊如同重錘擊胸!手腕處傳來的溫度,此刻也變得滾燙灼人。

“沈家……從不是我的家,是囚籠,是血債堆積的墳墓。”沈晝白的聲音帶著徹骨的寒意,“沈正德……他買下我,只為有朝一日,拿捏住一個‘雷家余孽’,去換取更大的利益。這些年,我在沈家,如履薄冰,步步驚心。沈家內部……也非鐵板一塊。有人視我為奇貨可居的棋子,有人視我為必須除掉的禍根……白無咎今日發難,背后豈會沒有沈家主事之人的影子?”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聚焦在隱歌震驚的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坦誠,“你偽造證據,是險棋,是深淵。但,你賭對了。至少此刻,將我從白無咎的刑具下拖了出來。至于后果……”

他握著隱歌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些,傳遞著一種無言的支撐,聲音卻低沉下去,帶著一種直面風暴的決絕:“你既已入局,便再無退路。沈家不會放過你,白無咎的余黨更會視你為眼中釘。明日……明日堂審,必是真正的狂風驟雨。沈家,定會有人到場。或許,就是我的‘父親’。”他吐出“父親”兩個字時,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嘲弄。

“你……”隱歌的聲音哽在喉嚨里,巨大的震驚、心痛和一種同仇敵愾的激憤在她胸中沖撞。她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沈晝白松開了握著她的手,緩緩收回。他最后深深看了隱歌一眼,那目光復雜難言,包含著警告,托付,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在絕境中滋生的東西。

“回去吧。”他轉過身,不再看她,重新走向囚室深處那堆干草,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孤峭而疲憊,聲音低沉地消散在陰冷的空氣中,“養足精神。明日……真正的刀,才剛剛出鞘。”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獄卒罵罵咧咧地回來驅趕了。隱歌最后望了一眼那個沒入黑暗角落的身影,攥緊了拳,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那尚未愈合的月牙傷痕中,卻感覺不到疼痛。她猛地轉身,決然地踏入甬道更深的陰影里。

甬道盡頭,沈府那輛低調卻難掩華貴的馬車靜靜停在刑部大牢側門外的陰影中。車簾紋絲不動,仿佛一尊沉默的獸。當隱歌的身影消失在牢門內時,一只保養得宜、戴著碩大翡翠扳指的手,緩緩掀開了車簾一角。沈正德那張不怒自威、此刻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的臉露了出來,鷹隼般的目光死死盯著牢門的方向,眼神陰鷙狠毒,仿佛淬了毒的冰棱。

“孽種……”一聲壓抑著滔天怒火的低語從牙縫里擠出,帶著刻骨的寒意,“還有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仵作……竟敢……竟敢……”他胸口劇烈起伏,猛地放下車簾,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只留下一句森冷刺骨、充滿血腥氣的命令在車廂內回蕩:

“找!給我把那賤婢偽造證據的把柄找出來!我要她死無葬身之地!至于那個孽障……既如此不識抬舉,壞了沈家大事……這刑部大牢,便是他最后的歸宿!……或者,不如死了干凈!”

茶茶很認真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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