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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時光的琥珀

第1章匿名的傳呼信號

九月的陽光把教學樓刷成蜜色時,蘇小滿正蹲在冬青叢里數螞蟻。校服領口別著的新校徽硌得鎖骨生疼,藍白條紋布料上還沾著鄰市實驗中學的洗衣粉味——那是她用攢了三個月的早餐錢換的二手校服,領口內側用鋼筆寫著模糊的“三中”字樣,像塊沒擦干凈的橡皮擦痕。

傳呼機在褲兜里震動起來,銀色外殼硌著大腿,像揣了塊發燙的硬幣。蘇小滿慌忙捂住口袋,指尖摸到塑料殼上的三花貓貼紙——那是上周在文具店買的,特意選了和琥珀毛色最像的橘白款,邊角被指甲摳得卷了毛。

“今日數學題:已知櫻花樹高4.2米,冬至日影長6.3米,求太陽高度角。附:琥珀今日打翻了張琪的墨水瓶。”

綠色熒光屏上的字跡漸漸暗下去,蘇小滿盯著“琥珀”兩個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三個月前在火車站撕碎的千紙鶴還像蝴蝶尸骸卡在記憶里,紅色翅膀上“林向南”三個字被雨水泡成模糊的血痕。她現在最怕聽到這兩個名字,一個是貓,一個是貓的主人,都像埋在心臟里的玻璃碴,稍一動就疼。

冬青葉上的露珠滾進領口,涼得她打了個哆嗦。教學樓后巷的鐵門“吱呀”一聲開了,林向南的白襯衫角從欄桿縫里閃出來,像片被風掀起的銀杏葉。他手里提著個鐵飯盒,步伐比小學時慢了些,左手腕那道月牙形疤痕在陽光下泛著淺粉,是三年級幫她撿掉進水缸的鋼筆時燙的——當時他舉著起泡的手腕笑,說“這下跟你一樣有記號了”,而她現在右耳里塞著的助聽器,也是個見不得人的記號。

蘇小滿猛地把頭埋進膝蓋,短發掃過耳后,蹭到助聽器的電線。電流雜音突然刺啦作響,像有只蟬鉆進了耳蝸,把林向南的腳步聲、鐵飯盒的碰撞聲、甚至遠處操場的哨子聲都攪成了一鍋粥。她慌忙按住助聽器開關,世界瞬間沉進水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咚咚敲鼓,像那年在水房搓洗被墨水弄臟的窗簾時,水龍頭漏下的水滴聲。

“琥珀,過來。”

林向南的聲音隔著冬青叢飄過來,帶著點笑意,尾音微微發顫。蘇小滿悄悄撥開一片葉子,看見他蹲在老銀杏樹下,正把飯盒里的火腿丁倒在搪瓷盤里。三花貓從樹洞里鉆出來,項圈上的藍白條紋圍巾沾著草籽,還是四年級暴雨夜裹著它去門衛室的那條,只是邊角磨得快成了流蘇。

琥珀叼起火腿丁時,項圈上的鈴鐺叮當作響。林向南伸手摸了摸它的頭,指尖劃過貓耳時,蘇小滿突然想起小學畢業那天,他也是這樣蹲在櫻花樹下,說“等你轉學回來,琥珀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當時她攥著他送的星空鋼筆,筆帽上的“SXM”被汗水浸得發亮,現在那支筆正躺在書包最底層,筆尖纏著三圈透明膠帶——上周整理舊物時翻出來的,墨囊早就干硬了,卻還是舍不得丟。

“喵——”

琥珀突然朝冬青叢齜牙,林向南順著貓的視線望過來。蘇小滿嚇得縮回手,后背撞在斑駁的圍墻上,墻皮簌簌落在校服后領,像撒了把沙。她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粗得像破風箱,透過助聽器的電流雜音,竟清晰地捕捉到他起身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像踩在她繃緊的神經上。

“同學,你看見一只三花貓了嗎?”

聲音在頭頂響起時,蘇小滿的指甲幾乎要嵌進磚縫里。她猛地低下頭,劉海垂下來遮住半張臉,故意讓右耳對著他——那只耳朵的助聽器早就壞了,只能聽見模糊的嗡嗡聲,正好可以假裝沒聽清。

“沒、沒有。”她把聲音壓得很低,喉嚨像卡著團沒泡開的方便面,“我在找……找橡皮擦。”

書包側袋里露出半截鉛筆,筆桿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木頭紋路。這是她特意換的文具,故意不用那支星空鋼筆,連橡皮都換成了最普通的白色方塊——以前總愛用草莓味的,林向南說那是“蘇小滿牌香水”,現在她連呼吸都想換成別人的味道。

林向南的影子在地面晃了晃,大概是在看她的書包。蘇小滿突然想起今早出門前,媽媽往她口袋里塞的薄荷糖,說是“說話能清新點”,可現在薄荷味混著助聽器里漏出的電流味,變成了更難聞的味道。

“你的校服……”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點遲疑,“是三中的?”

蘇小滿的肩膀猛地繃緊。這件二手校服的袖口繡著個小小的“程”字,是她用藍墨水涂掉的,沒想到還是露出了破綻。她慌忙站起來,膝蓋撞在冬青叢的硬枝上,疼得眼冒金星:“我、我是借的,隔壁班的同學……”

話音未落,傳呼機突然又震起來,在寂靜的巷子里發出“嘀”的輕響。蘇小滿像被燙到一樣按住口袋,卻聽見林向南的聲音帶著笑意飄過來:“傳呼機?現在很少有人用這個了。”

他的指尖在褲兜里動了動,大概也握著個同款機器。蘇小滿想起小學畢業那天,他舉著攢了半年零花錢買的傳呼機,說“以后就算你去了挪威,我也能發消息給你”。當時她以為那是童話,沒想到現在成了更殘忍的現實——她根本沒去挪威,就在同一個城市的另一所學校,卻要用這種方式偷偷呼吸同一片空氣。

“我、我先走了。”蘇小滿轉身就跑,書包帶勾住冬青枝,嘩啦啦扯下一串葉子。跑過鐵門時,她瞥見林向南還蹲在銀杏樹下,琥珀正把飯盒里的火腿丁叼到他手背上,陽光透過貓爪的縫隙,在他手腕的疤痕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教學樓的走廊里飄著粉筆灰味,初一(3)班的門牌在風里晃悠。蘇小滿趴在窗臺上,看林向南從后巷走出來,白襯衫后背洇出淺淡的汗漬,手里還提著那個空飯盒。他走得很慢,每步都像在數地磚,經過宣傳欄時停了停——那里貼著上周的月考排名,林向南的名字在榜首,用紅筆圈著,像顆扎眼的星星。

而蘇小滿的名字,在榜單中間偏下的位置,被她用指甲劃得快破了。轉學過來的摸底考,她的數學只得了42分,剛好是那道傳呼題里的櫻花樹高度,像是道嘲諷的算術題。

“喂,新來的,你叫蘇小滿是吧?”后排突然有人拍她的背,是個留著短發的女生,校服領口別著“文學社”的徽章,“程雨薇讓你去趟辦公室,說要核對轉學檔案。”

蘇小滿的心臟猛地一沉。程雨薇這個名字,她在小學時就聽過,是隔壁班的校花,總愛往林向南的座位塞情書,每次都被他原封不動地退回。現在居然和她同班,還成了文學社的社長,像朵開在必經之路上的刺玫瑰。

辦公室的百葉窗把陽光切成細條,程雨薇正坐在李老師的椅子上,翻著本封面花哨的雜志。她的校服裙比規定的短了兩寸,白襪子上繡著蕾絲花邊,看見蘇小滿進來,故意把雜志往桌上一摔——封面上的明星戴著和林向南同款的細框眼鏡。

“蘇小滿是吧?”程雨薇挑了挑眉,目光掃過她洗得發白的帆布鞋,“聽說你以前和林向南是小學同學?”

蘇小滿攥著衣角,指尖摸到校服內側的破洞——是今早蹲冬青叢時勾的。她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不太熟,就……就是普通同學。”

“普通同學?”程雨薇突然笑起來,從抽屜里拿出張照片,是小學畢業照,林向南站在中間,蘇小滿蹲在他腳邊,手里舉著片銀杏葉,“這張照片里,你離他可比誰都近。”

照片的邊角卷了毛,像是從舊相冊里撕下來的。蘇小滿的喉嚨突然發緊,想起拍這張照片時,林向南悄悄往她手里塞了顆水果糖,說“等下放學去埋時光膠囊”,結果那天她爸突然來接她,連句再見都沒說。

“我……”蘇小滿想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卻被程雨薇打斷。

“林向南現在是我們班的班長,”她把照片丟回抽屜,發出啪的一聲,“也是文學社的社長。有些人啊,總以為小學同學能當飯吃,其實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窗外傳來預備鈴的響聲,是《藍色多瑙河》的旋律,比小學時的《數碼寶貝》主題曲洋氣多了,卻也冷多了。蘇小滿捏著傳呼機走出辦公室,塑料殼被體溫焐得發燙,屏幕上還留著那條數學題——她剛才在冬青叢里沒敢回復,現在才發現那道題的答案,其實是他們小學教室后墻的櫻花樹,每年冬至都會在地上投下同樣的影子。

教室后排的座位空著大半,蘇小滿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剛好能看見后巷的銀杏樹。傳呼機又震動起來,這次是條新消息:“補充題:若蘇小滿的影子在路燈下長1.2米,我的影子長1.5米,求兩人距離?”

綠色的熒光映在窗玻璃上,和她的倒影重疊在一起。蘇小滿從書包里翻出草稿本,筆尖懸了很久,終于畫出兩條平行線,線的兩端各畫了個小小的火柴人,一個戴著眼鏡,一個別著助聽器。

風從窗戶縫里鉆進來,吹得草稿紙嘩嘩響。遠處的操場上,林向南正和幾個男生打籃球,白襯衫在陽光下像只振翅的鳥。他投籃的姿勢很好看,左手腕的疤痕在揚起的手臂上一閃而過,蘇小滿突然想起小學時他總說“等上了初中,要帶你去看真正的籃球場”,現在球場就在眼前,她卻成了躲在觀眾席最后一排的影子。

傳呼機在口袋里第三次震動,這次只有一行字:“答案是0.3米,我在你教室樓下。”

蘇小滿猛地抬頭,看見林向南站在銀杏樹下,手里還拿著那個空飯盒,傳呼機舉在陽光下,屏幕反射的光像顆小小的星星。他的影子被陽光拉得很長,剛好落在她的窗臺上,和她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形成一道模糊的線。

她慌忙低下頭,用課本擋住臉,心臟跳得像要撞破肋骨。草稿本上的兩條平行線被眼淚打濕,暈成了一片模糊的藍,像那年被墨水弄臟的窗簾,也像此刻她和他之間,看得見卻摸不著的距離。

上課鈴響時,林向南的影子慢慢移開了。蘇小滿偷偷抬起頭,看見他往教學樓走去,白襯衫的衣角在風里輕輕晃,像片不肯落下的銀杏葉。傳呼機安靜下來,屏幕暗下去之前,她好像看見自己的名字,被什么人用指尖輕輕觸了一下,留下淡淡的溫度。

窗外的銀杏葉沙沙作響,蘇小滿把傳呼機貼在胸口,聽著里面微弱的電流聲,像在聽另一個人的心跳。她知道這道數學題的真正答案——0.3米,是他們之間隔著的樓層高度,也是她不敢跨過去的距離。

但她沒敢回復。只是在草稿本的空白處,用那支普通的鉛筆,輕輕畫了只三花貓,貓的脖子上系著藍白條紋的圍巾,圍巾的末端,纏著片小小的銀杏葉。那是琥珀,也是她藏在匿名信號里的,唯一的勇氣。

放學時,蘇小滿故意等到最后一個走。后巷的銀杏樹下,琥珀正蹲在一個鐵盒旁邊,里面裝著半碗貓糧。她走過去,摸了摸貓的頭,琥珀的項圈上掛著個新鈴鐺,叮當作響,卻還是藍白條紋的配色——和林向南的校服一樣,和她弄臟的窗簾一樣,和所有藏著回憶的東西一樣,固執地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傳呼機在口袋里震動了最后一次,是條新消息,來自那個熟悉的號碼:“琥珀說,它好像看見你了。”

蘇小滿的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琥珀的頭上。貓抬起頭,用琥珀色的眼睛看著她,瞳孔里映著兩個模糊的影子,一個是她,一個是遠處走來的白襯衫少年。她慌忙擦干眼淚,把傳呼機塞回口袋,轉身跑進暮色里,書包里的星空鋼筆硌著后背,像塊永遠不會融化的冰。

林向南站在銀杏樹下,看著她跑遠的背影,手里捏著剛買的傳呼機電池——他剛才在文具店看到,這種舊型號的電池已經很難買了,跑了三家才找到。琥珀蹭著他的褲腿,鈴鐺聲在安靜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像在替某個不敢開口的人,說著想說的話。

遠處的路燈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昏黃的光圈。林向南低頭看著傳呼機,屏幕上還留著那句沒得到回復的消息,指尖輕輕劃過“蘇小滿”三個字的位置——他早就認出她了,從她低頭時露出的耳后疤痕,到她攥著書包帶的姿勢,都和小學時一模一樣,像顆被時光封存的琥珀,永遠停留在那個打翻墨水瓶的下午。

他把新電池裝進傳呼機,發了最后一條消息,收件人是那個剛注冊的匿名號碼,備注是“小安”:“明天的數學題,是關于銀杏葉的周長。”

風吹過銀杏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像在替某個藏起來的人,輕輕說了聲“好”。

云上的企鵝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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