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

>破碎的嗚咽刺破死寂。

>他指間朱砂鮮紅如血，碾碎她最后防線。

>筆鋒懸停頸間，她閉目等死——

>溫?zé)岬闹父箙s抹開那抹猩紅：

>“這滴淚，比朱砂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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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那聲破碎的、浸透極致恐懼的嗚咽，如同瀕死小獸的哀鳴，狠狠撕裂了書房內(nèi)凝滯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蘇軟的身體在巨大的驚駭下猛地向后蜷縮，腳下鎖鏈被扯動，發(fā)出刺耳的“嘩啦”聲！她本能地抬手，試圖揮開那支如同毒蛇吐信般懸停在唇邊的、飽蘸濃墨的筆！

然而，她的動作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如同蚍蜉撼樹。

就在她指尖即將觸碰到筆桿的剎那，蕭厲握筆的手腕只是極其隨意地、帶著一種掌控生死的漠然，向下一沉！

“啪！”

清脆的皮肉撞擊聲炸響！

飽蘸濃墨的筆鋒，如同冰冷的鞭梢，帶著凌厲的破空之勢，狠狠抽在了蘇軟緊攥墨錠、未來得及收回的右手手背上！

“啊——！”

鉆心刺骨的劇痛瞬間席卷！蘇軟凄厲地慘叫出聲，如同被滾油潑濺，猛地縮回手！沉重的松煙墨錠再也握不住，“哐當(dāng)”一聲砸落在冰冷堅硬的黑曜石地面上，濺起幾點渾濁的泥水印痕。

她驚恐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

一道清晰的紅腫墨痕，如同丑陋的烙印，猙獰地橫亙在白皙的皮膚上！濃黑的墨汁迅速滲透，帶來火辣辣的灼痛，那痛楚尖銳無比，瞬間蓋過了膝蓋和腳踝的鈍痛，讓她整條手臂都控制不住地劇烈痙攣起來！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混著臉上未干的墨跡和冷汗，狼狽不堪地滾落。巨大的恐懼和身體的劇痛徹底擊垮了她最后一絲強撐的意志，她死死捂住劇痛的手背，身體蜷縮成一團，發(fā)出壓抑的、絕望的嗚咽，如同被遺棄在暴風(fēng)雨中的雛鳥。

陰影中，蕭厲緩緩收回了筆。紫檀狼毫的筆尖上，濃墨依舊飽滿欲滴，甚至還沾著一點從她手背蹭下的、細(xì)微的血絲，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妖異的暗紅。

他隨意地將筆擱回筆山，仿佛剛才那殘忍的一擊只是拂去了一點塵埃。他的目光落在蜷縮在地上、因劇痛和恐懼而劇烈顫抖的蘇軟身上，掃過她手背上那道刺目的墨痕，掃過她臉上狼藉的淚痕墨跡，最后，定格在她那雙因痛苦而緊閉、睫毛被淚水濡濕黏連的眼瞼上。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冰冷依舊，卻似乎有什么極其幽暗的東西在深處緩緩攪動，如同深海中醞釀的無聲風(fēng)暴。一絲難以言喻的、近乎暴戾的煩躁，極快地掠過他的眼底。

他緩緩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脫離書案投下的陰影，瞬間如同移動的山岳，將蜷縮在地的蘇軟完全籠罩在更濃重的黑暗之中。那股冷冽的松香混合著墨汁的苦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氣息，沉沉壓下，令人窒息。

他沒有走向蘇軟，而是轉(zhuǎn)身，走向書房一側(cè)那排高聳入幽暗的書架。

蘇軟蜷縮在冰冷的地上，劇痛的手背和滅頂?shù)慕^望讓她意識昏沉。她只能從模糊的淚光中，看到那個高大的玄色背影在巨大的書架前停住。他抬起手，在書架某個不起眼的格子上輕輕一按。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彈動聲響起。

緊接著，書架的一部分竟無聲地向內(nèi)滑開，露出一個隱藏的暗格！暗格不大，里面只靜靜地陳放著幾樣?xùn)|西。

蕭厲伸出手，極其精準(zhǔn)地從暗格中取出了一個物件。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造型古樸的圓形漆盒。盒身通體是深沉內(nèi)斂的玄黑色，只在盒蓋中央鑲嵌著一枚小小的、色澤幽暗的墨玉，如同沉睡的眼眸。

他單手托著那只漆盒，轉(zhuǎn)身，邁步，再次走向蜷縮在書房中央、如同破碎玩偶般的蘇軟。

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死亡的鼓點，敲擊在蘇軟瀕臨崩潰的心弦上。她感覺到巨大的陰影重新籠罩下來，帶著比之前更甚的、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jié)的寒意！他拿了什么？他還要做什么？！手背的劇痛還在瘋狂叫囂，那“朱砂”二字帶來的毀滅性恐懼瞬間壓倒了所有痛楚，讓她渾身的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動！

蕭厲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因極度恐懼而劇烈顫抖的肩頭，落在那道紅腫猙獰的墨痕上，最后，落回她緊閉的、不斷溢出淚水的雙眼。

他緩緩地、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推開了那只玄黑漆盒的盒蓋。

“嗒。”

盒蓋開啟的輕響，在死寂的書房里，如同驚雷！

一股極其特殊的、濃烈而霸道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那氣息不同于墨汁的焦苦，帶著一種近乎灼熱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厚重感，還有一種極其細(xì)微的、如同硫磺般的刺激氣味！

朱砂！

蘇軟的呼吸瞬間停滯！前世被毀容時那撕心裂肺的劇痛記憶，如同被點燃的炸藥，轟然在她腦海中爆開！那燒紅的鋼針日夜刺扎面皮的灼痛感，那膿血淋漓、皮肉翻卷的可怖畫面……帶著地獄的硫磺氣息，排山倒海般席卷而來，瞬間將她殘存的意識徹底吞噬！

“不……不要……求求你……”她蜷縮著，身體抖得如同風(fēng)中秋葉，破碎的、帶著極致恐懼的哀求從緊咬的牙關(guān)中溢出，微不可聞，卻充滿了絕望的哀鳴。她死死閉著眼睛，仿佛這樣就能逃避即將到來的酷刑。

蕭厲仿佛沒有聽見她那微弱的哀求。他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極其隨意地探入那打開的漆盒之中。

當(dāng)他的指尖從盒中抽出時——

一抹極其刺目的、如同凝固鮮血般的猩紅，赫然沾染在他骨節(jié)分明的指腹之上！

那紅色，如此純粹，如此濃烈，在書房昏黃搖曳的燈光下，散發(fā)著妖異而危險的光澤！如同地獄熔巖中淬煉出的毒火，又如同猛獸獠牙上滴落的鮮血！僅僅是那抹顏色本身，就帶著一種毀滅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

蘇軟即使緊閉著雙眼，仿佛也能“看”到那抹懸在頭頂?shù)摹⒅旅男杉t！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那紅色光芒的照耀下劇烈地燃燒、尖叫！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雕，連顫抖都停止了，只剩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發(fā)出瀕臨碎裂的哀鳴。前世毀容的劇痛幻象在腦海中瘋狂肆虐，她仿佛已經(jīng)聞到了皮肉被燒焦的可怕氣味！

蕭厲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牢牢鎖定在她蒼白如紙、布滿淚痕墨跡的臉上。那抹刺目的猩紅，就在他指尖，距離她脆弱的肌膚，不過咫尺之遙。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俯下身。

巨大的壓迫感如同實質(zhì)般壓下！蘇軟能感覺到那股冷冽的松香混合著朱砂那灼熱霸道的氣息，越來越近，越來越濃！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清晰！

他沾著朱砂的指尖，帶著一種審判般的專注和殘忍的玩味，緩緩地、朝著她因恐懼而微微側(cè)開、暴露在外的、纖細(xì)脆弱的頸側(cè)肌膚——

落了下去！

“呃！”冰冷的指尖觸碰到溫?zé)峒∧w的瞬間，蘇軟的身體如同被強電流擊中，猛地劇顫！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而瀕死的嗚咽！她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要咬下一塊肉來，等待著那預(yù)想中如同烙鐵燙下的、足以焚毀一切的劇痛降臨！

然而……

預(yù)想中那足以焚毀靈魂的灼痛并未到來。

那沾著朱砂的、冰冷的指尖，在觸碰到她頸側(cè)肌膚的瞬間，并未施加任何足以留下印記的力道。它只是……極其輕微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停頓。

緊接著，那指尖并未如同毒蛇般烙印下毀滅的痕跡，反而……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描摹般的觸感，順著她頸側(cè)那因極度緊張而繃緊的、淡青色的血管線條，極其輕柔地……向上滑移。

冰冷的觸感，混合著朱砂那獨特的、帶著細(xì)微顆粒感的厚重質(zhì)地，在敏感的肌膚上劃過。所過之處，留下了一道濕漉漉、粘膩膩的、如同新鮮血液般刺目的猩紅痕跡！

從頸側(cè)，向上，掠過她小巧的下頜緊繃的線條，最后……停在了她因死死咬住下唇而微微凹陷、蒼白失色的唇角邊緣。

冰冷的朱砂，帶著硫磺般的微刺氣味，沾染了她柔軟的唇瓣。

蘇軟的身體僵硬如石雕，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幾乎要炸開！巨大的恐懼和極致的困惑如同冰火交織的毒藤，狠狠纏繞住她的心臟！他在做什么？為什么不直接毀了她？這種如同凌遲般的、緩慢而輕柔的褻玩，比直接的酷刑更令人毛骨悚然！她感覺自己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繃緊到了極限，隨時都會徹底斷裂！

她被迫承受著這詭異而致命的觸碰，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源源不斷地從緊閉的眼瞼中涌出，滾過臉頰上未干的墨痕，最后……滴落在蕭厲那停留在她唇角、沾染著猩紅朱砂的指尖之上！

那滴淚，溫?zé)幔К摚瑤е虧奈兜溃缤瑹鄣南炗停Р患胺赖卦衣洌?/p>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陰影中，蕭厲的動作，在淚珠砸落指尖的瞬間，極其明顯地……頓住了。

他那雙深不見底、如同寒潭古井般的黑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除了冰冷審視之外的東西。一絲極其細(xì)微的、近乎錯愕的漣漪，在那片亙古不變的冰面下倏然漾開。他的目光，從她緊閉的、淚如泉涌的眼，緩緩下移，最終定格在自己那根沾著刺目朱砂、此刻卻被一滴溫?zé)釡I水暈染開的指尖上。

那滴淚，如同擁有魔力，瞬間中和了朱砂那妖異霸道的猩紅，在冰冷的指尖洇開一小片溫潤的水痕。

死寂。

書房里只剩下蘇軟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聲，和燈芯燃燒時細(xì)微的噼啪聲。

蕭厲維持著俯身的姿勢，指尖停留在她染著朱砂的唇角，一動不動。那滴淚水的溫?zé)嵊|感，如同一點微弱的火星，猝不及防地燙在他冰封的感知之上。他垂眸，凝視著自己指尖那被淚水暈染開的、不再純粹刺目的猩紅，又緩緩抬起視線，看向蘇軟臉上那洶涌的、混著墨跡的淚痕。

那眼神，極其復(fù)雜。冰冷的底色依舊濃重，卻似乎有什么更深沉、更幽暗的東西在翻涌、碰撞。一絲近乎煩躁的戾氣極快地掠過，又被一種更深的、如同深淵般的探究所取代。他似乎在重新評估眼前這個脆弱不堪、卻又不斷以最絕望的姿態(tài)沖擊他認(rèn)知的存在。

蘇軟緊閉著眼，全然不知外界的變化，只沉浸在自己的恐懼和劇痛之中。她感覺那冰冷的指尖還停留在唇邊，死亡的威脅并未解除。巨大的壓力下，她下意識地、微微側(cè)開了臉，試圖避開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觸碰。

這個細(xì)微的、近乎本能的躲避動作，卻像是一根無形的引線——

蕭厲沾著朱砂和淚水的指尖，隨著她側(cè)臉的微小動作，極其自然地、輕輕地……從她蒼白的唇角滑落。

那冰冷粘膩的觸感終于離開了她的肌膚！

但蘇軟緊繃的神經(jīng)還未來得及松懈一絲——

那只剛剛離開她唇角的手，卻并未收回！

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抬起！帶著一股凌厲的、不容抗拒的力道，精準(zhǔn)地、狠狠地……攫住了蘇軟的下巴！

“呃！”蘇軟猝不及防，被這突如其來的粗暴鉗制驚得倒抽一口冷氣！劇痛從被捏住的下頜骨傳來，迫使她不得不猛地仰起頭！

緊閉的雙眼，在巨大的沖擊和痛楚下，不受控制地驟然睜開！

模糊的淚光中，她猝然撞進了一雙近在咫尺的、深不見底的黑眸之中！

那不再是之前純粹的、冰冷的審視。那里面，此刻正翻涌著一種蘇軟完全無法理解的、極其駭人的風(fēng)暴！冰冷的底色下，是壓抑的、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般的暴戾，是幽深的、如同漩渦般能將人靈魂都吸扯進去的探究，還有一種……近乎被冒犯的、危險的陰鷙！

他的臉距離她如此之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每一絲細(xì)微的、令人膽寒的情緒波動，近到他溫?zé)岬臍庀⒒旌现焐暗牧蚧俏逗屠滟上悖缤瑢嵸|(zhì)般拂過她臉上未干的淚痕。

四目相對！

蘇軟所有的嗚咽、所有的顫抖，都在這一瞬間被巨大的恐懼凍結(jié)！她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連靈魂都在那雙翻涌著可怕風(fēng)暴的眼眸下瑟瑟發(fā)抖！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那雙眼睛帶來的、滅頂?shù)耐海?/p>

蕭厲緊緊攫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他俯視著她那雙因極致的恐懼和淚水沖刷而顯得異常清澈、卻又如同破碎琉璃般倒映著自己可怕面容的眸子，薄唇緊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線。

死寂在令人窒息的近距離對視中蔓延。

終于，他開口了。聲音低沉沙啞，如同砂紙摩擦過粗糙的巖石，帶著一種被強行壓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險氣息，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蘇軟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上：

“你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