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李建國恭敬而沉穩的聲音,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巨石,在蘇清雪的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事情的經過,大致就是這樣。趙家提出的條件,是讓您和蕭先生離婚,然后嫁給江北孫家的孫志飛,以此為趙家換取一筆五千萬的投資。否則,他們將拒絕為您的外婆,支付下周的腎移植手術費用。”
李建國的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鋼針,狠狠地扎進了蘇清雪的神經。
“啪嗒。”
她握在手中的湯匙,無力地滑落,掉在餐盤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血色盡褪。
趙家……
她的舅舅,她的姨媽,她那些所謂的親人……
她怎么也想不到,他們竟然會用外婆的性命,來作為要挾她的籌碼!
這不是親情,這是綁架!是用最卑劣、最無恥的手段,進行的道德綁架和情感勒索!
一股混雜著憤怒、惡心與徹骨寒意的復雜情緒,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感到一股冰冷的液體順著脊椎沖上大腦,視野邊緣瞬間發黑,耳邊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那不是恐懼,而是身體在為即將到來的、前所未有的憤怒積蓄能量。
坐在她對面的蕭凡,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他甚至沒有去看蘇清雪,只是安靜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杯中的牛奶。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早已掠過了一抹足以凍結萬物的森然殺機。
趙家?孫家?
不過是兩群稍大一點的螻蟻。
他有一萬種方法,可以讓他們在人間無聲無息地蒸發,連一絲塵埃都不會留下。
但他沒有動。
他端著牛奶杯的手指,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指尖的溫度足以將杯壁上的水汽瞬間蒸發。毀滅趙家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了0.1秒,但隨即被他更強大的意志碾碎。他知道,親手為她掃清所有障礙,只會讓她成為一只更精致的金絲雀。而他想要的,是一只足以與他并肩翱翔的鳳凰。
他知道,這道坎,需要蘇清雪自己去跨。
這是她從“蘇家棄女”,蛻變為真正能掌控自己命運的“女王”的……第一場加冕禮。
“我……我知道了。”
蘇清雪的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抑制的顫抖,但她還是強迫自己,對電話那頭的李建國說道:“謝謝你,李會長。這份人情,我記下了。”
“蘇小姐言重了,能為您分憂,是我的榮幸。”李建國滴水不漏地回答道,“后續有任何需要,請您隨時吩咐。”
掛斷電話,餐廳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趙雅蘭看著女兒蒼白的臉色,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是她的娘家,那是她的親哥哥啊!
蘇清雪低著頭,沒有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她的雙肩,在微微顫抖。
但那不是因為恐懼或無助。
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
她想起了三年來,在蘇家所受的種種白眼和羞辱。
她想起了蘇老太君那張刻薄冷漠的臉。
她想起了王天龍在婚禮上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臉。
現在,又輪到了趙家。
他們都一樣。
他們都把她當成一件可以隨意定價、隨意買賣的商品。
他們從來沒有問過她愿不愿意,從來沒有在乎過她的感受。在他們眼中,她蘇清雪的人生,她的婚姻,她的幸福,都只是他們用來換取利益的工具!
憑什么?!
憑什么我要任由你們擺布?!
過去,我無力反抗,只能默默忍受。
但是現在……
不一樣了。
她緩緩抬起頭,那雙原本因為憤怒和悲傷而顯得有些迷茫的眼睛,此刻,卻像是被一場風暴洗禮過一般,變得異常清澈,異常……堅定。
她看向蕭凡,沒有像往常那樣尋求他的幫助,也沒有問他“我該怎么辦”,而是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語氣,說道:
“蕭凡,我想和我媽,單獨談一談。”
這是一個請求,但更像是一個決定。
蕭凡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他緩緩放下牛奶杯,站起身,溫柔地替蘇清D雪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額發。
“好。”
他沒有多問一句,只是用最簡單、最直接的行動,表達了他的信任與支持。
“我在書房等你。無論你做出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
說完,他轉身,從容地走上了二樓。
他將整個空間,都留給了這對母女。
客廳里。
蘇清雪扶著早已泣不成聲的母親,在沙發上坐下。
“媽,別哭了。”蘇清雪遞上一張紙巾,她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冷靜,甚至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力量。
“清雪……我對不起你啊……”趙雅蘭泣不成聲,抓著女兒的手,滿是愧疚,“都怪我,都怪我沒用……我沒想到,你舅舅他……他怎么能這么狠心啊!那可是他的親外甥女,是他的親妹妹啊!”
“媽,這不怪你。”
蘇清雪反手握住母親冰冷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和親情無關。”
趙雅蘭一愣,抬起淚眼,不解地看著女兒。
“這不是親情,”蘇清雪的眼神,清冷如月,“這是一場交易。在他們眼里,外婆的命,是商品;我的婚姻,也是商品。他們現在做的,只是想用一件商品,去換另一件他們認為更有價值的商品而已。”
這番冷靜到近乎殘酷的剖析,讓趙雅蘭都呆住了。
她看著眼前的女兒,忽然感到了一絲陌生。
眼前的蘇清雪,不再是那個受了委屈只會默默流淚的小女孩了。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她看不懂,卻讓她莫名感到心安的東西。
“那……那我們該怎么辦啊?”趙雅蘭六神無主地問道,“你外婆她……她等不了啊……”
“我知道。”蘇清雪點了點頭。
她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去求蕭凡幫忙?
不。
蕭凡可以輕易地解決這件事,但然后呢?下一次,再遇到李家、張家,她還要繼續躲在蕭凡的身后嗎?
她不能。
她要做他身邊的那棵木棉,而不是攀附他的凌霄花。
這條路,必須由她自己,走出第一步!
“媽,”蘇清-雪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將過去那個軟弱的自己,徹底呼出體外。
她看著母親,眼神無比認真,聲音鏗鏘有力,仿佛在宣讀一份神圣的誓言。
“從今天起,我要拿回三樣東西。”
“第一,拿回為人子女的孝道!外婆的命,由我來救,不由他們來賣!”
“第二,拿回身為人的尊嚴!我的能力,由我自己來證明,不由他們來否定!”
“第三,拿回我對自己人生的主權!我的婚姻和未來,由我自己來決定,不由他們來交易!”
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在趙雅蘭的耳邊炸響。她被女兒身上爆發出的這股強大氣場,徹底震撼了。
她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媽,你先去收拾一下。”蘇清雪站起身,神情果決,“我去找蕭凡說一聲,然后,我們就出發去省城。”
說完,她沒有絲毫猶豫,轉身走向了二樓的書房。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無比堅定。
地板上,仿佛都印出了她踏碎舊我、走向新生的足跡。
書房內,光線略顯昏暗。
蕭凡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樓下的花園。
在他身后,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道如同鐵塔般的身影。
破軍。
他就像一道融入了陰影的幽靈,無聲無息地出現,身上那股濃郁的血腥氣和鐵銹味,被他完美地收斂在體內,沒有泄露出一絲一毫。
“君上。”破軍單膝跪地,頭顱低垂。
“起來吧。”蕭凡沒有回頭,聲音平靜。
“謝君上。”
破軍起身,恭敬地站在蕭凡身后三步遠的位置,這個距離,既能保證絕對的安全,又能在0.1秒內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神罰’的事,貪狼都跟你說了?”蕭凡淡淡地問道。
“是。”破軍的聲音,沉悶如雷,“屬下失職,未能提前察覺‘神罰’余孽的動向,請君上責罰!”
“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蕭凡緩緩轉過身,他的眼神,已經恢復了龍帥的冷酷與銳利,“我要知道,那只內鬼,查得怎么樣了。”
破軍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軍用級別的超薄戰術平板,雙手遞了上去。
“君上,根據貪狼對‘神罰’備用服務器的數據流進行反向追蹤,我們發現,激活服務器的指令,源頭并非來自境外,而是……來自南境戰區內部。”
蕭凡的眼神,猛然一凝!
“不僅如此,”破軍的聲音壓得更低了,“‘狩獵鳳凰’的指令發出后,那只內鬼,還為‘神罰’派來的殺手,提供了一個絕對干凈的入境渠道,成功繞開了我們外圍布下的三道安全cordon(警戒線)。”
“也就是說,”蕭凡接過平板,聲音冷得像冰,“這個殺手,現在已經……在城里了。”
“是。”破軍的頭,垂得更低了,“這是我們剛剛截獲的,關于這名殺手的最高權限檔案。”
蕭凡劃開平板。
屏幕上,立刻跳出了一份血紅色的檔案。
檔案的頂端,用英文標注著三個醒目的單詞——【EXTREMELYDANGEROUSTARGET】(極度危險目標)。
照片上,正是那個金發碧眼、美艷不可方物的白人女子。
【代號:Siren(塞壬)】
【隸屬:神罰-十二門徒-序列IV】
【能力評估:精通多國語言、偽裝滲透、近身格斗(以色列馬伽術)、毒藥配置……】
【心理側寫:極度自戀型人格,具備反社會傾向,享受通過心理干預和精神摧毀,來毀滅‘美好事物’的過程。對她而言,肉體擊殺只是最后的手段,過程中的‘狩獵游戲’,才是她的樂趣所在。】
蕭凡的目光,落在了那段心理側寫上。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刺骨。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神罰”會派這樣一個殺手來。
他們不是要直接殺了蘇清雪。
他們是要……玩弄她,折磨她,摧毀她的精神,讓她在無盡的恐懼和絕望中,一點點崩潰。
這,才是對龍帥最殘忍的報復。
蕭凡的指尖,在“心理側寫”那一行字上輕輕劃過,冰冷的觸感仿佛帶著電。
他腦中瞬間構建出“塞壬”的行動模型:“享受摧毀‘美好事物’的過程……這意味著她不會直接動手。她會像最狡猾的獵手一樣,先破壞獵物賴以生存的環境。她會從目標的社會關系入手,制造孤立與絕望……清雪的家人、她的事業,都會成為這個瘋子的獵場。”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蕭凡心中升起。
“塞壬”最理想的狩獵場,就是一個能讓蘇清雪感到孤立無援、眾叛親離的……絕境。
“好……”
蕭凡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很好。”
就在這時——
書房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蘇清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蕭凡,你在嗎?我有件事,想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