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港區(qū),紅色水塔之巔。
“禿鷲”正處于他職業(yè)生涯中最舒適的狀態(tài)。
作為“死神”麾下最頂尖的狙擊手,代號“禿鷲”的男人,享受著這種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感覺。他的身體與冰冷的鋼架結(jié)構(gòu)融為一體,呼吸與夜風(fēng)的律動保持著完美的同步。
透過巴雷特M82A1那昂貴的、經(jīng)過特殊鍍膜的瞄準鏡,下方那片由集裝箱和廢棄廠房構(gòu)成的“舞臺”,清晰得如同掌中紋路。
他早已計算好了一切。目標——龍主蕭凡,將在27秒后,踏入A3區(qū)域的十字路口,那里是他視野最佳、風(fēng)偏最小的“黃金射擊點”。
他甚至能想象出子彈穿透目標頭顱時,那瞬間綻放的、絢爛的血花。對于他的“老板”——那位追求死亡藝術(shù)的“死神”而言,這將是今晚這場盛大展演的、最完美的開幕。
“一個被憤怒沖昏頭腦的匹夫,”禿鷲的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他以為這是戰(zhàn)場,可以憑借一腔血勇沖殺。可惜,這里是藝術(shù)館,而他,只是即將被釘在墻上的展品。”
他的食指,已經(jīng)虛搭在扳機上,感受著那冰冷而堅實的觸感。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
20秒……15秒……10秒……
然而,預(yù)想中的目標,并未出現(xiàn)。
“嗯?”禿鷲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調(diào)整瞄準鏡,快速掃過入口區(qū)域。那里空空如也,只有那輛黑色的布加迪威龍,像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安靜地停在陰影里。
目標,消失了。
一種職業(yè)生涯中從未有過的、極其細微的不安,如同毒蛇的信子,輕輕舔舐了一下他的心臟。
“各單位注意,目標脫離預(yù)定路線,重復(fù),目標脫離……”
他的警告,還未通過無線電完全發(fā)出,便戛然而止。
因為,一股冰冷到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寒氣,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
那不是風(fēng)。
那是……殺氣。
禿鷲全身的汗毛在一瞬間根根倒豎!他想也不想,就要放棄狙擊槍,拔出腰間的戰(zhàn)術(shù)匕首進行反擊。這是他千錘百煉的本能反應(yīng)。
但,太遲了。
一只手,如同鐵鉗,輕輕地、卻又帶著不容反抗的力道,按住了他的后頸。
隨即,一個幽靈般的聲音,貼著他的耳廓響起,那聲音平靜得像是在陳述天氣:
“你在……找我嗎?”
轟!
禿鷲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我的背后?!這座水塔高達五十米,唯一的通路只有那道銹跡斑斑的、走一步就會發(fā)出巨響的外部旋梯!他不可能……
他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因為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殘忍的戲謔:
“女王的典禮,需要煙火。而你,是第一束。”
話音落下的瞬間,按住他后頸的那只手,猛然發(fā)力。
“咔嚓!”
一聲清脆到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在寂靜的夜風(fēng)中,顯得格外刺耳。
“禿鷲”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瞬間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無盡的驚駭與不解。他至死都無法明白,自己這只盤旋于高空的“禿鷲”,是如何被一頭從深淵中悄然升起的“巨龍”,如此輕易地扼住了咽喉。
蕭凡松開手,任由那具尚有余溫的尸體軟軟地倒在地上。他甚至沒有看尸體一眼,而是徑直走過去,如同主人般,自然地握住了那柄冰冷的巴雷特。
他的目光,透過瞄準鏡,望向了下方那棟三層的藍色魚類加工廠。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抬起手,對著耳邊的通訊器,用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
“第一束煙火,已為你點燃,我的女王。”
“零號安全屋”內(nèi)。
巨大的全息光幕上,代表著“禿鷲”生命體征的那個紅色光點,在閃爍了幾下之后,驟然熄滅,變成了一個冰冷的、代表著“死亡”的灰色叉號。
整個過程,干凈利落,用時不到三秒。
“漂亮。”
蘇清雪的紅唇中,輕輕吐出兩個字。
盡管她早已通過遍布港區(qū)的“眼睛”,預(yù)判到了蕭凡的行動路線,但當(dāng)她親眼看到蕭凡以如此超乎想象、宛如鬼魅的方式,完成了這次教科書般的反殺時,心臟還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那不是緊張,而是一種與有榮焉的、極致的驕傲。
這就是她的男人。
一尊無論身處何種絕境,都能將地獄變成自己主場的……戰(zhàn)爭之神。
“夫人!”刻耳柏洛斯的聲音帶著一絲激動,“水塔的威脅已解除!根據(jù)我的計算,蕭先生此刻占據(jù)了整個戰(zhàn)場的絕對制高點!”
“不。”蘇清雪立刻否定,“對于‘死神’那種人來說,一個棋子的死亡,并不會讓他慌亂,反而會激起他更強烈的‘創(chuàng)作欲’。”
她的話音剛落,光幕上,代表著魚類加工廠內(nèi)的八個光點,立刻開始了移動。他們放棄了原有的埋伏窗口,迅速向樓頂和背面的出口集結(jié)。
“他們要跑?”鬼影下意識地問道。
“不,他們不是要跑,”蘇清sheer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他們是要……獻祭。”
“獻祭?”
“是的。‘死神’知道狙擊點暴露,立刻就將這八個人,從‘獵手’變成了‘誘餌’。他要用這八個人的命,來鎖定蕭凡現(xiàn)在的位置,然后用更強大的火力,將水塔從制高點,變成一座鋼鐵墳?zāi)埂!?/p>
蘇清雪的指尖,在光幕上飛速劃過,一條條新的指令被瞬間生成。
“蕭凡,”她的聲音再次通過專屬線路,清晰地傳入蕭凡的耳中,“聽著。魚類加工廠的敵人已經(jīng)改變部署,他們正向樓頂移動,企圖引誘你進行狙擊,從而暴露你的精確位置。”
“不要理會他們。”
“你的右手邊,三百米外,那片標記為C7的集裝箱區(qū)域。看到了嗎?”
“看到了。”蕭凡的聲音傳來,平靜而沉穩(wěn)。
“那里,是‘死神’為他的第二波攻擊,準備的重火力小組。一支三人小隊,攜帶著一枚‘毒刺’防空導(dǎo)彈。他們的目標,是你現(xiàn)在所處的水塔。”
蘇清雪的聲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
“我給你三十秒的時間。在他們完成發(fā)射準備之前,解決他們。”
“然后,用他們的‘毒刺’……”
蘇清雪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與她氣質(zhì)截然相反的、瘋狂而熾熱的光芒。
“……作為回禮,轟掉那棟加工廠的樓頂。”
“讓‘死神’親眼看看,他精心準備的‘誘餌’,是如何在他的眼前,變成一捧真正的……煙火。”
舊港區(qū),魚類加工廠的頂層。
“死神”正坐在那張破舊的辦公桌前,面前的戰(zhàn)術(shù)平板上,代表著“禿鷲”的信號,已經(jīng)徹底消失。
“頭兒!禿鷲失聯(lián)了!”
“目標占據(jù)了制高點!我們暴露了!”
下屬們的聲音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慌亂。
“死神”卻笑了。
他緩緩地站起身,走到窗前,遙遙地望著那座在夜色中如同沉默巨人般的紅色水塔。
他的眼中,那病態(tài)的興奮感,變得愈發(fā)濃烈。
“不……不……你們還是不懂。”他像一個瘋癲的詩人,喃喃自語,“這不叫暴露,這叫……互動。”
“他沒有按照我的劇本走,他撕毀了劇本,開始即興表演了!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訴我,他有資格,成為這場藝術(shù)的主角!”
“他太美了……真的……太美了……”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對著通訊器下令:“‘毒刺’小組注意,目標已占據(jù)水塔。聽我命令,準備發(fā)射,把那座塔,給我從這個世界上抹掉!”
“用一座鋼鐵的墳?zāi)梗瑏砺裨嵋活^桀驁不馴的龍,這……將是何等壯麗的畫面!”
他張開雙臂,像是在擁抱自己即將誕生的、最偉大的作品。
然而,他期待中的、導(dǎo)彈發(fā)射的呼嘯聲,并未響起。
通訊器里,只傳來了一陣電流的雜音,和一聲……短促而絕望的慘叫。
隨即,萬籟俱寂。
“死神”的笑容,第一次,凝固在了臉上。
他臉上的興奮與狂熱,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冰冷的錯愕。
他猛地回頭,再次望向那座水塔。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道微弱的、卻刺眼無比的火光,從水塔的方向,一閃而逝。
那道火光,拖著長長的尾焰,如同一支劃破了黑夜的、復(fù)仇的箭矢,以一個刁鉆而精準的拋物線,朝著他所在的這棟……魚類加工廠樓頂,呼嘯而來!
“不……”
“死神”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到了極致。
他終于明白了。
從一開始,蘇清雪那份宣告,就不是在挑釁。
而蕭凡的反殺,也不是在示威。
他們……
是在用一種他最熟悉、最引以為傲的“藝術(shù)”形式,進行一場……冷酷無情的、單方面的……
審判!
下一秒。
“轟——!!!!”
巨大的爆炸,將整棟加工廠的樓頂,連同那八個沒來得及反應(yīng)的“誘餌”,一同吞噬!
熾熱的火光,如同一朵在黑夜中驟然盛開的、巨大的血色蓮花,將半個舊港區(qū)的天空,映照得一片通明。
沖擊波席卷而來,震得“死神”所在的房間窗戶嗡嗡作響。
他呆呆地站在窗前,感受著那股灼熱的氣浪,看著那沖天而起的、真正的“煙火”。
他的臉上,再無一絲笑意。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如同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平靜。
“有意思……”
他緩緩地,從牙縫里,擠出了三個字。
“真有意思。”
一場針對女王的獵殺,在第一束煙火升空之后,已經(jīng)徹底演變成了一場……
神與神之間的,戰(zhàn)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