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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暗戀止于未命名

你的贊美就是我的MVP

九月的陽光,濃烈得如同傾瀉的金色熔巖,毫不吝嗇地潑灑在水泥地的籃球場上,蒸騰起一股膠鞋底和炙烤塵?;旌系莫毺貧庀?。

空氣沉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人的熱度。

汗水爭先恐后地從額頭、鬢角滲出,匯聚成細小的溪流,蜿蜒著淌過盛懷瑾的眉骨,最終懸在睫毛上,沉甸甸的,模糊了眼前晃動的身影。

他抬手,用短袖的袖口粗暴地抹了一把臉,濕透的布料在皮膚上留下黏膩的觸感。

球鞋摩擦地面的尖利聲響此起彼伏,像永不停歇的鋸子在切割著午后的寂靜。

籃球撞擊地面,發出沉重而單調的“嘭…嘭…”聲,如同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覃硯聲一個靈巧的轉身晃過謝逐驍,手腕一抖,橘紅色的籃球帶著風聲,精準地朝著三分線外的盛懷瑾飛來。

就在那一瞬間,場邊的喧囂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

視野里的一切都褪了色,模糊了邊界,只剩下那道身影清晰地撞入眼簾。

李疏月。她就站在場邊不遠處的樹蔭底下。沒有像其他女生那樣嘰嘰喳喳,也沒有刻意關注場上的動向。

她只是微微側著頭,目光似乎落在更遠處,仿佛在聽旁邊朋友說話,又仿佛只是單純地放空。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短袖校服和深藍色校服長褲,身姿筆挺,午后疏落的陽光透過層疊的葉片,在她清冷的側臉上投下細碎搖曳的光斑。

額前幾縷烏黑的碎發被微風輕輕撩動,拂過她白皙的額角。

那是一種拒人千里的疏離感,像一株獨自生長在峭壁上的雪蓮。球已經飛到了手邊。

那熟悉的重量和旋轉軌跡本該被他的肌肉記憶完美地捕捉、接穩??墒谚氖种竻s像突然生銹的機械,僵硬地張開,又徒勞地合攏了一下。

“啪嗒!”籃球帶著一股尷尬的沖勁,硬生生砸在他的指尖,然后斜斜地飛了出去,帶著一種笨拙的、無地自容的弧線,最終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無力地彈跳了幾下,滾向場邊的鐵網。

“哎喲喂!”謝逐驍夸張地拍了下大腿,聲音里滿是戲謔的笑意,“盛哥,你這手是抹了黃油???李疏月同學往那兒一站,你連球都不會抓了?”

覃硯聲也憋著笑,一邊小跑過去撿球,一邊不忘補刀:“理解理解,咱盛哥這叫戰略性迷惑對手。”他故意把聲音拔高,帶著點起哄的意味,“是吧,疏月同學?”

盛懷瑾感覺一股滾燙的熱流“轟”地一下從脖子根直沖天靈蓋,耳朵里嗡嗡作響,臉上燒得厲害,不用看也知道紅得能滴血。

他猛地低下頭,視線死死釘在自己微微顫抖的鞋尖上,恨不得地上立刻裂開條縫把自己吞進去。

他甚至不敢用眼角余光去瞥李疏月此刻的表情,是漠然?還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

“加我一個?”一個清泠泠的聲音,像夏日里一顆投入深潭的冰塊,穿透了場上的哄笑和聒噪的空氣,清晰地響起。

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盛懷瑾猛地抬頭。

李疏月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就站在鐵網邊。她沒有看任何人,目光平靜地落在陳默剛撿起來的籃球上,仿佛剛才那個引發哄笑的失誤主角根本不存在。

“???哦!好啊好啊!”覃硯聲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忙不迭地把手里的球遞過去,“歡迎歡迎!熱烈歡迎高材生蒞臨指導我們這群菜雞!”

盛懷瑾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縮緊,然后又瘋狂地、失控地撞擊著胸腔,幾乎要破膛而出。

血液在耳膜里奔流咆哮,淹沒了周遭所有的聲音,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行?!崩钍柙陆舆^球,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簡短地應了一聲。她的手指修長干凈,指甲修剪得很短,握著籃球的樣子顯得格外利落。

“來來來,分組分組!”謝逐驍興奮地搓著手,“這樣,盛哥,疏月同學,再加我一個,我們仨一隊,覃硯聲你帶剩下兩個!”

盛懷瑾腦子里一片空白,機械地跟著謝逐驍挪動腳步,站到了李疏月的旁邊。

兩人之間隔著大約半米的距離,他甚至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極其清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著一點點陽光曬過的干凈氣息,干凈得讓他幾乎不敢呼吸。

他僵硬地挺直脊背,目視前方,眼角的余光卻不受控制地描摹著她微抿的唇線和被風吹動的發梢。比賽重新開始。覃硯聲隊發球。

“懷瑾!接球!”謝逐驍搶斷成功,第一時間就把球用力地甩了過來,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鼓勵和急迫。

盛懷瑾下意識地伸手去接。指尖剛觸到那粗糙的皮革紋理,李疏月恰好側身移動了一步,似乎是為了尋找更好的接應位置。

她的身影毫無預兆地闖入他視野的焦點。那雙沉靜如深潭的眼眸似乎不經意地掠過了他。

“啪!”手一抖,球再次滑脫。它像一尾滑不留手的魚,重重砸在他的腳背上,然后蹦跳著滾到了界外。

“我的我的!”謝逐驍趕緊沖過去救球,還不忘回頭沖盛懷瑾擠眉弄眼,“沒事兒盛哥,手滑!手滑!下個球咱穩穩打進!”

接下來的時間,對盛懷瑾來說無異于一場漫長的公開處刑。兄弟們心照不宣,只要有機會,無論他跑位是否合理,角度是否刁鉆,球總是千方百計地喂到他手里。

每一次橘紅色的球體帶著風聲朝他飛來,都像一顆滾燙的鉛球,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

他運球時手腳僵硬得像剛安上的假肢,帶球突破時感覺腳踝灌了鉛,連最基礎的跳投動作都變了形,籃球一次次砸在籃筐前沿,發出沉悶的“哐當”聲,或者干脆連框都沾不到,直接飛出底線。

汗水流進眼睛里,刺得生疼。每一次失誤都引來對面覃硯聲毫不留情的揶揄笑聲和謝逐驍恨鐵不成鋼的哀嘆。

而李疏月,始終沉默。她跑位積極,防守專注,偶爾拿到球也會冷靜地傳導或嘗試突破,動作干凈利落。

她從不指責,甚至在他又一次離譜地傳球失誤,球直接砸向場邊時,她也只是默默跑過去把球撿回來,臉上依舊看不出喜怒,仿佛他的一切失常都與她無關。

這種徹底的、冰冷的漠視,比任何嘲笑都更讓盛懷瑾無地自容?!班健奔怃J的哨聲終于響起,宣告這場煎熬的結束。

盛懷瑾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向場邊,一把抓起自己的礦泉水瓶,仰頭猛灌,冰涼的液體沖刷著喉嚨,卻澆不滅臉上滾燙的溫度和心底的狼狽。

嘿,疏月同學,打得不錯啊!”謝逐驍大大咧咧地走過去,對著正在整理袖口的李疏月豎起大拇指,“以后常來玩?。∠麓卧蹅兗s個全場!”

李疏月擰好水瓶蓋,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謝逐驍,然后似乎極其短暫地在盛懷瑾低垂的腦袋上停留了零點一秒,快得像錯覺。

她只是極輕地點了下頭,連一個音節都吝嗇發出,便轉身和等在一旁的朋友匯合,很快消失在通往教學樓的小徑拐角。

盛懷瑾捏著空了大半的水瓶,塑料瓶身在他無意識的大力下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他盯著李疏月消失的方向,直到那個清冷的背影完全被樹蔭吞沒。

臉上的熱度還未褪盡,心臟卻在胸腔里沉沉地、緩慢地跳動著,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和茫然。

時間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悄然撥快。籃球場上,從初秋的灼熱蟬鳴到深冬凜冽的北風,盛懷瑾腳下的球鞋磨損得厲害,球場邊緣的枯葉積了厚厚一層。

變化悄然發生。

李疏月似乎真的喜歡上了籃球,或者只是單純地覺得這項運動能解壓?她出現在球場邊的次數漸漸多了起來。

依舊是那副清冷疏離的模樣,話少得可憐,但動作愈發流暢果斷,投籃也帶上了一種冷靜的準頭。

而盛懷瑾,在經歷了最初無數次的狼狽失態后,一種奇異的平靜終于緩慢地降臨。

當李疏月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場上,甚至再次和他分到同一隊時,那股讓他手腳發麻的電流感依然存在,卻不再足以摧毀他的行動。

他學會了在接球前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的視線短暫地離開她所在的方向,專注于球的軌跡和籃筐的位置。

“懷瑾!這邊!”謝逐驍的聲音在右側響起。盛懷瑾眼角余光捕捉到李疏月正從底線快速切入,對方防守被暫時吸引過去。

他沒有任何猶豫,一個干脆利落的背傳,籃球帶著恰到好處的旋轉,精準地越過防守隊員的指尖,落入了李疏月前行的路線上。

她似乎有些意外,腳步微微一滯,但瞬間調整好,接球,屈膝,起跳,手腕柔和地一壓——籃球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唰”地一聲,空心入網。

“好球!”覃硯聲在場邊大聲喝彩。

李疏月落地,回頭看了盛懷瑾一眼。沒有笑容,但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眸里,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近似于贊賞的微光。

很淡,淡到盛懷瑾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她很快轉過頭去,跑回自己的防守位置。

盛懷瑾站在原地,感受著胸腔里那顆心臟穩健有力的搏動。

剛才那個傳球,流暢得如同呼吸,沒有猶豫,沒有顫抖。

陽光穿過籃網,在地面投下細碎的影子。他握了握拳,掌心里似乎還殘留著籃球皮革的粗糙觸感。

一種前所未有的、混合著力量和釋然的暖流,悄然淌過四肢百骸。

隆冬被春風取代,又漸漸染上初夏的燥熱。當高一學年的尾聲伴隨著一場盛大的研學旅行到來時,籃球場上的盛懷瑾,已經能在李疏月專注的目光下,穩穩地命中關鍵三分,甚至在她被包夾時,果斷地突破分球,引領隊伍一次次走向勝利。

那些曾經讓他窒息的緊張,仿佛真的被一次次的奔跑和命中,消磨在了汗水浸透的地板上。

研學目的地是長沙。綠皮火車在鐵軌上搖晃了漫長的一夜,車廂里彌漫著泡面、零食和少年人特有的汗味混合的復雜氣息。窗外是飛馳而過的模糊田野和城鎮燈火。

盛懷瑾靠著硬座的車窗,玻璃冰涼地貼著額頭,卻壓不下心里的躁動。他知道,李疏月就在前面幾排的位置。

偶爾有同學走動,他能捕捉到她安靜看書的側影,或者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的沉靜輪廓。

橘子洲頭,湘江的風浩浩蕩蕩吹來,帶著濕潤的水汽,鼓蕩著少年們的衣襟。

導游舉著喇叭,聲音在開闊的江岸上顯得有些渺遠:“……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盛懷瑾的目光卻像被無形的磁石牽引,越過攢動的人頭和揮舞的手機,牢牢鎖定在江邊石欄旁那道身影上。

李疏月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忙著拍照打卡,她只是倚著欄桿,望著寬闊渾濁的江面和對岸模糊的城市天際線,風吹亂了她的發絲,粘在白皙的頸側,她的側臉在江風里顯得格外沉靜,仿佛與這喧囂的熱鬧隔著一層無形的膜。

在岳麓書院幽深的回廊里,空氣彌漫著陳年木頭、墨香和青苔的微涼氣息。

雕梁畫棟,古木參天。導游講解著千年學府的歷史,盛懷瑾的耳朵里卻只捕捉著前方不遠處李疏月偶爾低聲回應同伴的只言片語。

她走過那些刻著先賢箴言的石碑時,腳步會不自覺地慢下來,微微俯身,指尖似乎想觸碰那些凹刻的文字,卻又在觸到之前停住,只是專注地凝視著。

陽光穿過古老的檐角,在她專注的眉眼間投下細碎的光影。

太平老街的夜晚是沸騰的。霓虹招牌閃爍跳躍,將狹窄的石板路映照得光怪陸離。

空氣里充斥著油炸臭豆腐霸道濃烈的氣味、烤串辛辣的煙火氣、糖油粑粑甜膩的焦香,以及鼎沸的人聲。

盛懷瑾被謝逐驍和覃硯聲裹挾著,擠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手里被迫塞了一串撒滿辣椒粉的烤魷魚須。

他的目光卻如同探照燈,艱難地在攢動的人頭縫隙中搜尋。終于,他看見李疏月停在一個賣手工糖畫的小攤前。

暖黃的燈光下,她微微低著頭,看著老藝人靈巧地舀起滾燙的糖漿,在石板上勾勒出飛鳥的輪廓。

她的嘴角似乎很淺地向上彎了一下,那弧度太細微,轉瞬即逝,快得讓盛懷瑾懷疑是不是被晃動的霓虹欺騙了眼睛。

他怔怔地看著,連手里烤串的油滴落在鞋面上都渾然不覺。直到謝逐驍重重拍了他一下:“喂!魂兒丟啦?看什么呢這么入神?”

盛懷瑾猛地回神,慌亂地收回目光,掩飾般地咬了一大口手里的魷魚須,辛辣的味道直沖鼻腔,嗆得他連連咳嗽,眼淚都快出來了。

夜色濃稠,研學基地的宿舍樓終于安靜下來。窗外不知名的夏蟲在草叢里不知疲倦地鳴叫,襯得室內愈發寂靜。

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是陳默在洗漱。盛懷瑾靠在高低床的爬梯上,頭發濕漉漉地滴著水,只穿了一條運動短褲。

一天的疲憊涌上來,骨頭縫里都透著酸軟,但精神卻異??簥^。手機屏幕的光幽幽地映亮了他的臉,屏幕上是他剛剛翻出來的一張照片——研學第一天在岳麓書院大門前,全班的大合影。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精準地定位到李疏月。

她站在后排靠邊的位置,表情依舊是慣常的清冷,陽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瞇著眼,幾縷發絲被風吹拂著貼在頰邊。

照片像素不高,她的臉很小,卻清晰得烙在他眼底。

“懷瑾!謝逐驍!來來來!”覃硯聲頂著一頭濕發,裹著毛巾從浴室竄出來,臉上帶著興奮的光,手里舉著手機,“快!咱們仨拍一個!紀念一下咱們在長沙的第一個晚上!”

謝逐驍立刻響應:“對對對!必須的!盛哥,別磨嘰!”

盛懷瑾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兩人一左一右夾在了宿舍中間狹窄的空地上。

覃硯聲伸長手臂,高舉著手機,屏幕里立刻擠進了三張年輕的臉。

謝逐驍咧著嘴,比著夸張的“V”字手勢;覃硯聲努力睜大眼睛,試圖擠出最帥氣的表情;盛懷瑾被夾在中間,表情有點懵,頭發還在滴水,額前幾縷濕發不羈地翹著,眼神里帶著點剛洗完澡的茫然和沒反應過來的遲鈍。背景是宿舍豪華的白墻和一張凌亂的桌子,上面擺滿了零食和酒水。

“咔嚓!”閃光燈亮了一下。

“搞定!”覃硯聲滿意地收回手機,手指飛快地點著屏幕,“馬上發空間!讓大伙兒羨慕嫉妒恨去!”

盛懷瑾下意識地伸手想攔:“哎,等等……”話沒說完,覃硯聲的手指已經點了下去。“搞定!發出去了!”

盛懷瑾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那張照片……他剛才是什么表情?好像很傻。頭發還亂糟糟的……李疏月會不會看到?她會怎么想?

他立刻抓起自己放在床頭的手機,屏幕解鎖時手指都有些發僵。

指尖懸在QQ空間的圖標上,猶豫了幾秒,才帶著一種近乎自虐般的忐忑點了下去。

果然,覃硯聲那條新鮮事就頂在最上面。照片里的自己,眼神呆滯,頭發凌亂,像個沒睡醒的傻瓜。配文是:“長沙第一夜!兄弟們燥起來!@盛懷瑾@謝逐驍”

評論區的紅點數字正在飛快地跳動增加。

盛懷瑾深吸一口氣,指尖微顫地點開了評論。

“哇塞!覃哥帥的!”(來自某個不太熟的男生)

“謝逐驍你那表情是要吃人嗎哈哈!”(另一個同班男生)

“覃硯聲發型矚目!”(隔壁班一個女生)

“中間那個是盛懷瑾?側顏殺我??!”(一個頭像是卡通貓的女生,盛懷瑾記得她好像叫林薇)

“+1!懷瑾同學濕發造型有點絕啊!平時沒發現這么帥!”(又一個女生,頭像是自拍)

“帥哥出浴圖?(壞笑)”(還是那個林薇)

“盛懷瑾原來這么上鏡的嗎?愛了愛了!”(又一個陌生頭像的女生)

一連串的評論,帶著驚嘆號和曖昧的調侃,像密集的鼓點敲在盛懷瑾的視網膜上。

他看得眼花繚亂,臉頰不受控制地微微發燙,心里卻空落落的,像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挖走了一塊。

這些評論,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嘈雜。他飛快地、幾乎是麻木地往下滑動屏幕,目光掃過那些帶著驚嘆號和顏文字的陌生頭像,心里某個角落,那個唯一在意的名字,像沉在深海的錨,固執地墜著,沒有浮上水面。

沒有李疏月。沒有那個熟悉的、沒有任何花哨裝飾的默認企鵝頭像。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毫無預兆地席卷而來,沉甸甸地壓在心口,悶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剛才在期待什么?簡直可笑。

她那樣的人,怎么會關注這種無聊的自拍?怎么會……在意他?

手機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發酸。他煩躁地把手機往旁邊的床鋪上一丟,發出“噗”的一聲悶響。身體向后重重地倒在疊好的被子上,抬起手臂,用手背蓋住了眼睛。

宿舍里白熾燈的光線透過指縫,在眼皮上投下模糊的紅影。窗外蟲鳴依舊,單調而執著。

“懷瑾,快看!爆炸了爆炸了!”覃硯聲的大嗓門突然響起,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咱們這照片火了!評論刷屏了都!嘖嘖,全是夸你帥的!你小子可以?。 ?/p>

盛懷瑾沒動,手臂依舊蓋著眼睛,聲音悶悶地從手臂下傳來:“哦?!?/p>

“哦什么哦!”謝逐驍也湊了過來,一把拍開盛懷瑾擋著眼睛的手臂,“快看看!林薇她們幾個女生可都在夸你呢!機會啊兄弟!”

盛懷瑾被迫睜開眼,刺目的燈光讓他不適地瞇了瞇。

他沒什么表情,甚至懶得再去看那不斷跳動的紅點數字。

“無聊?!彼鲁鰞蓚€字,翻身坐起,拿起毛巾胡亂地擦著還在滴水的頭發,只想把心頭那股莫名的煩悶和失落也一起擦掉。

謝逐驍和覃硯聲對視一眼,聳聳肩,繼續興致勃勃地刷著評論,不時發出幾聲低笑和討論。

盛懷瑾擦著頭發,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被丟在床鋪上的手機。屏幕已經暗了下去,像一塊沉默的黑色石頭。

他盯著它看了幾秒,最終還是沒忍住,伸手把它撈了回來。

指尖點亮屏幕,再次進入QQ空間。陳默那條動態下,評論又多了幾條,依舊是那些熟悉的名字和頭像,說著大同小異的調侃和贊美。

他機械地往下滑動,指尖的動作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麻木和疲憊。

屏幕突然頓了一下。

一條新的評論,像一尾沉默的魚,靜靜地浮現在了所有喧囂評論的最下方。沒有感嘆號,沒有顏文字,甚至沒有任何表情符號。

評論的頭像,是那個最普通、最不起眼的,系統默認的灰色企鵝。

用戶名:疏月。

內容只有四個字,簡單得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拍得不錯?!?/p>

時間顯示:1分鐘前。

世界在那一剎那被徹底抽離了聲音。

窗外的蟲鳴、吳朗和陳默興奮的議論聲、隔壁宿舍隱約傳來的笑鬧聲……所有背景音都像被一只巨手驟然抹去,只剩下一種尖銳的、持續的嗡鳴在盛懷瑾的耳道里瘋狂肆虐,震得他顱骨都在發麻。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驟然停止了跳動。

他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眼睛瞪得極大,瞳孔里清晰地映著那四個小小的宋體字:「拍得不錯?!姑恳粋€筆畫都像是用烙鐵燙在了他的視網膜上。

頭像旁邊那個灰色的企鵝,此刻顯得如此清晰,如此……真實。

李疏月。真的是她。

不是眼花。不是做夢。

她看到了。她評論了。她說……拍得不錯?

一股洶涌的、滾燙的狂喜毫無預兆地沖垮了剛剛筑起的失落堤壩,瞬間將他淹沒。

他感覺自己的嘴角在不受控制地向上扯,拼命想要壓下去,卻怎么也控制不住,手指緊緊攥著手機,冰涼的金屬外殼硌著掌心,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著。

“喂,懷瑾?”謝逐驍的聲音仿佛隔著厚厚的毛玻璃傳來,“發什么呆呢?臉怎么這么紅?該不會是剛才洗澡水太燙了吧?”

盛懷瑾猛地驚醒,像做賊被抓了現行。他幾乎是觸電般把手機屏幕朝下扣在了大腿上,動作幅度大得差點把手機甩出去。

他慌亂地抬起頭,眼神閃爍,不敢看謝逐驍和覃硯聲探究的目光,只能掩飾性地抬手,用手背用力蹭了蹭滾燙的臉頰和耳朵,喉嚨發干。

“沒……沒事,”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有點發緊,“可能……是有點熱?!?/p>

他低下頭,視線不由自主地又落回到大腿上那個倒扣著的手機。黑色的屏幕像一塊沉默的磁石,牢牢吸著他的心神。

那四個字,那個頭像,像有魔力一樣,在他腦海里反復回旋、放大。

拍得不錯?什么意思?是客套?還是……真的覺得拍得不錯?覺得……他拍得不錯?

巨大的、不真實的喜悅和無數個細小尖銳的疑問交織在一起,在胸腔里橫沖直撞,攪得他心慌意亂,坐立難安。

他再次拿起手機,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小心翼翼地重新點亮屏幕。那條評論依舊安靜地躺在那里。

他點開李疏月的頭像,進入她的空間主頁。一片空白,沒有日志,沒有照片,沒有簽名檔。

干凈得如同她本人一樣,不染塵埃。只有那條孤零零的評論,像一個闖入荒原的足跡

他回到陳默的動態頁面,手指懸在評論框上方,猶豫著,掙扎著。

該怎么回?

“謝謝?!薄唵?,太冷淡了吧?

“哈哈,隨便拍的?!薄獣粫@得太不認真?

“你還沒睡?”——這……是不是有點太刻意了?

“你也拍得很……”——打?。∷緵]發自拍!

無數個念頭在腦海里激烈交戰。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目光投向宿舍門后那塊釘在墻上的、沾著水漬的長方形穿衣鏡。

鏡子里的少年頭發半濕,凌亂地翹著幾縷,臉頰和耳根還殘留著未褪盡的紅暈,眼神里交織著尚未平復的慌亂和一種奇異的、亮得驚人的光彩,嘴角的弧度壓下去又忍不住偷偷翹起。

他對著鏡子,無聲地張了張嘴,嘗試著做出一個平靜的、自然的微笑。

不行,太傻了。他懊惱地抿緊唇。

又試著收斂笑容,做出一個認真思考的表情。好像……有點兇?

他微微側了側頭,換了個角度。不行,更奇怪。

鏡中的少年像個初次登臺、手足無措的演員,反復調整著自己的表情,試圖找到一個最完美的、最不經意的回應方式。

眉頭時而微蹙,時而舒展,嘴角嘗試著各種微小弧度的變化。每一次嘗試,都伴隨著心底無聲的演練:

“謝謝夸獎?!保ㄕZ氣會不會太平?)

“陳默拍的?!保ò压谕平o陳默?好像有點慫。)

“一般般吧。”(太假了!明明心里高興得要死?。?/p>

“你還沒休息???”(還是繞不開這個!)

時間在無聲的演練中悄然流逝。窗外的蟲鳴似乎也低弱了下去。

宿舍里,覃硯聲和謝逐驍已經結束了關于評論的熱烈討論,一個爬上了床鋪開始刷短視頻,外放的聲音調得很小,一個翻著帶來的小說,發出輕微的翻頁聲。

盛懷瑾依舊對著鏡子,像在進行一場無人知曉的、至關重要的彩排。

他試過了微笑、抿唇、挑眉、甚至短暫地皺一下鼻子……每一種表情似乎都不夠好,都無法匹配此刻胸腔里那份快要爆炸的、混合著狂喜和忐忑的心情。

最終,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重大的決心。指尖終于不再猶豫,堅定地移向屏幕。

不是打字回復。

他的大拇指,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輕輕地、輕輕地,按在了那條評論右下角,那個小小的、黃色的“贊”的圖標上。

圖標瞬間被點亮,變成了更深的黃色。

一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贊”。

這是他此刻,唯一能給出的、不會出錯、不會泄露太多心事的回應。像一個秘密的印章,輕輕地蓋在了那個灰色的企鵝頭像和那四個字上。

做完這一切,他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氣。胸腔里依舊鼓脹著難以言喻的情緒,但緊繃的神經似乎放松了那么一絲絲。他再次看向鏡子。

鏡中的少年,臉頰的紅暈還未完全褪去,但眼底深處,那點亮得驚人的光彩,卻固執地閃爍著,如同夜空中悄然點亮的星子,微弱,卻清晰無比。

嘴角,終于不再刻意壓制,自然而然地向上彎起了一個小小的、真實的弧度。

會暢久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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