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皇家賭場,一注暴富不是夢……”
機械的女聲突然在耳邊炸開,像是從生銹的喇叭里擠出來的,帶著電流特有的滋滋聲。Minor猛地睜開眼,視線里的一切都在旋轉,一盞小小的冷白LED燈渾濁不堪,讓四周仿佛是一座監獄,到處蒙著厚厚的灰。
他動了動手指,才發現雙手被扎帶反綁在身后,扎帶已經嵌進掌心的皮肉里。手腕傳來火辣辣的疼,想必是掙扎時磨破了皮。嘴角緊繃的觸感讓他下意識地舔了舔,結痂的血塊裂開一道小口,腥甜的液體立刻滲出來,在舌尖漫開。
“有人嗎?!”他扯著嗓子喊,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這里像是雜物間,亂七八糟的放了很多東西。空氣熱得像要燃燒,Minor的T恤早就被冷汗浸透,黏在背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顆粒感,嗆得他不住咳嗽。
喊了不知多久,喉嚨干得快要冒煙時,倉庫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刺眼的光線爭先恐后地涌進來,在灰塵飛舞的空氣里投下一道光柱。
Minor瞇起眼,看見一個女人斜倚在門框上。她穿著件吊帶漁網裙,露出的胳膊和大腿上爬滿了青黑色的紋身,一朵凋零的玫瑰從鎖骨蔓延到乳溝。指尖夾著的香煙燃著猩紅的火點,煙灰搖搖欲墜,她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醒了啊?!彼铝藗€煙圈,聲音懶洋洋的,像是剛睡醒。煙霧在她眼前散開,隱約能看見她粉底下也蓋不住的疲憊。
話音剛落,三個穿著黑色背心的壯漢就從門外走了進來,正是之前在小杏家動手的那幾個。刀疤臉走在最前面,看他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頭待宰的牲口。
Minor的心猛地一沉,剛想掙扎,就被其中一個壯漢抓住頭發,硬生生拽了起來。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后腰立刻挨了一腳,疼得他齜牙咧嘴。
“走。”刀疤臉的聲音沒什么溫度,抓著他胳膊的手像鐵鉗一樣,捏得他骨頭都在疼。
被拖拽出倉庫時,門外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只見被隔成了一間間狹窄的隔間,每扇門上都掛著“直播室07”“直播室19”的牌子。隔音板做得極差,里面傳來女人嬌媚的笑聲,還有各種不堪入耳的調情。
路過一間沒關嚴的直播間時,Minor眼角的余光瞥見里面的景象——一個穿著暴露的女人正對著鏡頭扭動腰肢,超短裙幾乎要掀到腰上,手指在自己胸口輕輕畫著圈。屏幕上不斷飄過“哥哥刷個火箭嘛”的彈幕,她看到禮物特效時,眼睛亮得像淬了毒的寶石。
Minor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剛想啐他一口,就被刀疤臉狠狠推了一把,踉蹌著撞在走廊的墻壁上。墻上貼著的招聘海報蹭了他一后背,上面印著“月入十萬不是夢,誠聘娛樂主播”的字樣,照片上的女人笑得花枝亂顫,眼神卻空洞得嚇人。
不知穿過多少間直播間,最后停在走廊盡頭的一扇木門前。門是梨花木做的,上面雕著纏枝蓮紋樣,和周圍的廉價隔間格格不入。刀疤臉推開門,一股淡淡的檀香撲面而來,和之前的汗味煙味、廉價香水味形成詭異的對比。
Minor被猛地一腳踹在膝蓋窩,“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板上。膝蓋撞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疼得他眼前發黑。他抬起頭,才發現這間辦公室大得離譜,墻面是淺灰色的硅藻泥,角落里擺著薰香爐,天花板上掛著水晶串成的簾子,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一個穿著亞麻色禪修服的男人正盤腿坐在蒲團上,手里轉著串紫檀木佛珠。看不出年齡,皮膚白凈,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怎么看都像個清修之人,而不是催債公司的主管。
“五萬八,加上今天的利息,一共七萬六。”男人的聲音溫和得像春風,卻讓Minor后頸的汗毛根根倒豎。
Minor咬著牙撐起上半身,膝蓋的鈍痛讓他說話都在發抖:“我真的沒錢……”
“沒錢?”男人突然笑了,從蒲團上站起來。他個子很高,禪修服的袖子隨著動作滑落,露出手腕上一串價值不菲的沉香手串?!澳强删筒缓棉k了。”他繞著Minor走了一圈,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我這里倒是有個來錢快的活,樓下夜總會缺幾個‘少爺’,憑你的長相,一晚怎么也能掙個千八百的。”
Minor猛地抬頭,眼里的血絲像蛛網一樣蔓延開來,“我就算死也不會干那種事!”
“哦?”男人停下腳步,視線突然落在Minor的脖子上。那里掛著根紅繩,末端墜著個小小的香囊,因為剛才的掙扎,已經滑到了領口外面?!斑@是什么?”
Minor心里咯噔一下,那是從小就帶在身上護身符,說是能保平安。但樣式太土氣,總是被藏在衣服里面,他下意識地想把香囊塞回衣服里,卻被旁邊的黃毛一把揪住紅繩,狠狠拽了出來。
“嗤啦”一聲,紅繩應聲而斷。香囊掉在地上,摔開了一道裂縫。黃毛趕緊遞給男人,男人彎腰撿起來,用手指輕輕一掰,里面的香料簌簌地掉出來,露出一枚黃銅色的金蟬吊墜,翅膀上的紋路被摩挲得發亮。
就在看到金蟬的那一刻,男人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捏著吊墜的手指開始微微顫抖,瞳孔猛地收縮,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
辦公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刀疤臉和黃毛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主管怎么突然變了臉色。
男人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死死盯著那枚金蟬。陽光透過水晶簾落在他臉上,明明滅滅的光影里,Minor看到他眼角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嘴角的溫和被一種復雜的情緒取代,有震驚,有痛苦,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
“這東西……”男人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喉嚨,“你從哪來的?”
Minor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來。他看著男人捏著金蟬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心里突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仿佛這枚從小戴到大的護身符,會把他拖進更深的深淵里。
倉庫的悶熱還殘留在皮膚上,可此刻Minor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比在那個催債的午后還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