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望舒將內力如絲縷般悄然鋪展,眸色淡淡掃過街巷,行人神色、步履輕重皆入眼底,便發現這個村子,除了這些個“人”,一個其他活物也沒有,平時隨處可見的麻雀,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正思考著,小孩突然站住,停在了一茅草屋旁邊,抬手指著,對著虞望舒撲閃撲閃眼鏡道:“家”
抬眼望去這間茅草屋雖顯破舊,檐角茅草稀疏,土墻斑駁,但比起四周東倒西歪的殘垣斷壁,已是難得的完整,屋頂好歹遮得住風雨,門板尚能嚴實地合上,在荒敗的村落中竟透出一絲突兀的體面。
虞望舒抬手推開斑駁的木門,門軸發出嘶啞的吱呀聲,她緩步踏入荒蕪的院落,枯葉在腳下碎裂。“有人嗎?“
小孩目光呆滯,直愣愣的看著前方慢吞吞的說:“阿爹,黑河,阿娘,死,水鬼。”
聽完這番話,虞望舒垂眸看著眼前瘦小的身影,孩子結結巴巴的敘述像鈍刀劃在心頭,她忽然明白,這小孩已經四歲確不會說話只能單個詞語蹦的原因了,那就是父親忙于生計,母親早早走了,無人教導。
她嘆了一口氣,輕聲細語的對著小孩說:“我去黑河找你爹爹,你在家中,莫要亂走。”
小孩點點頭,便迅速鉆入房中,虞望舒走出門口,看的不遠處有一老嫗佝僂著背,枯槁的面頰深深凹陷,渾濁的眼珠蒙著灰翳,呆滯地望向虛空,破舊的麻衣掛在瘦骨嶙峋的肩上,隨風飄蕩。
虞望舒看著此番情景,不由得心中一緊,但為了那可憐的小孩,給自己加油打氣,猛地向前,低聲詢問:“阿婆,您知道,黑河,在哪里嗎。”
她顫巍巍向前一步,枯手抓住我袖口,凹陷的雙頰驟然抽搐,渾濁瞳孔驟縮成針尖。
虞望舒身軀一震:“奶奶您不知道就算了,我找別人。”聽這聲音略帶顫抖,似是害怕的不行了。
忽的,那名老嫗快速說道:“直走一百米,右拐找到一巨柳,那便是黑河。”說罷拿起身旁的籃子,迅速站起,小聲嘀咕著什么,抬頭大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河神,又要娶親了。”虞望舒聽完愁眉不展,剛想抓住那名老嫗,但是她好似察覺一般,快速向前跑,虞望舒想追確發現那老嫗竟然沒有腳,她的腳步一頓,那名老嫗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虞望舒心中不由發怵,她在家中雖聽過虞江平和柯橋年輕時比這還嚇人一萬倍的故事,但是自己親身體驗的,總比聽到的更為可怖。
她大步向前,順著老嫗給她指得路,真的找到了一顆巨大的柳樹那柳垂于黑河之畔,枯枝如扭曲的指骨探向水面,樹皮皸裂似腐尸的皮膚,隨風簌簌作響,仿佛亡魂低語。
她撥開蘆葦走到河邊,忽見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蹲在淺灘上。他挽著破褲腿,青白的小腿沒在渾濁的水里,正抖著一張破漁網。網眼間掛著兩三尾小魚,在陽光下閃著微弱的銀光。
她走近輕聲問:“您家可有個四歲的孩子?“男人聞言渾身一顫,漁網“撲通“落水。突然他跪在淺灘里嚎啕大哭,河水混著淚水往下淌:“莫提他!去年河神祭......那孩子早被浪卷走了啊!“嘶啞的哭喊驚飛了蘆葦叢中的水鳥。
虞望舒聽完脊背發涼,冷汗瞬間浸透衣衫。她渾身一顫,驚恐的說道:“您家可是住村西的那間茅草屋。”
男人輕聲應答:“是”
“你兒子是否手上有顆黑痣?”
“是”
她腦中“嗡”的一聲,心想:原來那小孩說的死,不是只有娘親死,他…也死了
男人站起身,抓著一旁的破漁網好心說道:“小姑娘家家的別來這里,小心被河神娶回家。”
“又是河神,河神到底是什么。”虞望舒疑惑的問道。
男人枯槁的臉上擠出笑,皺紋里夾著淚,像哭又像笑。十分瘆人。
他露出一排黑黃的牙齒,似是善意的提醒:“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趕快離開。”說罷便拂袖離去。
就在虞望舒疑惑之際,一名他身著粉色鎏金長衫,金扇輕搖間眼尾紅痣灼人,狐貍眼波橫掠,似笑非笑攝人心魄,步履生風逼近她,衣袂翻飛如三月桃浪撲面。
“姑娘,在下這番有禮了。”
“先自我介紹吧,我姓沈,名自南取自′順凱風以從游兮,至南巢而壹息′。他“唰”地展扇掩唇,眼尾紅痣隨笑意輕顫,扇面緩搖間忽朝她挑眉,風流氣韻混著檀香撲面,扇骨金線在光下晃出輕佻的弧。
虞望舒觀察他,輕笑出聲:“原是大名鼎鼎的沈家四少,久仰久仰。”向前抱拳回禮
“哦?你是如何知道我的?”沈自南他執扇而立,粉衣翩翩,眼尾紅痣妖冶,偏那笑顏璨若朝陽,竟將森羅鬼氣化作三月暖風。扇面翻轉間,魑魅魍魎皆退散,陰司地府驟亮如白晝。
“好說,好說,金扇手中握,血痣在眼尾,粉衣身上穿,一雙狐貍眼,那里有禍事那里就有他的金血公子。我說的,對與不對。”她紅唇輕啟又合,像尾狡黠的錦鯉吐泡泡。杏眼滴溜一轉,頰邊梨渦忽深忽淺,連鬢角碎發都跟著得意翹起來。心中想的卻是:“靠,能把這么騷的粉色穿在身上,也就只有你沈四少了,畢竟私底下大家都叫他騷狐貍。”
“對,那姑娘你知道我,卻對你一無所知,你不講解一下你自己嗎”說罷忽的向虞望舒靠近,虞望舒也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被這么俊美妖冶的男人靠近,自是紅了臉,沈自南看奸計得逞,便掩面輕笑。
虞望舒猛地后退,快速說道:“我也不跟你賣關子,虞家虞望舒是也。”
“原是虞家小姐,失敬失敬。”將折扇啪的一合,向著她微微作揖。
“既然這樣,虞小姐,來著荒郊野嶺是來春游的嗎。”
虞望舒剛想對著他說:“春你個頭游”便發現沈自南此刻抱胸低頭,離她極近,正垂眸輕笑,濃密的睫毛如蝶翼般輕顫,在眼瞼投下細碎的陰影。那雙含情的狐貍眼微微彎起,直勾勾將她籠在眼底。虞望舒便后退一步將話憋回。
她雙頰倏地飛紅,卻強裝鎮定地挺直腰板:“我、我可是來查案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后幾個字幾乎含在嘴里,睫毛慌亂撲閃著,連發梢都透著一股欲蓋彌彰的可愛勁兒。
“是否是這黑河河神之事?”
“是,你怎么知道。”
“都說沈家妙機樓通曉天下事,區區一個水鬼,不足掛齒。”語畢,虞望舒剛想詢問些細節,就聽水面開始“咕嚕咕嚕”在河中央發覺一顆黑色的腦袋他濕漉漉地從水中探出半個身子,慘白的皮膚泛著青灰,水草纏繞在脖頸間。雙眼渾濁無光,嘴角卻詭異地揚起,朝岸邊伸出浮腫的手,指縫間還滴落著腥臭的河水。
沈自南驚呼一聲,那著粉衣的俊美男子突然旋身,廣袖翻飛如三月桃瓣,倏地躲到紅衣女子身后。他揪著女子衣袖探出半張臉,眼尾紅痣灼灼生輝:“虞小姐你可得救我!小生手無縛雞之力吶——“
虞望舒本就是豪爽的性格又是第一次被人這般信任,朗聲一笑,反手將男子護在身后:“放心!赤霄來”一把赤列如血的劍便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那水鬼從河中飛起,仔細看竟沒了一只手,虞望舒驚覺,從儲物袋掏出一只斷手,上面殘留的劍氣,與這只水鬼的切口一模一樣。她手腕一翻,赤劍驟然出鞘,劍鋒在空中劃出一道灼目的血弧。她旋身橫掃,劍氣如烈焰噴薄。她沒有將水鬼殺死而是讓他暫時昏迷,用漁網將水鬼拉了過來,這水鬼與今上午那個乞丐長得一模一樣,這么一來便說的通了:“今天上午,我遇到了一名被砍斷了手的乞丐,我救了他,又遇一幼童滿手鮮血,一老嫗哭喊著河神娶親了,現在這水鬼現身便可真相大白。”
“不對”
“為何不對。”
沈自南輕搖扇子,男人慵懶地支著下巴斜倚在地,金絲扇面在指間悠悠晃動,扇底流蘇掃過青石地面。他仰頭看她時,眼尾紅痣在暮色中妖冶一閃:“這乞丐,幼童,老嫗,水鬼乃是一人所化因為他們手上都有一塊如墨一般的大黑痣,化身乞丐誘你來漁村,幼童攔路為降低你的警惕,老嫗哭喊為給你指路,而她指得路便是——死路一條。”
“可是…為何偏偏找我”虞望舒眸光暗淡,面露疑惑問道。
沈自南合上扇子他“唰“地收攏金扇,玉質扇骨輕輕敲在她發間,眼尾紅痣隨笑意漾開:“說你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只會悶在武館里還就真是如此,我且問你,你那火玲瓏體質是否補得很,人吃了修為提升至下一境界,鬼吃了便能化身為‘近月’真是傻的很”
鬼有五個境界,鬼,近月,春,惡,魔
他輕拂衣袖站起身來,粉色衣袂在風中翻飛,像極了一朵招搖的桃花。指尖隨意撣去灰塵,眼尾紅痣在夕陽下妖冶如血:“走吧,我們去把這里控制村民的陣法解開,我手無縛雞之力,以你玄氣境的實力綽綽有余。”
境界一個分為九階,武夫,青莽,落凡,氣瀾,玄氣,天輔,滄溟,京華,成神每一境界壽命都會增長,而16歲就已經玄氣境的全王朝除了八大世家有如此人才就連王室都沒有這等天資聰穎的孩子。
虞望舒聽見沈自南說出自己的境界已經見怪不怪了畢竟他可是沈家人,沈家天下消息盡在掌握,這點小事不足掛齒。
隨后虞望舒跟著沈自南將陣法全部搗毀,隨著陣法核心的爆裂,一道翠綠光波如漣漪般擴散。枯木抽出新芽,龜裂的土地滲出清泉。呆滯的村民突然劇烈咳嗽,渾濁的眼珠重新聚焦,孩童的笑聲刺破凝固的死寂,空中飛過一群群麻雀,整個村莊像被按下重啟鍵,連空氣都變得清甜。虞望舒沈自南看著夕陽給蘇醒的屋舍鍍上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