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化為黑霧消散的剎那，云霜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胸口被黑氣擊中的地方如同千萬根冰針在扎，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疼痛。
“父王...“她艱難地抬頭望向緊閉的洞天石門，里面再無半點聲息。那卷竹簡被她緊緊攥在手中，是此刻唯一的希望。
必須離開這里。白芷很快就會發現青蘿的失蹤，屆時整個青丘都將成為她的囚籠。
云霜咬破舌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她勉強站起身，九條尾巴無力地垂在身后，原本鮮艷的火紅此刻黯淡無光。每走一步，胸口就傳來一陣劇痛，黑氣正在她體內蔓延。
霜華殿已經不安全了。云霜改變方向，朝著后山的秘密洞穴挪去。那是她兒時與紅綃玩耍發現的藏身之所，除了她們二人，無人知曉。
山路在眼前扭曲旋轉，云霜不得不扶著桃樹喘息。嘴角溢出的鮮血滴落在花瓣上，暈開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公主！“
隱約聽到紅綃的呼喚，云霜想回應，卻發不出聲音。視線越來越模糊，最終陷入一片黑暗。
......
溫熱的水流滑過臉頰，云霜緩緩睜開眼睛。紅綃紅腫的雙眼映入視線，小丫頭正用濕毛巾為她擦拭額頭的冷汗。
“我...昏迷了多久？“云霜的聲音嘶啞得可怕。
“一整夜了。“紅綃抹著眼淚，“天快亮了。公主，您怎么會傷成這樣？松煙長老我都沒來得及去請...“
云霜艱難地支起身子，發現自己躺在秘密洞穴中。紅綃用干草鋪了簡易的床鋪，旁邊擺著幾瓶藥膏和一碗清水。
“紅綃，聽我說。“云霜抓住侍女的手腕，“大祭司白芷是叛徒，她勾結天魔，囚禁了父王，那些昏迷的族人都是祭品...“
紅綃倒吸一口冷氣：“那...那我們該怎么辦？“
“我必須離開青丘，去尋求幫助。“云霜試圖站起來，卻再次跌坐回去。體內的黑氣與她的靈力激烈沖突，稍微運功就痛不欲生。
“可您這樣子怎么走？“紅綃急得直搓手，“整個青丘都在找您！大祭司說您被邪祟附體，殺害了青蘿師姐，已經下令全山戒嚴了。“
果然，白芷已經行動了。云霜苦笑，這一局，她輸得徹底。
“紅綃，你相信我嗎？“云霜突然問道。
“當然！“紅綃毫不猶豫，“紅綃這條命都是公主救的，您讓我做什么都行！“
云霜從懷中取出父王的竹簡：“這個你收好，若我...沒能回來，就交給松煙長老。“她又摘下頸間的玉墜，“這是我的本命玉，可以暫時掩蓋你的氣息。你扮作我的樣子回霜華殿，能拖延一段時間。“
“公主您要獨自離開？“紅綃眼淚汪汪，“太危險了！
“沒時間了。“云霜望向洞外，天色漸亮，“血月將至，白芷很快就會對父王和族人們下毒手。現在能幫我們的...只有鳳凰族。“
“鳳凰族？“紅綃瞪大眼睛，“可他們是我們的世仇啊！“
“有些仇恨，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云霜想起玄霄那雙赤金色的眼睛，莫名感到一絲安心，“準備隱身符和易容丹，我要從后山結界薄弱處離開。“
紅綃知道勸不住，只好含淚照辦。她從貼身香囊里取出三張金色符紙和一枚青色丹藥：“隱身符只有三張，每張只能維持一個時辰。易容丹可以改變樣貌十二個時辰，但會消耗大量靈力...“
“足夠了。“云霜吞下易容丹，頓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她的骨骼發出輕微的“咯咯“聲，九條尾巴逐漸收攏，最終只剩一條普通的赤色狐尾。面容也變得平凡無奇，唯有一雙眼睛還保留著些許神采。
紅綃為她貼上隱身符，又拿出一套粗布衣裳：“這是我從廚房小廝那里借來的，公主將就著穿。“
云霜換上衣裳，此刻任誰看去，都只是一個普通的狐族雜役。
“記住，無論發生什么，保住自己的性命最重要。“云霜最后叮囑道，“若三日后我沒有傳訊回來，你就帶著竹簡去找松煙長老。“
紅綃重重點頭，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
離開洞穴，云霜貼著山壁小心前行。晨霧彌漫，為她提供了額外的掩護。后山的結界由大祭司親自布置，但有一處因靈脈改道而變得薄弱，這是她小時候偶然發現的。
胸口突然一陣劇痛，黑氣再次發作。云霜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汗水浸透衣衫，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
“堅持住...“她在心中默念，“為了父王，為了族人...“
終于來到結界薄弱處，云霜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枚破界符——這是她成年禮時父王所贈，一直沒舍得用。符紙燃燒，結界出現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就在她準備跨出的剎那，背后傳來一聲厲喝：“站住！“
云霜回頭，只見一隊侍衛正朝這邊奔來，為首的竟是白芷本人！大祭司銀發飛舞，眼中閃爍著冰冷的殺意。
“攔住她！“白芷玉杖一指，一道白光激射而來。
云霜側身閃避，卻因傷勢動作遲緩，白光擦過她的左肩，頓時血流如注。她顧不上疼痛，縱身躍出結界縫隙。
“追！絕不能讓她逃了！“白芷的聲音從結界內傳來，充滿憤怒。
云霜跌跌撞撞地沖下山坡，隱身符在劇烈運動中失效了。身后的追兵也穿過結界，緊追不舍。
“嗖“的一聲，一支羽箭擦著她的耳際飛過，釘在前方的樹干上。云霜改變方向，鉆入茂密的灌木叢。胸口的傷讓她呼吸越來越困難，視線邊緣開始發黑。
突然，前方出現一道斷崖，下面是湍急的河流。后有追兵，前無去路，云霜陷入絕境。
“叛徒云霜，還不束手就擒！“追兵已經逼近，為首的侍衛長拉滿長弓，箭尖寒光閃閃。
云霜站在崖邊，山風揚起她散亂的發絲。她低頭看了眼洶涌的河水，又望向逐漸逼近的追兵，嘴角勾起一抹決絕的笑。
“告訴白芷，青丘的血債，我必讓她百倍償還！“
說完，她縱身躍下懸崖。
“放箭！“侍衛長怒吼。
數十支羽箭破空而來，云霜在半空中無力閃避，只能勉強護住要害。箭矢入肉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黑，冰冷的河水隨即吞沒了她的意識。
......
不知過了多久，云霜隱約感到身體被什么托起，緩緩上升。一股溫暖的力量包裹著她，驅散了河水的刺骨寒意。
“又是你，小狐貍。“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沉而帶著幾分無奈。云霜想睜開眼睛，卻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
“傷成這樣還敢跳崖，真不知該說你勇敢還是愚蠢。“
那聲音繼續道，同時一股暖流從她手腕處注入，流向四肢百骸。胸口的黑氣遇到這股力量，如雪遇驕陽，迅速消融。
鳳凰真火！
云霜終于掙扎著睜開眼，模糊的視線中，一雙赤金色的眸子正注視著她，如熔金般灼熱。
“玄...霄...“她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隨即又陷入黑暗。
......
再次醒來時，云霜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榻上，身上蓋著繡有金色鳳紋的錦被。房間寬敞明亮，四壁懸掛著火焰形狀的水晶燈，窗外傳來清脆的鳥鳴。
這是...鳳凰族的居所？
她試著坐起來，卻發現全身纏滿了繃帶，稍微一動就牽扯到各處傷口。肩膀和胸口的傷已經被妥善處理，黑氣也被清除干凈，但靈力仍然枯竭。
“醒了？“
屏風后轉出一個熟悉的身影。玄霄今日穿著簡單的白色長袍，赤金色長發用一根玉簪隨意挽起，少了幾分戰場上的凌厲，多了幾分居家的隨意。他手里端著一碗藥，熱氣騰騰。
“你...“云霜嗓子干澀，聲音嘶啞，“你怎么會在青丘附近？“
“這里是不死山，我的居所。“玄霄將藥碗放在床邊小幾上，“我的巡衛在赤水河發現你時，你就像個破布娃娃，渾身是箭，差點就真成死狐貍了。“
不死山？云霜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遠離青丘，來到了鳳凰族的領地。她竟昏迷了這么久？
“多謝相救。“云霜真誠地說，隨即想起自己的使命，急切地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三夜。“玄霄抱臂而立，“你體內那股黑氣很是難纏，若非我的真火克制它，你早就沒命了。“
三天！云霜心頭一緊。紅綃還在等她消息，父王和族人們危在旦夕！
“玄霄少主，我有一事相求。“她強撐著坐起身，牽動傷口也顧不得了，“青丘大祭司白芷勾結天魔，囚禁我父王，以族人精血為祭，欲喚醒天魔。血月將至，若不能及時阻止，三界都將面臨滅頂之災！“
玄霄眉頭緊鎖：“你說什么？天魔？千年前那個？“
“正是。“云霜點頭，“我父王留下的手札記載，當年天火之亂實則是天魔作祟，鳳凰族是為鎮壓天魔才引動真火。白芷是當年那位叛徒大祭司的傳人，她一直在等待復仇的時機。“
玄霄沉默片刻，突然轉身走向門口：“你在此等候。“
“等等！“云霜急了，“我沒有說謊！你若不信，可以...“
“我是去請族長。“玄霄打斷她，“近日我族也有數位長老莫名昏迷，癥狀與你描述的極為相似。“
云霜怔住。原來天魔的觸手已經伸得這么長了？
玄霄離開后，云霜嘗試運轉靈力，卻發現經脈滯澀，連最簡單的法術都使不出來。箭傷雖然已經結痂，但失血過多導致她虛弱不堪。
她環顧四周，房間陳設簡潔卻不失華貴，每件物品上都刻有鳳凰紋飾。窗外的景色令人驚嘆——連綿的赤色山峰間，無數金色宮殿依山而建，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遠處最高的那座山峰頂端有火焰永不熄滅，那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不死火山，鳳凰族的圣地。
正當她看得出神，房門突然被推開。云霜以為是玄霄回來了，轉頭卻看到兩名全副武裝的鳳凰族戰士。
“九尾狐族，奉族長之命，將你押往大殿。“其中一人冷聲道。
云霜心頭一沉：“玄霄少主呢？“
“少主正在大殿等你。“另一人態度稍緩，“請配合我們，不要反抗。“
云霜苦笑，她現在這樣子，想反抗也有心無力。兩名戰士一左一右架起她，向門外走去。
穿過長長的回廊，云霜被帶到一個宏偉的金色大殿。殿中矗立著十二根盤鳳金柱，地面鋪著赤色玉磚，正前方的高臺上坐著一位威嚴的中年男子，赤發金眸，頭戴鳳冠，正是鳳凰族長。
玄霄站在族長身側，臉色凝重。殿中還站著十幾位鳳凰族長老，個個神情嚴肅。
“跪下！“押送云霜的戰士喝道。
云霜挺直腰背：“青丘九尾狐族公主云霜，見過鳳凰族長。恕我有傷在身，不能全禮。“
殿中一片嘩然。幾位長老怒目而視：“大膽狐妖！敢在族長面前如此放肆！“
族長抬手示意安靜，銳利的目光審視著云霜：“玄霄說你帶來了關于天魔的消息？“
“正是。“云霜將事情經過簡要說明，包括父王的手札記載和白芷的陰謀。
“荒謬！“一位紅袍長老厲聲打斷，“千年前明明是狐族引動天火，如今又編造這等謊言，定是另有圖謀！“
“肅靜。“族長沉聲道，隨后問云霜，“你可有證據？“
云霜這才想起父王的竹簡交給了紅綃，自己身上并無憑證。她咬了咬唇：“證據在青丘，但我所言句句屬實。而且...“她看向玄霄，“玄霄少主剛才說，鳳凰族也有長老昏迷，這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明嗎？天魔已經開始對兩族同時下手了！“
“族長，不可輕信！“紅袍長老上前一步，“狐族狡詐，這很可能是調虎離山之計！依我看，應當立刻將這狐妖處死，以絕后患！“
云霜心頭一顫，但面上不顯：“若族長不信，我可立下血誓。眼下兩族面臨共同威脅，合則兩利，斗則俱傷。“
“父親。“玄霄終于開口，“我救她時，她體內的確有一股陰邪黑氣，與我族昏迷長老體內的氣息相似。而且...“他頓了頓，“她身上的箭傷，是青丘的破靈箭所留。若非走投無路，狐族公主怎會被本族追殺至此？“
族長沉思良久，突然問道：“云霜公主，你方才說血月將至，可知具體何時？“
“根據父王手札記載，應在七日后的子夜。“云霜回答。
族長臉色驟變：“七日？這么快？“他猛地站起，“諸位長老，立刻檢查護山大陣，加強警戒。玄霄，你負責...“
話音未落，大殿突然劇烈震動起來。一位侍衛慌張跑進來：“報！不死火山突然噴發，黑煙中似有異物飛出！“
“什么？“族長大驚，“這不可能！不死火山有先祖封印，怎會無故噴發？“
又是一陣劇烈震動，殿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云霜透過殿門看到，遠處的火山口噴出滾滾黑煙，那煙中隱約有無數黑影盤旋。
“是天魔爪牙！“她失聲喊道，“白芷已經開始行動了！“
玄霄瞬間來到她身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跟我來！“
他帶著云霜迅速離開大殿，向后山疾馳而去。身后傳來族長的怒吼：“玄霄！你去哪？“
“帶她去安全的地方！“玄霄頭也不回地喊道，“父親，立刻啟動護族大陣！那不是普通的火山噴發！“
云霜被玄霄拉著，勉強跟上他的步伐。胸口的傷又開始疼痛，但她咬牙忍住。不死山上空已經被黑煙籠罩，無數黑影在煙中穿梭，發出刺耳的尖嘯。
“那是什么？“云霜喘息著問。
“魔鴉，天魔的先遣部隊。“玄霄臉色陰沉，“它們能吸食生靈的精氣，被盯上的人會迅速衰弱而死。“
“就像...那些昏迷的族人...“云霜恍然大悟。
玄霄帶她來到一座隱蔽的洞府前，快速結印打開結界：“進去，這里是我的修煉之地，有最強防護。“
“那你呢？“云霜抓住他的衣袖。
“我得回去幫助族人。“玄霄掰開她的手指，“你傷還沒好，出去就是送死。“
云霜搖頭：“不行！魔鴉懼怕鳳凰真火，而我體內有你的真血殘留，可以暫時施展類似火焰。我跟你一起去！“
玄霄皺眉：“你瘋了？“
“我沒瘋。“云霜直視他的眼睛，“我的族人也在遭受同樣的苦難。而且...“她頓了頓，“只有我知道白芷的弱點。“
兩人對視片刻，玄霄終于妥協：“跟緊我，別逞強。“
他取出一枚赤紅玉佩掛在云霜頸間：“這是護心玉，能暫時壓制你的傷勢。但記住，一旦感到不適立刻退回，明白嗎？“
云霜點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這個驕傲的鳳凰少主，原來也有如此細心的一面。
當他們重返前山時，景象已經如同地獄。無數魔鴉在空中盤旋，所過之處草木枯萎，一些修為較弱的鳳凰族人倒在地上，面色灰敗。長老們撐起了一道金色結界，但上面已經出現裂痕。
“玄霄！快來助我們維持大陣！“族長高聲呼喊。
玄霄立刻飛身加入，雙手釋放出耀眼的金光注入結界。云霜則站在稍遠處，嘗試調動體內殘存的靈力。她回憶著玄霄火焰的氣息，雙手結印：
“九霄狐火，化鳳！“
一道淡金色的火焰從她掌心噴出，雖然遠不如真正的鳳凰真火，但確實讓附近的魔鴉退避三舍。云霜不斷釋放火焰，為一些被困的鳳凰族人開辟出一條安全通道。
“狐族公主在幫我們？“有人驚訝地喊道。
“小心！她可能是偽裝！“也有人不信。
云霜顧不上解釋，專心對付越來越多的魔鴉。就在她漸感力不從心時，天空突然傳來一聲清越的鳳鳴。
一只巨大的金色鳳凰虛影出現在空中，雙翼展開遮天蔽日。那是族長現出了本體！鳳凰虛影所過之處，魔鴉紛紛化為黑煙消散。
“父親！不要！“玄霄突然大喊。
云霜這才注意到，族長每消滅一批魔鴉，自身的金光就暗淡一分。這是...燃燒本源的禁術！
“玄霄，記住你的責任...“族長的聲音響徹天地，隨后鳳凰虛影爆發出最后一道耀眼金光，將剩余魔鴉盡數凈化。
當金光散去，族長已經恢復人形，從空中墜落。玄霄飛身接住他，落回地面時，云霜看到那位威嚴的族長已經面色灰白，氣若游絲。
“父親！“玄霄聲音顫抖。
族長艱難地抬起手，指向不死火山：“封印...被破壞了...必須...阻止...“話未說完，手便垂了下去。
“族長！“眾長老圍攏過來，悲聲一片。
云霜站在外圍，心中同樣悲痛。雖然相識短暫，但族長方才的英勇犧牲令她肅然起敬。
玄霄輕輕放下父親的遺體，站起身時，眼中燃燒著冰冷的怒火。他看向不死火山的方向，一字一頓道：
“白芷，我要你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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