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池的水汽氤氳，將洞頂的鐘乳石蒙上一層薄紗。云霜靠在池邊，看著玄霄沉睡的側顏。三日來，她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這里，每隔幾個時辰就為玄霄注入一次靈力，幫助他抵抗體內殘余的黑氣。

玄霄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赤金色的睫毛在蒸汽中微微顫動，胸膛的起伏也比之前有力。但云霜知道，距離完全康復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天魔的黑氣如附骨之疽，極難徹底清除。

“唔...“

一聲低吟打斷了云霜的思緒。玄霄緩緩睜開眼睛，赤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洞穴中如同兩盞明燈。

“醒了？“云霜湊近些，“感覺如何？“

玄霄試圖坐起來，卻因虛弱而跌回池中。云霜連忙扶住他的肩膀：“別急，你傷得太重，需要慢慢恢復。“

“我昏迷了多久？“玄霄聲音嘶啞。

“三天。“云霜取來一旁準備好的藥湯，“松月長老說你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

玄霄接過藥碗，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將那散發著苦澀氣味的液體一飲而盡。他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云霜憔悴的臉上：“你一直在這里？“

云霜不自在地別過臉：“總不能放著你不管。“

玄霄沒有道謝，只是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有些情誼，言語反而顯得蒼白。

“族人們怎么樣？“他問道，轉移了話題。

“大部分都蘇醒了，傷勢較輕的已經開始重建家園。“云霜幫他理了理漂浮在水中的長發，“青丘那邊也傳來消息，紅綃...紅綃的遺體已經安葬，其他被囚禁的族人也都獲救了。“

提到紅綃時，她的聲音微微發顫。玄霄捏了捏她的手指，無聲地傳遞著安慰。

“白芷呢？“

云霜搖頭：“沒有找到。凈月潭邊只有幾個黑袍人的尸體，白芷和另外兩個心腹失蹤了。“

玄霄眉頭緊鎖：“她一定還活著。天魔未被徹底消滅，血月也未完全褪去...“他望向洞外隱約可見的血色月影，“這場戰斗還沒結束。“

“但我們贏了第一回合。“云霜試圖提振氣氛，“兩族血脈相連的秘密已經揭開，兩儀鏡也認主了。下次面對天魔，我們不會那么被動了。“

玄霄剛要回應，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縷黑血從嘴角溢出。云霜立刻扶住他，手掌貼在他后背心處，將靈力緩緩輸入。

“黑氣又發作了？“

玄霄點頭，臉色煞白：“比上次更厲害...“

云霜二話不說，咬破自己的手腕，將鮮血滴入池中。隨后她雙手結印，按在玄霄心口：“忍著點，會有些疼。“

她的靈力如涓涓細流涌入玄霄體內，與殘余的黑氣展開拉鋸戰。玄霄咬緊牙關，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卻一聲不吭。

隨著靈力運轉，池水開始泛起奇異的光澤。云霜的九條尾巴不自覺地顯現出來，在水中輕輕擺動，散發出柔和的白光。玄霄的背后也隱約浮現出鳳凰虛影，與白光交融，形成淡金色的能量，一點點吞噬著黑氣。

“有效果！“云霜驚喜地發現，這次融合比之前更加順暢，兩種靈力幾乎沒有任何排斥，“放松，讓我們的血脈自然共鳴。“

玄霄閉上眼睛，任由那股溫暖的能量在體內流轉。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云霜的靈力如同春風化雨，滋潤著他干涸的經脈；而自己的鳳凰真火則在這滋養下逐漸復蘇，越來越旺盛。

不知過了多久，黑氣終于被完全壓制。玄霄長舒一口氣，睜開眼時，眸中的赤金比之前更加明亮。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靈力恢復了大半，連胸口的傷痕也淡了許多。

“這...“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一縷金色火焰在指尖躍動，“我的靈力恢復了七成！“

云霜疲憊地笑了笑：“看來我們的血脈共鳴比想象中更強大。“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顯然消耗過度。

玄霄立刻察覺到了她的虛弱，不由分說地拉過她的手腕，將自己的靈力反輸回去：“別逞強。我好了，該你了。“

云霜想要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握住。溫暖的力量從相觸的皮膚傳來，讓她冰冷的四肢逐漸回暖。這種靈力互補的感覺奇妙而親密，云霜不自覺地紅了耳根。

“謝謝。“她輕聲道。

玄霄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動作自然得仿佛已經做過千百次。

洞外傳來腳步聲，松月長老帶著幾位醫者走了進來。看到清醒的玄霄，老長老激動得胡須直顫：“少主！您終于醒了！老朽這就去通知族人們！“

“不急。“玄霄抬手制止，“先說說族內情況。“

松月長老捋了捋胡須：“回少主，大部分族人都已康復，護山大陣也已修復。只是...“他猶豫了一下，“有些長老對與狐族合作一事仍有微詞。“

玄霄眉頭一皺：“誰？“

“赤霞長老為首的幾個老頑固。“松月無奈道，“他們說千年世仇豈能輕易化解，還懷疑狐族另有圖謀。“

云霜苦笑：“不怪他們。青丘那邊也一樣，幾位長老對我與鳳凰族聯手頗有怨言，說我背叛了族訓。“

“愚蠢！“玄霄冷哼一聲，“大敵當前，還拘泥于陳年舊怨。“

“少主息怒。“松月勸道，“老朽正在慢慢開導他們。倒是...“他看向云霜，“云霜公主的族人希望能接她回青丘養傷。“

云霜搖頭：“現在回去不是時候。白芷下落不明，天魔隨時可能卷土重來，我和玄霄必須盡快研究兩儀鏡，找出徹底消滅天魔的方法。“

玄霄贊同地點頭：“告訴青丘使者，云霜公主暫留不死山。兩族合作事宜，等我完全康復后再議。“

松月領命而去。醫者們為玄霄檢查后，也驚喜于他的恢復速度，同意他離開涅槃池，但仍需靜養數日。

......

玄霄的居所位于不死山最高處，窗外就是永不熄滅的圣火。云霜被安排在隔壁的客房，方便兩人隨時交流。

這日清晨，云霜正在庭院中練習靈力操控，忽然聽到玄霄的呼喚。她快步走進內室，發現玄霄正站在桌前，面前擺放著兩儀鏡。鏡面上的裂痕比之前更多了，但金銀兩色依然在緩緩旋轉。

“怎么了？“云霜問道。

玄霄示意她靠近：“剛才我擦拭鏡子時，它突然發出異光，映照出一些模糊的畫面。“

云霜好奇地湊過去：“什么畫面？“

“看不清楚，但感覺很重要。“玄霄將鏡子轉向她，“我想我們兩個一起看，或許能有更多發現。“

云霜會意，與玄霄并肩而立，同時將手掌貼在鏡背上。靈力注入的瞬間，鏡面劇烈震動起來，金銀兩色瘋狂旋轉，最終融合成一片混沌的灰霧。

灰霧中漸漸浮現出影像——一片焦土上，血月當空，無數黑影從地底涌出；接著畫面一轉，一個嬰兒的啼哭聲響起，那孩子有著赤金色的眼眸和毛茸茸的狐耳，背后還有一對小小的鳳翼；最后畫面定格在一柄古樸的長劍上，劍身刻有與兩儀鏡相似的紋路。

“這是...“云霜呼吸急促。

“預言。“玄霄聲音低沉，“關于未來的片段。“

影像消散后，鏡面又多了一道裂痕，似乎每次使用都在消耗它的生命力。云霜小心地撫摸著那些裂痕，試圖解讀其中的含義。

“第一個場景很明顯，是天魔全面爆發的災難。“她分析道，“但那個孩子...還有那把劍...“

玄霄若有所思：“那孩子同時具備九尾狐和鳳凰的特征，很可能是...“

“我們的后代。“云霜接上他的話，臉頰發燙，“兩儀鏡在告訴我們，徹底消滅天魔的關鍵，在于一個擁有兩族血脈的孩子。“

玄霄沒有立即回應，而是拿起鏡子反復查看：“那把劍也很重要。看紋路，應該與兩儀鏡同源，可能是另一件上古法器。“

“我在青丘的古籍中看到過記載。“云霜回憶道，“傳說上古時期，有'陰陽雙器'——兩儀鏡主守，可以凈化邪祟；太初劍主攻，能夠斬滅根源。但太初劍早已失傳...“

“未必。“玄霄輕輕放下鏡子，“鳳凰族的《圣物志》中提到，最后一任族長曾持一劍封印大妖，之后劍與妖同葬于'赤焰深淵'。“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一個可能。

“你是說...“

“太初劍就在...“

“赤焰深淵！“兩人異口同聲。

玄霄立刻走向書架，取下一本古籍快速翻閱：“這里記載，赤焰深淵位于不死山與青丘之間的一處秘境，需要兩族血脈共同開啟。“

云霜眼前一亮：“所以兩儀鏡才會顯示那個孩子的影像！只有同時擁有兩族血脈的存在，才能完全發揮太初劍的威力！“

這個發現讓兩人既興奮又忐忑。興奮的是終于找到了徹底消滅天魔的方法；忐忑的是，這意味著他們必須...

“我們得去赤焰深淵。“玄霄果斷道，“不管有沒有太初劍，都值得一試。“

云霜點頭，卻又想到什么，面露難色：“但那個孩子...“

玄霄突然轉身，雙手扶住她的肩膀，赤金色的眸子直視她的眼睛：“云霜，你我相識雖短，但前世今生，命運早已將我們綁在一起。若你愿意...“

他的話沒說完，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少主！緊急軍情！“

玄霄皺眉，松開云霜去開門。一名侍衛單膝跪地，神色慌張：“報告少主，巡邏隊在邊境發現了白芷的蹤跡！“

“在哪里？“玄霄和云霜同時問道。

“落霞淵附近。她帶著兩個黑袍人，似乎在布置某種陣法。“侍衛遞上一塊記憶水晶，“這是偵查鷹帶回來的影像。“

玄霄接過水晶，注入靈力后，空中浮現出落霞淵的畫面。白芷站在崖邊，手中法杖揮舞，在地面上刻畫出復雜的符文。兩個黑袍人則抬著一個巨大的黑色晶體，放置在陣法中央。

“這是...召喚陣？“云霜仔細觀察那些符文，“不，更像是傳送陣。她想把什么東西傳送到落霞淵！“

玄霄臉色驟變：“天魔本體！落霞淵是千年前的主戰場，地下封印著天魔的大部分力量。白芷是想把被分割封印的其他部分傳送過來，讓天魔完全復活！“

“必須阻止她！“云霜轉身就要去拿武器。

玄霄拉住她：“等等，你現在狀態還沒完全恢復。“

“沒時間了！“云霜急道，“看水晶中的月亮，血月已經越來越明顯了！“

確實，記憶水晶映照出的月亮比現在天空中看到的更加血紅，幾乎已經完全變成了暗紅色。

玄霄沉思片刻，突然走向內室：“跟我來。“

云霜跟著他進入內室，只見玄霄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古老的箱子，上面布滿了封印符文。他咬破手指，將血滴在鎖上，箱子應聲而開。

里面是一套赤金色的戰甲，和一柄通體如紅玉般的長槍。

“這是我父親留下的'焚天戰甲'和'赤霄槍'。“玄霄輕撫戰甲，眼中閃過懷念，“他說只有在我真正需要時才能使用。“

云霜認出了這套裝備的來歷：“鳳凰族三大圣器之二？傳說穿上焚天戰甲可抵御一切邪祟，赤霄槍則能刺穿任何防御。“

玄霄點頭：“現在正是需要它們的時候。“他看向云霜，“你也有需要準備的東西嗎？“

云霜從頸間取下一枚玉墜：“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幻月玉'，能施展一次絕對幻境，連天魔都能困住片刻。“她苦笑道，“一直舍不得用，現在終于派上用場了。“

兩人迅速做好準備。臨行前，玄霄召集了幾位最信任的長老，交代了相關事宜。

“少主，您傷勢未愈，此行太危險了！“松月長老憂心忡忡。

“正因如此，才更不能拖延。“玄霄堅定道，“若讓天魔完全復活，一切都晚了。“

“那至少多帶些人手！“

玄霄搖頭：“人多反而容易打草驚蛇。我和云霜公主先去探查，若有需要，會發信號求援。“

松月知道勸不動，只好遞上一個錦囊：“這是老朽珍藏的'瞬息符'，可瞬間傳送回不死山。若情況危急，務必使用！“

玄霄謝過，將錦囊收入懷中。云霜也向青丘使者交代了幾句，主要是關于紅綃的安葬事宜和族內安撫工作。

一切準備就緒，兩人站在不死山巔，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落霞淵。

“準備好了嗎？“玄霄問。

云霜深吸一口氣，點頭：“走吧，結束這一切。“

玄霄祭出瞬息羽，兩人踏上去的瞬間，云霜不自覺地靠向玄霄。這一次，玄霄沒有像初次見面時那樣保持距離，而是自然地環住她的腰，將她拉近。

瞬息羽化作一道金光，向落霞淵疾馳而去。在他們身后，不死山的圣火突然暴漲，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決戰助威。

而天空中，那輪血月正悄然變得越發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