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塊浸透了墨汁的絨布，從天際線緩緩墜落，將星輝大廈裹得密不透風。這座矗立在城市CBD邊緣的玻璃幕墻建筑，此刻褪去了白日的光鮮，只剩下冰冷的輪廓，像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大廈頂端的信號發射塔閃著紅光，規律得像某種心跳，每七秒閃爍一次，在夜空中劃出細微的光痕。林宇趴在對面寫字樓的天臺邊緣，戰術望遠鏡的鏡片反射著遠處零星的燈火，將大廈23層的信號發射塔拉近成清晰的剪影——那是“影”組織傳播記憶控制信號的核心裝置，塔尖的紅光正隨著某種頻率脈動。
“風速3米/秒，濕度65%，東南風向，適合索降。”老鄭的聲音從喉震麥克風傳來，帶著輕微的電流聲，像蚊子在耳邊振翅。他正蹲在天臺邊緣檢查攀登繩，手指在卡扣上反復摩挲，金屬的冷意透過防滑手套滲進來，凍得指尖發麻。繩端的錨鉤被牢牢固定在天臺的承重柱上，保險繩繞著柱體纏了三圈，末端系著塊二十公斤的配重鐵塊，在夜風里微微晃動，撞擊著墻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林宇的指尖在戰術平板上滑動，調出大廈的剖面圖。23層被標成醒目的紅色，像塊潰爛的傷口，電梯和消防通道的位置用黃色線條標出，旁邊注著“每15分鐘巡邏一次，雙人組，攜帶記憶噴霧和電擊棍”。“小李，確認監控盲區的持續時間，還有熱成像的靈敏度參數。”他低聲說，目光掃過平板上跳動的數據流——那是小李入侵大廈安防系統后獲取的實時信息，綠色的數據流里夾雜著幾個紅色的警告標識。
“收到，”小李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鍵盤敲擊聲在耳機里格外清晰，像雨點打在鐵皮上，“23層東側樓梯間的監控有47秒的盲區，是設備自動校準的時間窗，每天午夜前都會出現。但別高興太早，他們用的是FLIRT1020動態熱成像儀，不是普通攝像頭，體溫超過37℃就會觸發警報，靈敏度調到了最高檔，連老鼠跑過都能拍下來。”他頓了頓，屏幕上彈出一個彈窗，綠色的代碼滾動著，“剛發現個有趣的東西，23層的通風系統和其他樓層不一樣，主管道直徑是普通的兩倍，好像專門改造過，規格是600×400毫米，剛好能容一個人爬行。”
蘇晴突然按住耳機，眉頭微蹙，耳廓上的皮膚因為用力而泛紅。她穿著和林宇同款的黑色作戰服，腰間別著個巴掌大的能量檢測儀，屏幕上的綠色波紋正輕微跳動，像平靜湖面被風吹起的漣漪。“我感覺到能量波動了，很微弱，但和‘玄珠’的頻率相似，14.6Hz，正在緩慢增強。”她的指尖在檢測儀上劃過，調出更詳細的頻譜圖，“應該是信號發射塔在預熱，離啟動還有段時間，但能量強度比預估的高12%，可能他們增強了功率。”
林宇看了眼腕表，時針剛過十一點，表盤的熒光指針在黑暗中泛著冷光。按照計劃，他們需要在午夜十二點前抵達發射站，預留足夠的時間安裝干擾設備，趕在“玄珠”啟動前切斷信號源。“行動。”他簡短地命令道，抓起戰術背心上的下降器扣在繩索上。金屬部件碰撞的輕響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清晰，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虛假的平靜。
老鄭第一個躍出天臺邊緣，身影如獵豹般矯健，下降器在繩索上摩擦出細微的“沙沙”聲，像春蠶啃食桑葉。他的戰術手電調至最低亮度，光柱在玻璃幕墻上掃過，尋找預先標記的薄弱點——那是塊被小李標記為“鋼化度不足”的玻璃，邊緣有細微的裂痕，是之前臺風過境時被高空墜物砸中的，用特殊藥水處理過，硬度降低了40%。
林宇緊隨其后，身體懸空的瞬間，腎上腺素猛地飆升，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風聲在耳邊呼嘯，將作戰服的布料吹得緊貼身體，勾勒出肌肉的輪廓。他能感覺到繩索的輕微震顫，那是老鄭在下方穩步下降時傳來的。距離大廈墻面還有三米時，他松開下降器，身體像鐘擺般蕩出，靴底的吸盤在玻璃上發出“啪”的輕響，牢牢吸附住，玻璃表面因為受力而出現蛛網狀的細紋。
老鄭已經用玻璃刀在裂痕處劃開個圓形的缺口，動作干凈利落，像在切割黃油。金屬摩擦的輕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好在被遠處的車流聲掩蓋了。他率先鉆了進去，林宇緊隨其后，蘇晴和小李斷后，四個人的動作銜接得像鐘表齒輪，沒有一絲多余的晃動。
門內是條狹窄的設備通道，兩側堆滿了服務器機柜，指示燈的綠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像無數只窺視的眼睛。空氣中彌漫著臭氧和灰塵的味道，吸入肺里帶著鐵銹般的澀味。林宇打開頭盔側面的戰術燈，光柱在通道里掃過，照亮了地上散落的電纜和工具，顯然這里平時很少有人來，只有維修人員才會進入。
“溫度18℃，濕度40%，空氣質量良好。”老鄭的聲音在耳機里響起，他正用環境檢測儀掃描四周，屏幕上的數字穩定在安全范圍。
小李的手指在平板上飛快操作，調出實時監控畫面：“前面五十米是主走廊，暫時安全，巡邏隊剛經過，下一次出現應該在三分鐘后。”
林宇點點頭，做了個前進的手勢。四個人貓著腰，腳步輕盈得像貓，戰術靴踩在防靜電地板上，幾乎沒有聲音。通道盡頭是道防火門，電子鎖的指示燈閃爍著紅光，旁邊的密碼鍵盤上蒙著一層薄灰，顯然很少有人使用。
小李掏出解碼器接在鎖上，微型屏幕亮起，綠色的代碼開始滾動。“搞定，”他輕聲說，嘴角帶著一絲得意，“這鎖用的還是五年前的加密算法，跟我奶奶的存折密碼難度差不多。”防火門無聲地滑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門外是條寬敞的走廊，鋪著灰色地毯，吸走了所有腳步聲。兩側的房間門都緊閉著，門牌上寫著“信號處理室”“功率調節間”“頻率校準中心”等字樣，字體是統一的黑色宋體，透著一股冰冷的工業感。林宇注意到，走廊的應急燈是暗著的，只有嵌在天花板里的微弱LED光源，將每個人的影子拉得細長，像貼在地上的幽靈。
“熱成像顯示前方拐角有兩個熱源，”小李突然說，聲音緊張得發尖，手指在屏幕上圈出兩個紅色的圓點，“應該是巡邏的守衛，正朝我們這邊來，距離30米，速度不快，看起來很放松。”
林宇立刻示意大家貼緊墻壁，屏住呼吸。他能聽到走廊盡頭傳來的腳步聲，規律而沉重，軍靴踩在地毯上的悶響越來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臟上。老鄭的手按在腰間的麻醉槍上，手指搭在扳機上，眼神銳利如鷹，槍身的冷意透過布料滲出來。
就在守衛即將轉過拐角時，小李突然低聲說：“他們停住了，好像在檢查什么。”
林宇的心臟猛地一縮，難道被發現了？他微微探頭，看到兩個穿著黑色制服的守衛正站在走廊中央，其中一個舉著熱成像儀，屏幕發出幽幽的綠光，另一個在對著對講機說著什么，手指在戰術背心上的控制面板上滑動。他們的制服左胸有個銀色的烏鴉徽章，在微光下閃著冷光，與林辰義眼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他們在說‘通風管溫度異常’，”蘇晴突然開口，她的聽力經過特殊訓練，能捕捉到五米外蚊子振翅的聲音，“好像在懷疑有人潛入，要求監控室調閱錄像。”
林宇的目光落在頭頂的通風口，突然明白了小李之前說的“管道直徑異常”——那根本不是普通的通風管，而是條備用通道，專門為緊急情況設計的，可能連“影”組織的普通成員都不知道。“老鄭，準備突入通風管。”他低聲說，手指指向通風口的格柵，金屬網的縫隙里透出微弱的光線。
老鄭會意，從戰術包里掏出個微型液壓剪，動作麻利地剪開格柵的卡扣。金屬摩擦的輕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好在被守衛的對講機聲音掩蓋了。他率先爬進去，林宇緊隨其后，蘇晴和小李斷后，四個人像串成一串的螞蚱，依次鉆進黑暗的管道。
通風管道里漆黑一片，彌漫著灰塵和機油的味道，吸入肺里帶著嗆人的辛辣。林宇打開頭盔側面的夜視儀，綠色的視野里，管道內壁布滿了銹跡和蛛網，偶爾有冷凝水滴落，砸在頭盔上發出“嗒嗒”聲，在空曠的管道里形成回音。老鄭在前面開路，用戰術匕首撥開擋路的電線和保溫層，動作小心得像在拆彈，生怕弄出一點多余的聲響。
“前面有分叉口，”老鄭的聲音帶著回音，“左邊通向東側機房，右邊是發射塔所在的主控制室，根據圖紙，右邊更近，距離大約三十米。”
林宇正想回應，突然感覺到管道輕微震動，像是有人在上方走動。他立刻示意大家停下，豎起手掌，整個隊伍瞬間僵在原地，連呼吸都放輕了。震動越來越近，伴隨著金屬摩擦的聲音——是守衛在檢查通風管道的格柵！
“快，進左邊的岔口！”林宇壓低聲音，推了蘇晴一把，掌心能感覺到她作戰服下的肌肉緊繃著。老鄭已經鉆了進去，動作快得像泥鰍，林宇緊隨其后，小李最后一個進來，順手用戰術膠帶將格柵重新固定好，偽裝成未被破壞的樣子。
通風管道在左側岔口變得狹窄，直徑只有六十厘米，只能匍匐前進。林宇能感覺到管道壁的震動越來越明顯，那是信號發射塔工作時產生的，頻率穩定得像某種催眠曲，震得牙齒發麻。他的膝蓋和肘部在粗糙的金屬壁上摩擦，作戰服的布料很快被磨破，皮膚傳來火辣辣的疼，但他顧不上這些，眼睛死死盯著前方老鄭的腳跟，保持著五米的距離。
“快到了，”蘇晴突然說，她的能量檢測儀屏幕上，綠色波紋變得劇烈，像平靜的湖面被投入巨石，“能量波動很強，應該就在隔壁房間，信號頻率和‘玄珠’完全一致，只是功率小了很多，像是個中繼站。”
老鄭用匕首撬開腳下的格柵，探頭觀察了幾秒，然后豎起大拇指，示意安全。四個人依次跳下，落在一堆紙箱后面，發出輕微的悶響。這里是間設備機房，堆滿了服務器和電纜，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臭氧味，比通道里的味道刺鼻十倍。機房的另一端有扇玻璃門，透過門能看到主控制室的輪廓——里面亮著慘白的燈光，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正在操作儀器，屏幕上跳動著復雜的波形圖，與蘇晴檢測儀上的頻率完全吻合。
“發射塔就在里面，”林宇指著玻璃門后的景象，聲音壓得極低，像怕驚醒沉睡的野獸，“看到那個銀色的圓柱體了嗎？高約兩米，直徑五十厘米，那就是信號發射器的核心，我們要在它周圍安裝三個干擾器，形成三角屏蔽，才能徹底阻斷信號。”
小李正在破解玻璃門的電子鎖，手指在解碼器上飛快操作，額頭上滲出細汗，在夜視儀的綠光下像露珠：“門鎖是指紋加密碼雙重認證，比剛才的復雜多了，給我三分鐘，需要暴力破解。”
就在這時，機房的燈光閃爍了一下，然后徹底熄滅。應急燈應聲亮起，發出暗紅色的光，將一切都染成血紅色。林宇的心猛地一沉，知道出事了——他們被發現了！
“警報！23層東側機房闖入者！重復，23層東側機房發現闖入者！”刺耳的警報聲突然響起，紅色的警示燈在走廊里瘋狂閃爍，像救護車的燈光。玻璃門后的白大褂們立刻四散奔逃，幾個穿著黑色制服的守衛端著槍沖了出來，戰術手電的光柱在機房里掃來掃去，像探照燈在搜尋獵物。
“行動！”林宇低喝一聲，率先沖出紙箱堆，戰術手電的光柱直射守衛的眼睛，同時身體向左側翻滾，避開可能的射擊。老鄭緊隨其后，麻醉槍發出“噗”的輕響，第一個守衛應聲倒地，身體抽搐了兩下就不動了。小李趁機按下解碼器的確認鍵，玻璃門“咔噠”一聲彈開，電子鎖的指示燈變成綠色。
蘇晴的動作最快，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進去，手里拿著第一個干擾器，動作麻利地將其吸附在發射塔的底座上，按下啟動按鈕，干擾器的指示燈變成綠色，開始發出微弱的嗡鳴。“快，還有兩個！”她喊道，聲音在警報聲中有些模糊，但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林宇和老鄭背靠背警戒，子彈從耳邊呼嘯而過，打在服務器機柜上，濺起火星，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的味道。“左邊有三個！”老鄭喊道，麻醉槍連續發射，又放倒兩個守衛，但更多的守衛從走廊涌進來，手里的槍噴吐著火舌，子彈打在地上的金屬殼發出清脆的響聲。
“小李，干擾器！”林宇一邊躲避子彈，一邊朝小李喊道，他的戰術手電已經被流彈打碎，視野里一片混亂，只能依靠聽覺判斷敵人的位置。小李正蹲在地上，飛快地組裝第三個干擾器，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零件好幾次差點掉在地上。
就在這時，發射塔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塔身的紅光變得急促，像顆即將爆炸的炸彈。蘇晴的檢測儀發出刺耳的警報，屏幕上的波紋變成了刺眼的紅色：“不好，他們啟動了過載程序！發射塔要爆炸了，倒計時60秒！”
林宇的心臟猛地一縮，他看到控制臺屏幕上的倒計時——59，58，57……數字像死神的鐮刀，每跳動一下，死亡就逼近一分。“撤！”他大喊一聲，一把拉起蘇晴，她的身體輕得像片羽毛，老鄭已經踹開了機房的后門，門板撞在墻上發出巨響，小李抱著最后一個干擾器緊隨其后，在沖出門口的瞬間，將干擾器扔向發射塔，剛好落在預定位置，指示燈在落地的瞬間變成綠色。
身后傳來劇烈的爆炸聲，熱浪將他們推出老遠，撞在走廊的墻壁上，眼前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響，什么也聽不見。林宇掙扎著爬起來，戰術頭盔被沖擊波掀掉，額頭上流下溫熱的液體，不知道是血還是汗水。他看到老鄭正扶著墻壁咳嗽，小李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心里一緊，剛想沖過去，就看到小李抬起頭，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臉上沾滿了灰塵，但眼神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信號被阻斷了！”小李的聲音在耳機里斷斷續續地響起，像是隔著一層水，“發射塔被炸毀，記憶控制信號發不出去了，干擾器在爆炸前成功啟動了，覆蓋范圍足夠！”
林宇松了口氣，剛想說話，突然聽到走廊盡頭傳來密集的腳步聲，伴隨著擴音器的聲音，冰冷得像手術刀劃開皮膚：“所有單位注意，目標在23層西側樓梯間，封鎖所有出口，活捉他們！我要親自審問，看看是誰壞了我的好事！”
是林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林宇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真正的麻煩才剛剛開始。他們雖然成功破壞了發射塔，但被困在了23層，四周都是“影”組織的人，而離午夜十二點還有不到半小時——那是“玄珠”啟動的時間，也是他們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
“這邊！”老鄭突然喊道，指著樓梯間旁邊的一扇不起眼的小門，門楣上標著“消防電梯檢修通道”，鎖是老式的掛鎖，看起來很容易破壞，“這是消防電梯的檢修通道，能通到地下停車場，我之前查過圖紙，這條通道不在主監控范圍內。”
林宇看了眼蘇晴，她點了點頭，盡管臉色蒼白，手臂被彈片劃傷，鮮血正順著作戰服往下流，染紅了一大片布料，但她手里還緊緊攥著能量檢測儀，屏幕上的信號強度正在快速減弱——干擾器在爆炸前成功啟動了，記憶控制信號被徹底阻斷。
“走！”林宇說，率先沖了過去，老鄭已經用液壓剪剪斷了掛鎖，門軸發出“吱呀”的慘叫，像是不堪重負。四個人魚貫而入，老鄭最后一個進來，順手將門重新關上，用一根鋼管插在門把手上，做了個簡單的barricade。
通道里漆黑一片，只有應急燈發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前方陡峭的樓梯，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深處。林宇知道，他們暫時安全了，但這只是暫時的。林辰的聲音還在走廊里回蕩，像幽靈一樣追逐著他們，而時間，正在一秒一秒地逼近午夜十二點——那是“玄珠”啟動的時刻，也是這場戰斗真正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