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的預(yù)備鈴響時,蘇晚正對著一道物理大題發(fā)呆。
草稿紙上畫滿了受力分析圖,卻怎么也理不清思路。前世她的物理成績?nèi)苛盅紶柼狳c,他總能用三言兩語點透她繞不出來的彎,那時她總覺得,這是他們之間獨有的默契。
“這里,”一只手突然伸過來,指尖點在她畫錯的摩擦力方向上,“摩擦力方向應(yīng)該和相對運動趨勢相反,你搞反了。”
蘇晚的筆尖頓在紙上,抬頭時撞進林漾帶笑的桃花眼。他不知什么時候湊了過來,額前的碎發(fā)垂下來,掃過她的課桌邊緣,帶著點淡淡的洗發(fā)水味。
“謝了。”她收回目光,語氣盡量平淡,低頭擦掉錯誤的線條。
林漾卻沒立刻坐回去,反而拖過椅子在她旁邊坐下,胳膊肘支在桌上:“最近怎么總躲著我?”
蘇晚的筆尖頓了頓。
是啊,換作以前,她早就借著問問題的由頭跟他聊上了,哪會像現(xiàn)在這樣,連眼神都懶得交匯。
“沒有。”她重新畫受力圖,聲音很輕,“就是想好好學習。”
林漾挑了挑眉,顯然不信。他從筆袋里掏出支黑色水筆,在她草稿紙空白處畫了個簡單的示意圖:“你看,把斜面等效成水平面,摩擦力就好找了……”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拂過耳畔時,像羽毛輕輕掃過。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趕緊攥緊筆,強迫自己盯著圖紙。
前世就是這樣。他稍微對她好一點,她就像得到糖的孩子,瞬間忘了所有委屈。
“懂了嗎?”林漾抬頭問她。
“嗯。”蘇晚點點頭,把他畫的示意圖描了一遍,“謝了。”
他沒走,反而拿起她桌上的志愿填報指南翻起來。指尖劃過北方那幾所大學的名字時,蘇晚的心莫名提了一下。
“真打算去北方?”他忽然問,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別扭,“冬天冷得要死,還沒暖氣。”
“有暖氣的。”蘇晚糾正他,“我查過了。”
林漾合上書,桃花眼盯著她:“就不能報南邊?我們……很多同學都打算留在南邊。”
蘇晚差點笑出聲。前世他說這句話時,她傻乎乎地以為“我們”里包括自己,興沖沖改了志愿。后來才知道,他說的“很多同學”,是指即將轉(zhuǎn)學回來的白月光。
“不了。”她把指南收進抽屜,“我想去看看雪。”
林漾的眉頭皺了起來,像只被冷落的貓。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被講臺上班主任的聲音打斷:“林漾,你怎么坐那兒?回自己座位去。”
他悻悻地站起身,走前又看了蘇晚一眼,眼神復雜。
蘇晚低頭繼續(xù)做題,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原來拒絕一個人,是這種感覺。沒有想象中的難過,反而像卸下了千斤重擔。
下晚自習時,蘇晚收拾書包,發(fā)現(xiàn)桌洞里多了樣東西——一袋橘子味的硬糖,包裝紙亮晶晶的,是她以前最喜歡的牌子。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放的。
前世的她,會把這袋糖視若珍寶,一顆一顆省著吃,連糖紙都要撫平收好。可現(xiàn)在,她只是把糖拿出來,轉(zhuǎn)身放在了林漾的桌洞里。
剛走出教室,就被他追上了。
“糖怎么又給我放回來了?”林漾的聲音帶著點委屈,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不喜歡橘子味?”
“不是。”蘇晚停下腳步,抬頭看他,“我現(xiàn)在不喜歡吃糖了。”
林漾愣住了。他記得清清楚楚,蘇晚以前總把橘子糖揣在兜里,說吃了能提神。他甚至記得她剝開糖紙時,舌尖會先輕輕舔一下糖塊的樣子。
“你……”他想說什么,卻被蘇晚打斷。
“林漾,”她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謝謝你的關(guān)心,但不用了。”
她的眼神很平靜,沒有以前的癡迷,也沒有被拒絕的委屈,就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林漾突然覺得有些慌。他習慣了蘇晚黏在他身后,習慣了她亮晶晶的眼神跟著自己轉(zhuǎn),習慣了她為他做這做那……可現(xiàn)在,她好像突然不想要他的關(guān)心了。
“我送你回家。”他脫口而出。
“不用了。”蘇晚往后退了一步,拉開距離,“我媽會來接我。”
這是句謊話。她媽媽今晚要加班,她得自己坐公交回去。
但她不想再跟他走同一段路了。那些曾讓她心動不已的同行,如今只覺得是種負擔。
林漾還想說什么,蘇晚已經(jīng)轉(zhuǎn)身跑下了樓梯,背影輕快得像只鳥。
他站在原地,手里還攥著剛從兜里摸出來的公交卡——他本來想,就算不送她到家門口,至少陪她等會兒公交。
夜風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飄過他的腳邊。林漾突然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從他指縫里悄悄溜走。
蘇晚沒直接去公交站,而是繞到了學校后街的小吃攤。
她買了一串烤年糕,甜辣醬裹在糯米上,燙得她直呼氣,心里卻暖融融的。
前世為了跟林漾保持“同款”身材,她從不吃這些“高熱量”的東西。現(xiàn)在想想,真是傻得可笑。
公交到站時,她正啃完最后一口年糕。上車找座位時,眼角余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林漾站在站牌下,望著公交車的方向,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孤零零的。
蘇晚別過頭,看向窗外。
街燈次第亮起,像串起的星星。
她知道,從今天起,她的青春里,終于可以沒有林漾了。
這感覺,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