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雪一旦開始下，就帶著股不肯停歇的韌勁。蘇晚站在教學樓的走廊里，看著窗外的雪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連平日里喧鬧的操場都變得安靜，只有幾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學生在雪地里踩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在看雪？”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蘇晚回頭，是物理系的學長陸明宇，上次幫她搬行李的紅馬甲之一。他手里拿著兩本厚厚的參考書，笑著晃了晃：“剛從圖書館借的，里面有你上次問的波動光學例題解析?！?/p>

“謝謝學長！”蘇晚連忙接過書，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冰涼的觸感讓兩人都愣了一下。陸明宇率先移開手，指了指窗外：“第一次見這么大的雪？”

“嗯，”蘇晚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南方很少下雪，就算下也是薄薄一層，第二天就化了?！?/p>

“那可得好好體驗，”陸明宇笑著說，“下午實驗課結束早，我們社團要去后山拍雪景，你要不要一起來？攝影社的同學會帶專業設備。”

蘇晚心里一動，她還沒見過被大雪覆蓋的山林。正想答應，口袋里的手機震了震，是室友群的消息——李萌說晚上要煮火鍋，讓大家各自帶點愛吃的菜回宿舍。

“不了學長，”她婉拒道，“室友約了晚上煮火鍋，我得去超市買菜?！?/p>

“那太可惜了，”陸明宇也不勉強，“下次有活動再叫你。對了，實驗報告里的誤差分析部分，如果有不懂的可以問我?！?/p>

蘇晚連忙道謝，看著學長轉身離開的背影，心里暖融融的。來到北方這幾個月，遇到的人都像這冬日的陽光，帶著干燥而直接的善意。

下午的實驗課結束后，蘇晚和張琪一起去了學校附近的超市。超市里擠滿了采購的學生，貨架上的速凍丸子和蔬菜被拿得七零八落。張琪熟練地往購物籃里裝東西：“北方人過冬就得靠火鍋，暖乎乎一鍋煮下去，什么寒氣都沒了。”

蘇晚拿起一袋速凍餃子，想起在家時媽媽總說“下雪天就該吃餃子”，忍不住笑了。她挑了袋白菜豬肉餡的，又拿了幾個紅彤彤的番茄：“我們煮番茄湯底吧，酸酸甜甜的暖和?！?/p>

回到宿舍時，李萌已經把小電鍋洗干凈了，陳雪正踮著腳往柜子上掛彩燈。暖黃色的燈光一亮起，小小的宿舍瞬間有了節日的氛圍。電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番茄在湯里煮出了紅亮的湯汁，丸子和青菜一丟進去，香氣立刻彌漫開來。

“干杯！”四個女生舉起裝著熱牛奶的杯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窗外的雪還在下，宿舍里卻溫暖如春。蘇晚咬了一口滾燙的魚丸，燙得直吸氣，引來室友們的笑聲。李萌夾給她一塊豆腐：“慢點吃，沒人和你搶。”張琪則把煮軟的面條推到她面前：“多吃點，晚上寫作業才有力氣?！?/p>

吃著火鍋，聊著天，蘇晚忽然覺得，原來冬天最暖的不是暖氣，是這樣圍坐在一起的煙火氣。

晚上躺在床上，蘇晚翻出白天拍的雪景照片整理相冊。翻到剛來時拍的麥浪，再看看現在白茫茫的雪地，不過短短幾個月，她已經見證了北方從秋到冬的蛻變。手機屏幕亮起，是溫阮發來的消息，附帶一張照片——南方的院子里，桂花樹的葉子依然綠著，樹下堆著幾個剛摘的橘子。

“我們這邊今天出太陽了，橘子熟了，超甜！”溫阮的消息帶著活潑的語氣，“你那邊雪停了嗎？記得戴圍巾，別凍感冒啦?！?/p>

蘇晚笑著回復：“雪還在下呢，我們宿舍剛煮了火鍋，暖和得很。等放假回家，我給你帶北方的糖炒栗子?！?/p>

放下手機，蘇晚裹緊被子，聽著窗外風雪敲打玻璃的聲音。隔壁床的李萌已經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張琪還在小聲背單詞，陳雪的臺燈下攤著一本畫滿批注的課本。

她想起剛來時的緊張和忐忑，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原來成長就是這樣，在一個個陌生的瞬間里，把他鄉變成故鄉，把路人變成家人。

第二天一早，雪終于停了。天空放晴，陽光灑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蘇晚戴上圍巾走出宿舍樓，發現操場上已經有人在堆雪人了。幾個男生滾著巨大的雪球，女生們則在旁邊用樹枝和圍巾給雪人做裝飾。

“蘇晚！這里！”李萌在不遠處朝她揮手，手里舉著一根胡蘿卜，“快來幫我們給雪人安鼻子！”

蘇晚跑過去時，腳底一滑，差點摔倒，幸好被旁邊一個戴圍巾的男生扶了一把。她抬頭道謝，卻在看清對方臉時愣住了——是那天在籃球場上看到的、和林漾身形相似的男生。

對方似乎也認出了她，笑著點了點頭：“小心路滑，雪下面都結冰了?！?/p>

“謝謝?！碧K晚臉頰微紅，連忙走到室友身邊。

李萌湊過來小聲問：“認識？那是計算機系的顧言，上次運動會三千米跑了第一呢?！?/p>

蘇晚搖搖頭，又點點頭，心里卻莫名松了口氣。原來相似的只是身形，那份讓她心悸的熟悉感，終究是錯覺。

她拿起胡蘿卜，小心翼翼地插進雪人的臉。陽光落在雪地上，折射出細碎的光，落在每個人的笑臉上。蘇晚看著眼前熱鬧的場景，忽然覺得，這個北方的冬天，比她想象中還要溫暖。

她的故事，在這片雪地里，正繼續生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