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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檐下星辰

第5章小雨真貼心

六點半的薄霧尚未徹底散去,如一層朦朧的紗,輕裊地浮在街道樓宇之上。昨夜的雨意還未散盡,濕潤的空氣里充盈著泥土與青草的甘甜氣息,深吸一口,沁涼的清新直抵肺腑。徐霞云踏著這晨露濕潤的空氣,腳步輕快地走向那座熟悉的“晨曦幼兒園”,靜謐街道上回蕩著她鞋跟叩擊地面的清脆聲響,如同晨曲的第一個音符。

園門處那串安靜垂掛的風鈴,是她最熟悉的問候者。輕輕一推,那熟悉聲響便叮叮當當地迎向她——去年此時,一群即將畢業的孩子,用小小的手掌和稚嫩的眼神,屏住呼吸,笨拙而專注地將這些鈴鐺串起。每個鈴鐺底下,還小心系著一張指甲蓋大小的紙片,歪歪扭扭地寫著各自的名字,帶著稚拙的心意一同懸掛上去。鈴聲初響,徐園長耳邊便響起了孩子們簇擁在門口,仰起純真的小臉花兒般綻放,齊聲喊出那句浸透了信任與依賴的“園長媽媽早!”。這聲音,早已化作心底永不消逝的回響。

徐園長穿過小小的庭院,角落里那株老槐樹在晨風里舒展著枝葉,樹下那塊不起眼的小木牌上,是她親手寫下的話:“每顆小種子都值得陽光?!迸赃?,一本厚重的留言簿靜靜躺在窗臺下,封頁皮已有些磨損了,里面是無數家長與老師們寫下的細碎心情、孩子們的成長瞬間,以及那些互相支撐的動人時刻。指尖撫過這粗糙的封皮,仿佛能觸碰到無數個鮮活的昨日。

上午九點,陽光正好照亮了教室,孩子們在老師的帶領下開始活動。徐園長輕輕推開教室門,眼前立刻被溫暖包圍——孩子們正圍坐一圈,小手上沾滿鮮艷的廣告顏料,興致勃勃地在白色卡紙上涂抹自己的“大作”。羞怯內向的豆豆,筆下竟然是一只巨大無比、色彩斑斕的毛毛蟲,圓圓的身體幾乎占滿了整張紙;活潑的小虎則畫滿了歪歪斜斜的飛機和大炮;而扎著羊角辮的苗苗,畫了三個手拉手的娃娃,仔細看去,竟隱約神似徐園長和她的兩位老師——稚嫩筆觸之下流淌著無聲的愛與信任。徐霞云彎腰看著,笑意便從心底一層層地漾開,如漣漪般擴散至整個臉龐——孩子們的信任就是這樣純粹溫暖,勝過世上一切珠寶。

幼兒園后院的小小菜圃一片盎然生機,那是孩子們心血的結晶。徐園長蹲在菜圃邊上,正耐心指點著小虎辨認菜苗與雜草,周圍孩子們圍攏著探頭探腦,好奇的水靈靈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她耐心地牽著小男孩的手,輕輕撥開葉片,指尖指著葉脈:“小虎你看,菜苗的葉子是圓潤的,小草葉子卻帶點尖尖的角呢?!毙』⑺贫嵌攸c了點小腦袋,那副懵懂認真的樣子,引得徐園長心底涌起一陣溫柔的暖流。

午后的陽光慵懶地流淌著,孩子們在臥室進入了甜美的夢鄉。徐霞云輕輕巡視著,目光柔和地拂過一張張酣睡的小臉。豆豆微微蜷著身子,懷里緊摟著她最喜歡的碎花小毯子一角;苗苗睡夢中翹著嘴角,如同做了什么美夢;小虎的被子被他踢開了半邊,露出圓滾滾的小肚皮。徐園長無聲地走過去,小心替他重新掖好被子——指尖觸碰到棉布的柔軟和孩子們散發的溫熱奶香,如春日暖陽熨帖了心房。待到最后一個孩子也被妥善安置好,她方才悄悄退出這安寧的港灣。

悠揚的晚接園鈴聲準時劃破了黃昏的寧靜。家長們牽著孩子的手,三三兩兩走來,身影在夕陽下長長地鋪展。徐霞云站在園門口,臉上揚起熟悉的春風般的笑意,如同最堅實的堤岸,穩穩迎接著每一朵撲進懷中的小小浪花。孩子們嘰嘰喳喳的童音環繞著她,溫暖柔軟的身體帶著奶香和汗意,瞬間驅散了春日傍晚殘留的最后一絲微寒。

暮色漸濃,檐下的風鈴又一次被微風輕輕撥動,叮叮當當,聲音清澈一如往昔。徐霞云悄然回到辦公室,目光下意識掠過墻角那張合影——那是去年畢業班的孩子,中間的她笑容明朗,簇擁著她的孩子們個個像盛開的太陽花,燦爛奪目。只有她自己懂得,那清澈的鈴音里沉淀著一層厚重而堅韌的回響——那是守護一方凈土的沉沉使命感,更是未來每一天都需警醒于心的無聲長鐘。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張潔白的便簽紙,抽出彩色水筆。筆尖流淌出的,是一只奮力舒展翅膀、正沖破灰色繭殼的蝴蝶——翅翼是澄澈的天空藍,曾經令她心有余悸的刺目猩紅邊緣,已悄然褪變成無比溫柔的櫻花粉。她仔細將便簽折成一只靈巧的紙飛機,走到窗邊,迎著溫柔的晚風,輕輕呵了一口氣,隨即放手,將它送向暮色漸深的天空。

紙飛機乘著晚風,輕盈地滑翔過空曠的操場,掠過靜靜佇立的滑梯和秋千架,掠過那串仍在輕輕搖曳、細語叮咚的風鈴,最終,穩穩地降落在金黃的沙坑中央。

一群原本嬉戲的孩子好奇地圍攏上去,胖乎乎的小手帶著幾分探索的莊嚴,小心翼翼地將這輕盈的信使拾起,展開。畫面上那只破繭而出的藍色蝴蝶,在夕陽余暉里純凈地舒展著翅膀,翅邊的粉色如同被溫柔深深浸染過了。“看!蝴蝶飛出來啦!”苗苗第一個驚喜地叫出聲來,清脆的童音點燃了孩子們的熱情。小小的紙片被爭相傳看,清澈的笑聲在沙坑上方迸發、蕩漾,干凈得如同次日清晨七點半那第一縷毫無雜質的金色陽光。

徐霞云倚在辦公室明亮的窗前,靜靜地凝視著沙坑里那一小簇驟然蓬勃的歡笑與生機。一抹微笑,如同水波般在她唇邊無聲漾開,溫和而篤定。她的目光溫柔地撫過幼兒園的每一個角落——操場、滑梯、窗明幾凈的教室、那串在晚風中傾訴細語的風鈴……這里,是無數晨曦開始的地方,亦是稚嫩生命破繭飛翔的起點臺。

她悄然轉身,輕輕拉開抽屜,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微涼的物件——那是苗苗午睡時悄悄塞進她口袋里的蝴蝶發卡,水鉆在暮色里閃爍微光。徐霞云將它輕輕托在掌心,宛如托起一顆璀璨純凈的童稚星辰。窗外的笑聲依然清亮地跳躍著,她心中那幅破繭的蔚藍雙翼,早已悄然飛出了紙頁的邊界,在孩子們的笑聲之上,向著更為寬廣的湛藍天空舒展而去。

那串風鈴依然在黃昏里低語,將無數個微小的信任瞬間串成歲月的珍珠,輕輕搖響。這些細碎聲音匯聚成清泉,淌過園長心頭,洗亮了她護佑這片小小凈土的神圣職責——生命便是在這般平凡守護中,完成破繭而出向晴空的神秘儀式。

家奴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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