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教育局的服務器又被入侵了!”實驗室厚重的門被猛地推開,師弟小林臉色蒼白,汗水沿著鬢角滑落,呼吸急促?!八麄儎h光了所有‘星辰計劃’的文件,但是……”他聲音顫抖,慌忙遞過一張截圖,“我們在緩存區發現了這個。”
照片背景依稀可辨是某間大型實驗室特有的明亮潔凈。幾個身著潔白實驗服的人圍著一個坐在特制軟椅上的小姑娘——王雨。她的眼睛被一方柔軟眼罩輕輕覆蓋,手腕上連接著精巧透明的輸液管。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額頭中央位置,一枚小巧精致的銀色芯片正規律地閃爍著湛藍而溫和的微光,仿佛一枚墜入凡塵的星辰。
“‘星辰計劃’……腦機接口?”李超的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是自己的,視線卻無法從芯片上移開,那微光似乎帶著奇異的生命力。
手機嗡嗡震動,徐霞云的頭像閃爍著:“張老師醒了,堅持要立刻見你。”
醫院病房浸在深秋的夕陽里,暖意流淌如蜜。病床上,張翠英瘦削的手指緊緊攥著一張發黃的照片,像守護著僅剩的炭火。照片上,三十年前特殊教育學校門口,年輕的她笑容溫煦如朝陽,身旁站著李長治那位已故的恩師。后排那個扎著羊角辮、笑容明亮勝過頭頂陽光的小女孩,眉眼間分明是如今王雨的模樣。
“小雨……”老人喉間艱難地擠出微弱的氣音,“福利院里……我領來的孩子……”她眼中涌起溫暖的潮汐,聲音雖弱,卻飽含力量,“她那么小,第一次看見彩色的積木,眼睛亮得啊……像天上落下的星星。”她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上稚嫩的笑臉,仿佛還能觸到那珍貴的溫度。
徐霞云心頭一震:周曉棠曾無意談起,王磊的妹妹,正是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的。
監護儀尖銳的報警鈴聲猝然撕裂了病房的寧靜,屏幕上的線條狂亂跳躍,醫護人員急促的腳步聲紛沓而至。
衛星控制中心,巨大的冷光映照著李超疲憊的臉。他電腦屏幕瞬間被洶涌的數據流吞沒,猶如星河倒灌。起初雜亂無序的代碼在他專注的凝視下,竟神奇地自行重組、清晰,最終化作一幅完整的全國地圖。十幾個醒目的紅點在地圖上規律地脈動著,每一個旁邊都清晰地標注著一個熟悉的名字——全是各地特殊教育學校的位置!
“他們在全國范圍……”李超只覺得一股寒氣瞬間凍結了脊梁,“這規?!?/p>
耳機里猝然響起一個熟悉卻又遙遠的聲音,那是父親的語調,帶著深不見底的疲憊和濃得化不開的歉意:“超超,當你聽到這段錄音……”話音毫無征兆地中斷,被一個冰冷無情的機械女聲覆蓋:“星辰計劃第七階段啟動中。目標:17號實驗體?!?/p>
李超猛然站起,身后的座椅轟然倒地。記憶碎片如飛濺的玻璃:童年庭院里,父親長久仰望星空的沉默背影,那些年里永遠缺席的節假日歡笑,母親臨終前躺在病床上,望向窗外那欲言又止、盛滿千言萬語的眼神……父親從未真正遠離,他一直都在無聲的星辰軌道上運行!
城東廢棄倉庫區,夜色濃稠如墨。李長治伏在冰冷集裝箱的陰影后,望遠鏡鏡頭里,清晰地映出王磊被兩名壯漢粗暴地推搡著走向倉庫大門。倉庫二樓一扇布滿灰塵的玻璃窗后,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正專注地操作著面前的筆記本電腦。他抬起手腕調試設備的一瞬,腕表表盤在昏暗光線下反射出一道冷冽微光——那光芒的獨特光譜,李長治曾在父親實驗室里那臺頂級放射性元素檢測儀上見過無數次!
“行動!”對講機里指令干脆利落落下。
突擊隊員們如離弦之箭破門突入。倉庫內剎那間燈光刺眼,人影交織晃動!混亂的電光石火間,王磊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掙脫鉗制,毫不遲疑地朝著二樓那個金絲眼鏡的身影猛沖過去!在壯漢驚惶舉槍射出的刺目光束交織中,李長治清晰地目睹王磊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狠狠撲向目標——兩人在沉悶的撞擊聲和玻璃碎裂的脆響中,一同跌出了窗外,墜入樓下濃重的黑暗里……
醫院空曠的天臺,寒風嗚咽。徐霞云緊緊抱著幾乎哭盡最后一絲力氣的周曉棠,遠處急救車凄厲的鳴笛聲如利刃劃破寂靜的夜空。張翠英老人的遺體剛剛被無聲地推走,唯有病床上遺落的那張被她攥得發皺、浸染了生命最后體溫的畢業照,證明著她曾帶著多么深沉的愛意離去。
“張老師最后……最后說……”周曉棠的聲音破碎不堪,每一個字都裹著滾燙的淚水,“她說……天上的星星……會一直……一直替她看著我們……看著孩子們……”
徐霞云抬起沉重的頭,望向被城市輝煌燈火覆蓋的深紫色夜空,那些遙遠星辰的光輝雖被無情遮蔽,但在她灼熱的想象里,孩子們的笑臉卻如雨后星辰般清晰浮現——小雨、林超云、王雨,還有照片里那些永恒定格的天真面龐,他們此刻定然在某個看不見的純凈維度,匯聚成一片溫暖的星海,持續而堅定地散發著光芒。
手機屏幕忽然亮起,是李超的信息:“爸的筆記本在我這里,里面有一個坐標……”
她猛地抬起頭,目光掠過城市邊緣夜色勾勒的巨大輪廓。那座廢棄電視塔孤零零矗立,塔尖一點小小的信號燈,在無邊的黑暗中執著地明滅著,如同天穹垂落人間一顆勇敢而溫柔的星子,在喧囂的塵世之上,無聲地標記著希望的方向。
那座塔尖的微光在夜空中亮起時,仿佛無數曾經被蒙上眼罩又卸下的孩子睜開了眼睛,他們的目光穿透城市喧囂的電波流,成為彼此心中永不熄滅的星辰導航。李超父親的筆記本里,那串坐標并非終點,而是所有星辰微光重新校準方向的起點——當科技被善意的手重新托起,它照亮的便不只是冰冷芯片上的數據流,而是無數條曾被遮蔽的、通往星辰大海的溫暖路徑。